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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77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1701410336]
1701412178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埃及以及埃航的全盘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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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80 最蹊跷的一次坠机发生在1999年10月31日。埃及航空公司990航班从纽约的肯尼迪国际机场飞往开罗,飞机攀升至33000英尺,在平静的夜空中飞行了约半小时后,突然(在约两分钟内)直坠到海面,葬送了飞机上全部217条人命。NTSB事后充分证明了有点费解的坠机原因:飞机本身没问题,是第二副机长故意把飞机撞向了大海。(长途飞行一般配有两个驾驶员,一个负责起飞和着陆,另一个负责中间段的接班工作)。这名副机长的确耍了点花招来达到目的,但是没有证据表明这次的灾难和他的自欺有关(先不论这个闹自杀的副机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随后激愤的埃及政府和埃航坚持否认这是事故原因,在他们的否认中,自欺产生了,并且一直到今天他们都拒绝接受真相。任何你能想象的反驳理由他们都说出来了,什么在客舱或者后部藏有小型炸弹,什么附近的以色列活动分子劫持了飞机上34名埃及军队将领,诸如此类。这是出于保护自身的目的而不断编造事后虚假描述,不过我们能够理解埃及在这件事情上的敏感。据说,因为那个副机长在带着飞机跳水前曾进行了标准的穆斯林祷告(而且是用阿拉伯语说的!),埃航因此被戴上了因为内部恐怖主义“飞多慢都不安全”的帽子,如果你的小命儿在飞行员手上都靠不住,那你凭什么去相信这家航空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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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82 因为埃及方面始终固执地拒绝承认NTSB专业的航空工程师们得出的调查结果,同时埃及政府也在不断做出其他多种多样、有些也非常复杂的事故假设,所以这次坠机反倒得到了格外深入的研究。但是再怎么样,基本事实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根本没有什么炸弹,机头没有,机尾没有,哪里都没有。炸弹爆炸通常会留下三类证据:飞行记录器的特定仪表读数,驾驶舱记录器会录下人声和声响,海底特定的飞机碎片分布模式。但是在这辆飞机起飞20分钟后,第二副机长(59岁)通过欺凌的方式赶跑了第一副机长(36岁),他一开始是建议驾驶中的第一副机长去休息一下,对方愤怒地说如果要这样换人应该起飞前就商量好,第二副机长威胁说,“你意思是你不想起来?给我起来,去休息一下再回来。”片刻后,年轻的副机长起身离开驾驶舱,而第二副机长就在机长(57岁)旁边坐了下来,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在两个老朋友愉快地互相打趣了八分钟后,第二副机长大概是假装发现了第一副驾驶的笔:“你看,这是新来的上司的笔,去还给他吧,真主保佑他。”他对机长说,“千万别搞丢了。”机长:“对不起,吉米,那我快速地去一趟厕所。”副驾驶:“请便。”机长兴奋地说:“那就趁现在大家都在吃饭去,待会儿就挤了,我很快就回来。”第二副机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飞机据为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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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84 大约20秒后,副机长(用母语阿拉伯语)说,“我仰赖真主。”然后解除了自动驾驶模式。四秒后,又一次说“我仰赖真主”这时同时发生了两件事:油门从高速运转退到了最低空转,然后升降舵被放下来,抬高了飞机尾部让飞机前倾。很明显,副机长关停了飞机动力,并且把操纵杆往前推。飞机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六次急剧俯冲,副驾驶平静地说,“我仰赖真主。”随着机首持续下沉,飞机内从零重力变为负重力,机舱内的东西纷纷撞向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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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86 然而,飞机发生俯冲16秒后,机长设法返回驾驶舱并且怒吼,“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得到的唯一回复就是“我仰赖真主。”显然这两人为了争夺飞机的控制权发生过争斗,机长试图抬升机首而副机长一直按着不让飞机抬头,从而导致两个升降舵变成了一上一下的诡异格局。(飞机两个升降舵是分开的,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克服机械故障,保证在只有一个升降舵的时候也能顺利飞行。)飞机以下倾40°以及每秒630英尺的最大速率下跌。在这个过程中,副机长关掉了引擎,机长不可思议地大吼起来。在16000英尺高度,当机长似乎成功努力扭转局势时,飞机的坠落速度是550英里。然后飞机又急速飙升,回到24000英尺,在失掉了左引擎的动力后,又以高速坠落海洋。这大概是乘客们毕生所体验过的最恐怖的过山车,持续时间约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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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88 NTSB对两人声音的语音应力分析显示在争夺飞机控制权的过程中副机长和机长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机长声音的音调不断拔高,强度变强,这是处在攀升的压力和恐慌下的自然表现,但是副机长的声音始终没有发生改变,一共12次的“我仰赖真主”声调平稳,没有显示任何压力和恐惧,他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且非常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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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90 这个故事里我们唯一无法知道的部分是,副驾驶要全员给他陪葬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因为飞机上的那34名军事将领?