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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拉索岛的“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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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8月，宾夕法尼亚州威廉斯波特举办的小联盟世界锦标赛上，来自库拉索岛的一群十一二岁的男孩都会再现一场生动的大卫与歌利亚之战。准确地说，就像大卫对阵15个歌利亚。此项赛事共有16支参赛队伍，通常由那些体形笨重、怒气冲天的大男孩统治，一群来自加勒比海偏远小岛的无名之辈，队员们身材矮小，瘦削而结实，不知为何却拥有骄人的战绩。①在全球性的赛事中，能够蝉联两届冠军可说是成就非凡，而库拉索岛的男孩们在过去八年里，六次打进半决赛，2004年夺得冠军宝座，2005年赢得季军。ESPN的播音员戏称，库拉索岛是一座无所不能的小岛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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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库拉索岛的众多成就中，更令人瞩目的是，队员们是一群可爱迷人，举止谦逊的男孩。此外，与那些手下败将相比，他们的训练设施十分简陋（全岛只有两个正式的小联盟场地，其中一个场地的挡网是用破渔网做的）。而且，库拉索岛的棒球赛季只持续5个月；每周训练3次，比赛在周末进行，这样的赛程与其他地方——比如委内瑞拉——全年不休的赛程形成了明显对比。我在威廉斯波特2007年的赛季上看见他们，当时库拉索岛的年轻队员们正在进行早餐前的训练，日本队在旁看得一团雾水（“他们为什么练那个呀？”一名球员困惑不解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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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个以弱胜强的故事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是，库拉索岛的成功可以追溯到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实际上是两个时刻，各持续了三秒。这两个重要的时刻出现在1996年10月20日的洋基体育场上，时值世界锦标赛开幕赛，亚特兰大勇士队对战纽约洋基队。由于机缘巧合，那两刻如同诸多激情迸发的场合一样令人着迷，实际上就是一根球棒的曲面击中一枚圆形棒球那一块邮票大小的接触面时。如果在任何一个方向上差1/8英寸（约0.3厘米），甚至如果历史有任何改变，那么库拉索岛现象就不可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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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基体育场的赛事状况尚不明朗：没有得分，第二局刚开场，勇士队的跑垒员在一垒。安德鲁·琼斯（Andruw Jones）是一位无名新秀，来自库拉索岛，年仅19岁。他站在本垒上挥舞着球棒，胖乎乎的脸上浮起蒙娜丽莎般的微笑。琼斯的赛季开始于A级非职业棒球联盟③，两个月前刚晋级进入职业棒球联盟。洋基队的头号投手，安迪·派提特，用斗牛士般的阴郁眼神盯着他。派提特仅年长几岁，但是这幅画面的旁白很明显：敏锐的老将对阵天真的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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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提特做足了架势，然后全力投出一球，一个可恶的滑球。目的是引诱新人得出通常的错误判断——以为可以挥棒将之击落在地变成双杀。但琼斯不是普通的新人。他看出滑球里蕴含的旋转力度，于是奋力将球击向场地左边看台十排之外。5.6万名粉丝鸦雀无声地看着琼斯绽开了笑容，飞速跑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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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胜利，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结果成功获胜。紧接着下一局，琼斯走向本垒，面对另一个竭尽全力投出的球，打出了更高的弧线，落入左边的看场。电视播音员结结巴巴地喘着气，仿佛在解答一道高难的数学方程：世界锦标赛加洋基体育场加无名球员等于连续两次本垒打？随后，媒体的报道如同原子弹爆炸，欢呼琼斯的天生才华，将他比作克莱门特、曼特尔和达芬奇，惊叹此无影手腕只应天上有。事实上，无影手腕并非上天所赐。琼斯在他父亲亨利的教导下，从2岁就开始挥棒。长大后，安德鲁要舞动一把大锤绕着手腕打转，每周3次，以锻炼手臂力量和速度。后来琼斯说，“（我爸爸）教我一些棒球训练，把我累趴下了。”古柏镇的名人堂要求收藏琼斯的球棒。法国新闻社称其为“世界锦标赛历史上最伟大的新人秀”。琼斯羞腆的微笑如同冲击波一般划过世界各地的荧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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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与琼斯的家乡父老受到的震撼相比，这一切都不值一提。琼斯本垒打那一击的声音依然响彻在弗兰克·库列尔（Frank Curiel）——库拉索岛的小联盟创始人的耳边。“那一击非常非常响亮。爆炸一般，大喊加油，每个人都在高喊，每个人都振奋了。”几周后，小联盟报名注册时出现了第一波余震——新来了400个孩子。要是他们知道琼斯还不是岛上最好的球员之一，他们的动机可能更强烈了。15岁时，他曾为了多上场，从三垒转到外场（毕竟，要是他都能成功……）。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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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库拉索岛人们的神经回路注满了这股非同寻常的激情，也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在当地出现人才大规模爆发，就像俄罗斯的网球界和韩国的高尔夫运动一样——再怎么说，髓鞘质不会一夜长成。直到2001年，琼斯本垒打之后五年，第一支库拉索小联盟球队来到了威廉斯波特的霍华德·拉马迪体育场，参加小联盟世界锦标赛（LLWS）。锦标赛大会官员认为他们能够出线纯属侥幸。毕竟，库拉索岛只获得过一次参赛资格，那还是在1980年，而且正如LLWS的新闻发言人克里斯托弗·唐斯（Christopher Downs）所说，“（库拉索岛队）以前一直挺蹩脚的。”但是，库拉索岛队——一半的队员是在琼斯本垒打之后新加入的——过关斩将挺进国际组决赛，让观察员大跌眼镜。虽然在与东京队的冠军争夺赛上以2比1失利，但是他们成功地埋下了屠杀巨人的剧情主线，并且忠实地遵循此主线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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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其他人才温床的实际情况一样，库拉索岛的成功不单是因为原始信号启动了激情。还包括成功规律中所有的其他原因：严明的纪律，一流的教练，家长的支持，民族自豪感，对这项运动的热情，当然还有充分的精深练习（就我所知，琼斯式训练是铁打的规矩，而不是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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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拉索岛的事迹还有一个有趣的因素。