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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15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1701410308]
1701411716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否认和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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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18 否认(denial)和投射(projection)是两类最基本的心理过程,涉及对现实的删除或否定并创造出新的事实。两者之间互相依赖,投射现实之前必须先删除一部分现实,而否认能起到在现实当中挖出一个大坑、以供谎言填充的作用。又比如说,想要否定个体的某些不正当行为,就需要把这种行为投射到他人身上。多年前的一天,我突然在开车的时候急转弯,结果后座上我一岁大的女儿摔倒大哭起来,我马上严厉斥责她九岁的姐姐(我的继女)为什么不扶好妹妹——好像小姑娘能预先知道我会把车开到漂移一样。我严厉的语气却暴露了我正企图掩盖某些重点,孩子姐姐的错顶多占1/10,而大部分的责任其实在我;但是因为我否定了自己的那部分责任,所以小姑娘不得不承担10倍的过失。好像存在着一个“责任等式”,等式左边减少的部分必须要在右边补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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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20 而否认和投射涉及的另一个严肃例子,是“9·11”。任何重大灾难都包含多重原因和多重责任方,没错,本·拉登及其同党是这次事故的主要罪魁,但是如果把事件的图景扩大,逆着时间往回看,并且把我们美国公民也包括进去之后,我们就会发现,难道我们对制止“9·11”就完全没有责任了吗?就算我们能够进行自我批评,我们又会承认哪些错误?不管是多么间接的责任,我们对造成这次事故又犯下过什么过错呢?当然,我们曾经屡次忽视航空安检(见第9章),并且也在外交政策中犯下了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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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22 上述最后一条错误最难以承认,而且我们也从未就此在公众面前进行反省。面对惨淡的现实,唯有清醒的社会有时能做到往积极的方向引导公众。我们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时很容易受到个人的偏见影响,但是我将指出在我看来最显而易见的几个问题:在过去50年中,在美国及其冷血的、有时近似种族屠杀性质的外交政策(柬埔寨、北美洲)面前,受害者难道有办法申述冤屈吗?我们对以色列及其他“附属国”的盲目撑腰——管你是对是错,有我罩着你们——难道就没有激起其他地方民众们的义愤吗?这些人包括巴勒斯坦人、黎巴嫩人、叙利亚人,和他们站在一边的人,还有和正义站在一边的人。换句话说,难道“9·11”于我们难道不是一个警示,提醒我们应该以批判的眼光来看待并从他人的角度来反思我们的外交策略吗?我们不求在公众范围内的检讨规正,但求每个人私底下想一想、做出一点改变。更深层的信息在于,铲灭敌人并不是反击的唯一有效办法,这种解决思路只在我们彻底否认自身责任、彻底拒绝自我批评的时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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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27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1701410309]
1701411728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否认能够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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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30 否认还具有自证的作用——一旦开始否认某件事,你就会陷入自证的无限循环,你将否认,否认再否认,无穷无尽。在声音识别的实验中,否认自己的声音的人还会否认之前的否认。有一个人,为了让别人以为他是某篇文章的合著者之一,在面对第一波质疑证据时,就必须马上开始否认。然后第二波证据来了,招不招?承认错误然后止损?不太可能,特别是他可以引用一些证据支持自己的时候,他只会开始新一轮的否认,并且死死扒住这些证据不放。面对每一轮新的质疑他都相当于在加倍下注,因为除了继续下注外,他就只能一无所获。从最开始,他就可能颗粒无收,所以不妨在暂时没有损失的情况下一再地为之前的错误辩解,加倍地下注。于是否认引起另一轮否认,每一轮都让他的最终损失急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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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32 股市中最重要的三条原则是“止损、止损和止损”。但是人的天性是抗拒这一点的,所以我们通常很难做到。赚钱很爽,我们乐在其中,为了赚钱,需要做的是在股票涨了之后抛出去。但是硬币的另一面在于,我们憎恶风险,因为输钱让人感觉很不爽,所以要避免损失。不过另一个避免损失的“好主意”是在股价下跌后持仓——这样损失不就只是屏幕上的数据了吗,而且股价肯定会很快回弹吧。当然,在这只股票一跌再跌后,我们会琢磨着,哎,先看看,还是别抛了。但是这种炒股方式很快就把人逼到了艰难的境地:我们手里僵持着一大堆惨淡的股票。实际上这就是股票的现实,散户们会卖掉好股,买入稍差的股,然后手里抓着一大堆烂股,而不是“止损、止损和止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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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37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1701410310]
1701411738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哪儿是头,哪儿是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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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40 否认和投射经常狼狈为奸,这个还可以见于对他人的冒犯行为中,你可以指责对方是他先起的头,指出他之前做了什么,这样把因果链往后推了一格。况且在试图厘清先后顺序时,记忆这东西是出了名的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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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42 动物身上也有类似的例子。有些动物进化出了一种本领,能够制造出反向行走的错觉,当你以为它在正着走的时候,其实它在倒着走。比如说,有一种甲壳虫肚子底下长有很长的触须,往前一伸,屁股那一头看起来就活像是脑袋了。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它们就会把这个看起来非常像头的一段(尾巴)猛地冲刺出去,让人始料未及。然后虫儿就趁着这个时候脚底抹油了。同样地,有一种鱼身体后部长有两个很大的眼状斑点,制造出头部的错觉。这种鱼在水底进食的时候慢慢向后移动,而且在“头”被攻击的时候也是突然地朝反方向逃走。值得指出的是,真相的完全反转(180)比真相的小范围修改(比如只有20的运动方向偏移)要更加可行。这在人类的争吵中也同样奏效,这到底是先发制人?还是先发制人后一步的防御措施?原因到底是出在这一头还是那一头?“妈咪,他先动手的!”“妈咪,是她先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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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47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1701410311]