但是他又不是那种政治活动分子。是不是因为他几天前曾被一位官比他高的机长(当时正搭乘这班飞机)警告说再不长点记性小心下次出问题呢?不过在纽约机组人员入住的旅馆里,确实有听说过他的不当行为,即不请自来地尾随女性至她们的房间门口,但是也就是这样罢了,都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还不如说有点值得同情。而且他也把需要在回埃及时用的东西带上了飞机,比如汽车部件等。这说明他坠机的想法是临时起意。如果他真对埃航怀有报复心理,那么飞机上那些军官的死更是让这次自杀之举显得损失惨重且极具戏剧性。但是因为埃及方面拒绝调查该人的可能动机,或者是在刻意隐藏某些真相,所以真相究竟如何我们永远不得而知。但是如果美国的NTSB是这样干活的话,我们就永远得不到研究空难原因的真实数据了。这是在更高层面——国际层面——自欺介入的例子,它阻碍了真相,造成了国际层面的损失,毕竟我们老百姓都能从民用飞机的空难预防中获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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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92 当然,埃及并不是唯一的例子。比如在美国,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根本别说关注这么一个事实:美国对伊朗实行经济封锁,组织他们进口替换飞机的老化零件,而那些飞机本来就是伊朗从美国购买的。在本身具有提供更换零件的法律责任(根据双方签署的合同)的情况下,一个国家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严重地损害了国际公共安全。实际上这是一种经济战,背后的台词是:“你去死吧,还有你的飞机也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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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198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不自欺,救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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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00 或许在本章的末尾,我们可以来看一则和前述所有例子相反的正能量例子:著名的哈德逊河迫降事件。事件发生在2009年1月17日,从纽约拉瓜迪亚机场起飞的飞机在河面迫降后机上所有155人存活。飞机本来是要飞往北卡罗来纳州的夏洛特市,但是在3000英尺高度时引擎不慎卷入飞行中的大雁导致失灵。当时并没有在执飞的机长(时年58岁)立刻做出了一系列的决策,这些决策当中没有哪个是特别亮眼神奇的,但是却显示出他有备无患、在危急关头能够通过理性决策化解危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飞机的完全控制权。“飞机归我,”他对他的副机长说出了这句标准程序接管。“飞机归你。”副机长(时年49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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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02 机长首先决定不在两个备选机场降落,而是选择了更广阔的哈德逊湾。他通过降低襟翼降低航速,保证在着陆时机首微微向上。根据当时在飞机后部的机组人员回忆,当时飞机是“硬着陆”,飞机里餐具到处乱飞,但是飞机里所有人都安然无恙,除了一位乘务员折断了腿。机长自己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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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04 两台引擎都失去推力,低速飞在低高度,飞在地球上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之一上方——是的,我明白情况很棘手。我需要在降落时保证两翼完全平行……机首微微抬升……以能保证存活的速度……就是比最低飞行速度高一点,不得低于这个速度。而且我要保证这些条件同时被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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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06 这名机长拥有若干优点。他经验丰富,能力出色,在他还是空军军官学校学员期间就是班上的第一名,在驾驶商务飞机之前曾经驾驶军用战斗机。他是作为滑翔机飞行员接受训练的,而这正是当时情况下所要求的素质:在迫降水面同时能够保持飞机双翼不入水。他指导过风险管理和灾难营救课程。他还记得之前的培训教过他水面迫降最好降落在附近有船只的区域。在降落河面后,很快大大小小的船只就聚集到迅速下沉中的飞机附近,连8个月和18个月大的小婴儿都获救了。有两位女士落入刺骨冰冷的河水中,也很迅速地被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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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08 这一非同凡响的壮举让美国兴奋了好些天。关键在于,这位机长从头到尾都高度自觉,准备充分,而且正确地做了每一件事。当被问及他当时是否有祈祷时,他说他当时精神正高度集中:“我猜在我全神贯注地操控飞机的时候,机舱里有人在替我祈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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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14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第10章 虚假历史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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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16 虚假历史叙述(false historical narrative)指的是我们自己对我们的过去和历史所撒的谎,这么做通常出于美化和掩饰的目的。