在距它几十英里以西的地方有一个阿鲁巴岛，这个岛的许多重要方面都跟库拉索岛几乎一模一样。两个岛的人口密度类似，说同样的语言，同样深受荷兰文化的影响，同样热爱棒球，甚至国旗都几乎一模一样。阿鲁巴岛上的小联盟劲旅直到最近才能与库拉索岛队一较高下。最有趣的一点是，阿鲁巴也曾培养出一名职业联盟球员，在1996年他曾一度被认为比安德鲁·琼斯更有前景。该球星的名字是西德尼·庞森（Sidney Ponson），早年在巴尔的摩金莺队的战绩如同琼斯带给勇士队的光辉，也曾给阿鲁巴小联盟擦出崭新的火花，兴奋的人们纷纷报名参加球队。这两个岛屿就像双胞胎，甚至连动机诱因也类似，但是为什么库拉索岛的棒球之火一直熊熊燃烧，而阿鲁巴岛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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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原因是，库拉索岛人们同其他的人才温床一样，找出了可行的方法，能做成这件非常重要却很棘手的事情：保持激情之火不断燃烧。说服守财奴打开金库是一回事，而说服他每一年、每一天都大肆铺张吃圣诞烤鹅，这又是另一回事。激情迸发之后，如何维持？库拉索岛非常偶然地变成了天然的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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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2007年，美国中西部球队的球员平均身高为5英尺7英寸（约170厘米），体重136镑。库拉索岛球员的平均身高为5英尺1英寸（约155厘米），体重106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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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此称号来源于一本美国的经典儿童读物《冒烟的小火车》（the Little Engine That Could）。——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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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A级非职业棒球联盟是水平最次的球队，其球员通常为新签约的新人。上面还有AA级和AAA级。——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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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有趣的是，罗杰·巴尼斯特成功破了1英里纪录之后，其他运动员的反应也是如此。他在打破4分钟之前、没人认为他是世界级的天才运动员。类似地，库尔尼科娃常常败给她的网球队友。这两个例子中，同龄人的反应都是：怎么是他们？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却受到极大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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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小时天才理论 “嘿！你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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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不提供质量保障。某个突破性成就激发了一批人才涌现，同时就会有几十个突破性成就逐渐走出人们的视线。德国的鲍里斯·贝克尔（Boris Becker）17岁时在温网夺冠，并没有鼓舞日尔曼球员打进网球界。米格尔·塞万提斯的一本《堂吉诃德》照耀了莎士比亚时代，但是对他的本民族西班牙的影响甚微。画家爱德华·蒙克（Edvard Munch）仍然是挪威唯一的一位表现主义画家。这些个例，以及其他类似的个例抛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为什么突破性成就有时候会引爆人才炸弹，而有时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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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除了原始信号之外，人才温床还需要更多的东西。包含一系列复杂的讯息——人、画面和念头——支持这股激情维持下来，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直至掌握技能。人才温床需要原始信号就如拉斯维加斯需要霓虹灯，不断有指向目标的信号闪动，维持激情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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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年轻的米开朗基罗在佛罗伦萨某个下午见到的景象。外出散步一个半小时，他可以拜访十来家著名艺术家的工作室。那些可不是平静的工作室：恰恰相反，那里有师父，一大堆忙碌的熟练工和学徒看管的风箱，为了委托订单而竞争、完成订单、制订计划、测试新技术。他可能看见了多纳特洛的“圣马克雕像”、吉贝尔蒂的“天堂之门”，从他老板基尔兰达约到马萨乔、乔托、还有契马布埃的一系列绘画作品——这些都是建筑界、绘画界、雕塑界最伟大的作品。所有这些作品都集中在几个街区里；都只是日常生活中的部分景观；所有闪烁的信号，构成了一条充满活力的讯息：最好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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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想象一下莎士比亚时代的伦敦美人鱼酒馆（Mermaid Tavern）的景象。那里与环球剧场隔河相望，大部分作家，诸如马洛，琼森，多恩，罗利成天聚集与此，谈论文学、比拼词赋。或者想想雅典的里克昂学府，那里有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在辩论和教学。或者想想人头攒动的圣保罗附近，某天下午我在那里散步，试图记录看到的与足球有关的信号数量：电视上的精彩片段、一块户外广告牌、耳边的一段对话、四局室内五人制足球加速游戏、五个孩子在大街上玩颠球。在数到50之后，我已经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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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拉索岛威廉斯塔德的弗兰克库列尔体育场不同于古希腊。露天看台上的铝制栏杆凹痕密布，本垒后面有一间简陋的小屋。而且我来观摩练习的那天，只有几位父母星星点点地坐在那里喝可乐。队员们正在为一场比赛热身，练习接球，互相开玩笑。看上去有点像普通小镇的一场棒球比赛，只是更加破旧一点，观众稍多一点。但那只是表面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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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之下，我发现遍地都是原始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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