1701411748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认知失调和自我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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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50 认知失调,或失谐,是一种内部心里矛盾,体现为一种绷紧的状态,或是轻如针刺阵痛、重似切骨抽髓的不适感。所以人们经常会设法减轻自己的认识失调。个体通常会同时持有两套矛盾的认知(包括想法、态度或信念):“烟草致死,而我一天抽两包烟。”要消灭这种这种矛盾,要么就戒烟,要么就合理化抽烟行为:“吸烟让我放松,而且能够减肥。”大多数人选择了第二种做法,然后开始在戒烟这个更健康却也更难坚持的选择面前为自己找借口。但是在你已经吃亏的情况下,就只有一个选项:要么将其合理化,要么就面对惨淡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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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52 来举一个经典的例子。实验中,受试者们被分成了两组,其中一组必须首先通过一个让人非常难堪的测试以加入某个团体,而另一组的人只要付一点钱就能入伙了。然后每一组的人都要在听完一段小组讨论的录音后给这个讨论打分,而这个讨论被故意录制成内容非常无聊而且支离破碎的样子。那些花了较大代价才能入组的人比那些交了一点入会费的人打的分要更高,并且对比非常的明显:花费低代价入组的人评价小组讨论无聊至极、毫无价值,录音里的那些人也毫无可取之处并且非常无趣,这大概和录音本来的设定一致。相反,那些付出较大代价(在尴尬的情形下大声读黄段子)的受试者声称讨论非常有趣、振奋人心,讨论的人也是那么的魅力非凡、观点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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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54 怎么解释这个奇怪的结果呢?按理来说,应该是付出越少,收获越多,而且大脑也会给出与此一致的评价。但是我们发现的却是:付出越多,亡羊补牢的辩解越多,这样才能让我们的付出显得物有所值。因为花出去的钱收不回来了,所以你必须制造出一个“代价其实不大”或者“物超所值”的幻觉。现实中你可以通过在心理上补偿自己,然后大多数人也的确是这么干的。这个实验在重复多次后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但是还没有弄清楚具体为什么会这样。当然这样能保证前后一致——因为你付出很多,所以你肯定会收获巨大。但是人们基本上无法在做出行动时意识到这一点,真叫人吃惊。就算事先充分向受试者说明这个实验的目的,个体偏误还是会出现,他们会觉得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自身才不会受影响。此处他们是用内在的视角来看待自己的行为,而无法意识到操控他们行为的原因的所在,所以他们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操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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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56 因为我们经常需要减轻认知失调,导致新信息的接收受到了很大的干扰。我们热衷于证实自己的偏见,所以时刻准备着去操控或忽略流入的信息,这样就能使得我们的心情常被圣光保佑了。而因为这种能带来好心情的作用普遍且强效,那就给它起个名字吧——确信偏误,用一位英国政治家的话来说,“为了进一步巩固我原来就已经确信的观点,我不会放过蛛丝马迹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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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58 出于这一强烈的天性,我们一旦碰到任何自身观点的反面证据,会马上加以批判、歪曲和摒弃,这样就不用担心什么认知失调了。罗斯福总统曾驱赶了数十万名日裔美国人,并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一直关押着他们,原因是预见他们肯定会对国家不忠,而所谓证据根本从来就没有过,除了某位美国将军的名言:“尚没有发生任何破坏活动这一事实,令人不安且十分确凿地预示着肯定会发生一些破坏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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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60 如我们早先在死刑辩论的例子中所见,向持不同观点的人提供更为全面的信息并不能让他们意见趋同,反而是更激化了分歧。和偏见相反的事实只能更进一步地刺激更多偏见出现,导致一群最不讲证据又最愚昧的蠢货集结在一起。在一次实验中,在给受试者提供最合他们政治口味的错误信息后,又马上对这些错误信息进行纠正,但是大多数人反而对那些错误信息更坚信不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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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62 另一个能增加失谐削减需求量的因素,是在做出了不能回头的决策之后的马后炮辩解。我们要求女士们给各种家用电器按照外观来排名次,然后让她们在两种美貌程度排名一样的电器当中先选择一个,然后再进行评分,这时她们就会认为自己选的那个更加漂亮,而判断依据单纯地出于拥有权。还有一个简单实验研究人们在赛马场买入场票的行为,实验显示在对物品宣布所有权后,人们就会认为该物品更有价值。比起在排队的时候只是盘算着要不要买,一旦把那张票买到手,人们马上就一口咬定这是个好主意。而这种作用产生的一个效果就是人们对买了不能退货的物品的喜爱程度会更上一层楼,尽管他们同时声称更愿意把这件东西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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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1764 在被判处终身监禁且不得假释的男性身上,能观察到一种既奇特又极端的失谐削减的例子。有些杀妻者曾用一把刀反复捅杀了妻子,让人震惊的是,他们中极少数人会认为当时的做法是一次错误,正相反,他们会激动地说,“我会再杀她一次,她活该。”对于这些人来说,不断回味那次犯罪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他们会在脑中再度描绘受害者的惊恐、痛苦以及无用的呼救。这些人用已无力改变的可怕结局来为某些东西辩解(同时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的命运的意义,竟是不断地去回味最初罪行的无上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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