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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译场和三大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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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经典呢,藏族建立了三大译场,用藏文翻译佛教的经典。这三大译场利用了三个宫殿,一个叫旁塘宫,一个叫青浦宫,一个叫丹噶宫,这三个宫殿就成为三组翻译家们工作的地方。翻译经典时为了避免重复,于是三大译场齐头并进,藏语翻译事业得到迅猛发展。从这里可以看出藏族虚心向学、向上奋进的精神。当他们接触到佛教这样一种宗教——与苯教有所不同,如同一股新风吹了进来,他们就迅速地跟上,组织译场。印度的法师和藏人的法师合作,形成了翻译的高潮。当时藏族里边出现了三大译师,一个叫“噶”——噶瓦贝则;一个叫“属庐”——属庐·鲁意坚赞;一个叫“尚”——尚·益希德,三大译师(和其他译师)一起翻译,互相校看,你翻译错了我们都给你纠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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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第一部梵藏双语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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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藏族翻译家们的努力之下,公元8世纪、9世纪之间,出现了世界上第一部梵藏对译的“双语词典”。我们知道扬雄的《方言》和许慎的《说文解字》都出现在汉代,但都不是双语对译,而是一对一的。藏语的“双语词典”,叫“Mahāvyutpatti”,我们汉文把它翻译成《翻译名义大集》。这个词典是了不起的。它为什么了不起呢?因为它是在翻译过程中积累起来的。当年藏族的翻译家们在翻译佛教术语的时候,每遇到一个不能确定意义的词,就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以后又经过几次研究、讨论、辩论,最后定一个合适的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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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一个例,最近在安多地区新发现的一块石刻,是吐蕃时期的,我做了一点(工作),在他们发现的拓下来的(拓片)基础上,帮助认一认。其中有个词——“法”,现在应该叫做“chos”,比如“nang-pavi-chos”,佛教;“bon-po-chos”,苯教;“yashui-chos”,耶稣教;“nam-bdag-gyi-chos”,天主教,所有的“chos”,就是“宗教”,统一用“法”这个字来代替。这个“法”依梵文译成藏文就念“dharma”,现在安多玉树石刻上,佛教中“宗教”这个词还是用“dharma”,没有用“chos”,从中可见出这块摩崖石刻可能是什么时代产生的,是什么时代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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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翻译名义大集》最后由一位日本学者叫榊亮三郎的,把它加以改编,增加了英文、日文,变成了梵藏英和四体词典,于20世纪初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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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的发明者是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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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过这个词典,因为我曾经写过一篇小文——关于“Polo”这个词。“Polo”是什么东西呢?是“马球”。许多人以为“Polo”是“ball”的变体,像篮球(basketball)、足球(football),“ball”这种东西出现不到二百年,可是“Polo”那个东西年代就长了。马球,骑在马上拿着曲柄球棍击球,把球投到对方门里算赢,和现在马球的游戏规则差不多。这种体育活动,我认为发明者是藏族的先民。我写过一篇马球起源的考证小文,当然有几位老前辈也注意过马球,向达先生,还有刘子健先生、朱杰勤先生,都是研究中西交流史的,他们写过文章,认为马球是从波斯传来的——波斯就是现在的伊朗,(从)伊朗经过丝路传到长安,从长安又传到西藏。其实当时西藏人打马球是很有名的,当时马球的冠军,国际性的冠军大概就是西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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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个故事:当时吐蕃人在长安太学留学的学生(豪酋子弟)相当多。当李隆基还是临淄王时,他领导着一个宫廷球队,球队由驸马杨慎交等人组成,很豪华,骑的是很好的皇家马。临淄王李隆基派人问那些吐蕃留学生:“怎么样,你们有球队吗?”“马马虎虎有一个。”双方说好了比赛马球。赛马球那是长安城里一件轰动的事啊,达官贵人、满城百姓全涌到大明宫看比赛,——“大明宫”碑刻三个字现在存在日本奈良,我在奈良看到过这个碑。大明宫有个球场,是用清油泼地的。两支球队跑来跑去、打来打去,没有分出胜负;击鼓,接着打;天黑了,看球的人全举着火把,灯火通明。最后这场球谁赢了?历史书上没有写。我想肯定是西藏人赢了,如果唐朝宫廷球队赢了,哪怕赢一分,也肯定会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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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马球是什么样的呢?当时的球就是将线团起来,外面用皮子包起来,有一定的弹性,然后染上红的颜色,驰马飞击就如流星奔月。美籍德国的东方语言博物学家劳费尔(B.Laufer)明确指出,这种活动是西藏人发明的。我想他们也没有必要吹捧西藏人。实际上,我想,就“Polo”这一个词看,藏族学者、翻译家们在编纂词典时,把日常常用的词也收录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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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种球艺在西藏已经没有了,而在巴尔蒂(Balti)地区有。