不光是我们自己,我们的行为,甚至我们老祖宗的作为也充斥着谎言。只要坚信自己没做过什么不道德的事情,那自然就不存在亏欠他人的心理了。在群体层面,虚假历史叙述发生作用的机制类似于自欺,只不过前提条件变成了要有足够多的人相信这种谎言。而如果大多数人口是在这种虚假历史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话,那么就能形成强大的国民凝聚力。当然,领袖们可以通过同某些幻觉相结合的方式,来更好地利用这一点:所以“德国人民必须拥有生存的领地!”——邻国你们得小心了;还有按照两千年前犹太人祖先流传下来的一本书,巴勒斯坦是神赐给他们的土地——所以非犹太住民和邻国你们都得小心了。大多数人都无法意识到在构建这种历史叙述的过程中实际上融入了谎言,而且他们对此类叙述深信不疑,同时也无法意识到这种叙述携带的巨大情感力量会产生长久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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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18 在深入挖掘历史真相的严肃研究和构建虚假历史叙述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我们在前面章节中已经看到,我们总是不停地在构建虚假叙述:在行为方面,在关系方面,以及在团体层面。而在我们所共同拥有的宗教或国家构建此类谎言时,更是扩大了虚假叙述的图景。但是总会有少数几位勇敢的历史学家努力揭露过去的真实——比如日本在二战期间在被侵略国强制推行性奴制度,比如美国在朝鲜战争期间大规模屠杀朝鲜人,在越南战争期间大量杀害越南、柬埔寨、老挝的人民,比如土耳其政府曾经实行对地位优越的少数族裔亚美尼亚人的种族灭绝,比如征服了巴勒斯坦的犹太复国主义者对约70万名巴勒斯坦人展开的种族清洗,比如美国从建国初期就不曾停止对美洲印第安人发动战争并进行大屠杀,而进入20世纪80年代中期,美国又委派安插在各国的代理杀害了将近50万名印第安人——这还不包括20世纪80年代之前和之后的数目,而且美国通过军事手段改变新大陆命运达100余年之久。但是大多数的历史学家只会一再重复老生常谈和自我夸大的历史,以至于这些国家的很多后人根本没有听过或相信我刚才所说到的真实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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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20 有一件事值得我们注意,那就是知识接受者年纪越小,越有必要给他们灌输虚假历史。因此,我们会倾向于把英勇光明的历史版本告诉给小孩子,而把更细致入微的观点告诉给大学生们。这么做当然会促成下一代形成偏见,毕竟一个人早年形成的观点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去上大学,也不一定会进到历史系。幸运的是,年轻人常常会出于天性而抗拒父母和成年人的那套废话,所以他们还是有可能抵制谎言并清醒认识历史的。出于各方强大的压力,历史学专家有时不得不去编造一些堂皇冠冕的历史,一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不和社会上统一教授的历史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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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22 哈,有一点大家可千万别搞错了,人民对这种虚假叙述往往是抱有强烈的情感的,在一个人眼里的虚假历史叙述在另一个人心中却是他强烈的群体认同——你有什么权利一上来就批评我的身份?很多土耳其民众可能会认为我在提到亚美尼亚种族大屠杀的时候是在诽谤他们的祖国,但是我相信我不过是在说实话。而日本民众在面对二战期间他们本国征召慰安妇的史实也是这样的感觉吧(虽然排斥感可能不会这么强烈)。大多数美国人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的,然后我们消灭了印第安人——所以呢?如果我们一再发动战争侵略墨西哥,并且窃取了他们几乎一半的国土,那么他们活该。是的,从那时起我们和我们的战争代理就发动了无数的战争——最近甚至还大力支持中美洲、越南、柬埔寨,甚至东帝汶等地区的种族灭绝行动,而同时我们又阻止国际方面在阻止卢旺达大屠杀上的努力——但是又能怎样呢?只有一些左翼疯子才会在这样的小细节上纠缠不清,这可是大国该有的作为,难道我们不就是那个超级大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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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24 我们该怎么办?是的,这个话题很容易导致情绪激动,但是虚假历史叙述是群体层面自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且通常会给他人造成可怕的后果——如果这些影响不波及那些自欺欺人的家伙的话。要讨论这个话题,就必须举例子。那么是不是因为举例子一定会伤害感情、引发争议,所以我们最好跳过这个话题呢?我觉得这样做没必要。如果不能用于分析实际中意义重大的关于我们人类自身的例子,那么自欺的理论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当然,与其在那些偏理论化的部分——比如在自欺的免疫学原理上面展示个人偏见,我倒愿意给你们看看我在这些问题上戴的有色眼镜,而且对我来说,与其因为懦弱而不敢采取明确立场,我倒愿意去冒显得又蠢又自欺欺人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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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12226 本章的重点是具体展示几个虚假历史叙述的例子,让大家看清楚我们在国家的历史上说过哪些谎言,这些谎言是怎样编造出来并维持至今的,还有这些谎言达成了怎样的目的。我们也会来分析它们造成的损失。有一句很著名的话是说不了解历史的人注定会重蹈历史,或者像杜鲁门说的那样:“阳光下唯一的新鲜事是你所不了解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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