巴尔蒂地区,就是现在巴基斯坦境内一个藏人聚居区,它的首府是斯噶都。“Balti”就是我们藏文文献中记载的“dpal-di”,就是指“小勃律”,住在这里的人讲藏语。这些人的生活习惯是藏人的生活习惯,但是宗教是伊斯兰教,当地的语言中有大量的伊斯兰借语,可其他基本语词都是藏语。这个地区一直打马球,现在已成为世界上有名的马球胜地。德国的学者萨迦斯托尔·莫妮卡专门研究这个,她到巴基斯坦去过很多次,收集了一些东西,发现巴基斯坦的球杆是木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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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称呼马球为“game’s king,king’s game”,意思是“王者的游戏,游戏之王”。我认为这个确确实实是藏族的发明,阴法鲁、应琳二位教授也是持这种观点的。向达先生认为,马球是经过丝绸之路,从西亚古波斯传到长安,再从长安传到西藏的;而我认为是由西藏传到长安,再从长安传到西亚,跟向先生的看法是“路线相同,方向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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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洛曲松三尊像(清,布画唐卡,布达拉宫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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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传佛教三杰:“堪洛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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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族在这个时代留下了宝贵的遗产,修建了桑耶寺,有七个人出家了。在藏传佛教中,有三位杰出人物,叫“堪洛曲松”(mkhas-blo-chos gsum),我们叫“藏传佛教三杰”:“堪布”是静命大师(希瓦措),“洛本”是莲花生大师,莲花生大师对传播佛教来说是立了大功的,“曲”是藏王墀松德赞赞普。这段历史恰恰就是在公元779年前后,正是藏王墀松德赞当政时期,是(藏传)佛教的初步本土化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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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为止,藏传佛教寺庙中关于莲花生大师有很多传说,据说桑耶寺等五六座寺庙的建立都是他作出的重大贡献。当初佛教传到藏区的时候,原有的信仰苯教的人不支持,认为佛教里都是外国人,释迦牟尼——外国人,文殊菩萨——外国人,都是外国人,没有我们藏人,在信仰上就产生了疑惑。藏族里面原来苯教有些信仰,河有河神,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像现在的念青唐古拉(山),“念青唐古拉”就是一个山神,很厉害。山神人格化了,他有太太,还有儿子——也是一座神山,藏民对他很崇拜。他们就歧视外来的佛教,于是就发生冲突乃至于流血了。遭遇到几次挫折以后,当地佛教徒把莲花生请来,他就说,这个很容易,你们不是说当地有山神有水神吗,都搬到佛教里成为佛教的护法神,就形成了佛教的万神殿。这样藏传佛教就把原来当地的崇拜和信仰统统吸收进来,最后皆大欢喜,当地人也觉得信仰、崇拜的神都是熟悉的,这样就减少了人们心理上的反感。这是莲花生大师重要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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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命(寂护):古印度佛学家,梵名“santarakaita”,生卒年不详,藏译名“希瓦措”,意译为“静命”或“寂护”,又称“菩提萨埵”。生于孟加拉,曾任那烂陀寺首座,为大乘佛教中观自续派论师。8世纪中,应吐蕃赞普墀松德赞(755~797年在位)之请,两次入藏传播佛教,与莲花生等创建桑耶寺,并任该寺第一任堪布,剃度“七觉士”出家,开始在西藏建立僧伽制度。前后在藏十余年,并圆寂于此地。著有《摄真实论》、《中观庄严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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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就是藏王墀松德赞,他的贡献除了修建桑耶寺,还发布了许多诏令,大力推行佛教,对于用各种手段来反对佛教的人预设了一些警告。西藏民间有一个传说叫“宴前认舅”,流传至今,还画在寺院壁画里,可见墀松德赞在藏族群众当中是很有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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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前认舅:较早期的藏文史籍《拔协》及稍晚的《贤者喜宴》等古文献中,均记载有一则关于墀松德赞生母之争的故事。据载,金城公主生子墀松德赞不久,当墀德祖赞赞普准备去观瞻王子时,那囊氏王妃先将王子抢走并宣称是其所生。大臣为辨别谁是生母,将王子置于平坝上的洞穴之中,规定谁能得到王子就判给谁。金城公主先抱到王子,但那囊氏不顾孩子死活抢夺,金城公主担心孩子死去,遂松手说:“孩子是我的,你这个女凶手!”大臣们于是知道金城公主是王子生母。等王子周岁举办开步喜宴时,赞普将一金杯注满酒,让王子将酒杯交予舅舅手中,确认谁是生身母。王子不顾那囊氏族人的诱惑,径直将金杯递给汉地大臣并步入他们怀中,说:“墀松德赞乃汉人之子,你那囊氏岂能为舅?”金城公主大喜而歌。抛开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不谈,吐蕃时期留下来的唐蕃会盟碑碑文中,也多处提到舅甥之谊,证实了墀松德赞乃金城公主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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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吐蕃时期弘扬佛教的“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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