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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错觉:为什么我们从未独立思考 知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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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理解心智的方式可以为我们探讨最复杂的问题提供改进方案。对理解力局限性的认识应使我们更加谦卑,以开放的心态去接纳他人的想法和思维方式。它教我们如何避免失误,例如糟糕的财务决策。它使我们得以改善政治制度,并帮助我们评估应该在多大程度上仰赖精英,有多少决策权应赋予一般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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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写于美国政治两极分化空前严重的情势之下。自由主义者和保守主义者观点对立、彼此厌恶,结果是民主党和共和党找不到任何共同点或可妥协之处。美国国会甚至无法通过哪怕良性的立法;参议院阻止重要的司法和行政任命,只因其来自对立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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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这种僵局的原因之一,是政治家和选民没有意识到他们对问题理解得多么浅薄。每当一个问题重要到值得开展公开辩论时,它也必是复杂难懂的,只靠读一两篇报纸上的文章是不够的。社会问题有复杂的因和难以预测的果,我们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才能真正了解某一情势的内在含义,甚至连专家的意见都显得微不足道。当双方对立时,比如警察和少数族裔,我们不能武断地用恐惧或者种族主义,或两者兼备来解释其关系。因为伴随着恐惧与种族主义的个人经验与期望,由于误导与误解,加之充满变数的特定情况,矛盾反而升级。复杂性无处不在。倘若大家都能理解这一点,我们社会的两极分化或将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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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欣然接受复杂性的存在,人们更倾向于跟从一个或另一个社会信条而人云亦云。因为我们的知识是与他人缠绕在一起的,知识共同体塑造着我们的信念和态度。同侪之间分享的观点着实难以抗拒,这种分享太频繁以至我们不再基于观点本身的价值进行评估。我们用集体意见代替个人思考。认识到知识的公共性这一本质应使我们在决定信念和价值观上更加务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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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将改善我们的决策过程。我们都会做出一些羞于承认的决定,其中包括失误,如没储备好养老金,也包括遗憾,如本该克制自己却沉沦于诱惑之中。我们将看到,知识共同体可以被用来辅助人们克服与生俱来的限制以大幅增加这一共同体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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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知识是公共性的”这一本质得以揭示出我们看待世界时的偏见。我们崇拜英雄。我们颂扬个人的力量、天资与美貌。我们的电影和书籍将人物偶像化,例如超人可凭一己之力拯救地球。精彩的电视剧剧情也总是让某个低调的神探在灵光一现之后破解案情并将罪犯绳之以法。个人总被赋予创造壮举的重任。玛丽·居里获得的推崇之高就像她独自发现了放射性元素,牛顿则是仿佛凭空想出了三大运动定律。蒙古人在12—13世纪所取得的成就皆被归功于成吉思汗,而罗马帝国对犹太行省所做之恶行也都怪罪于本丢·彼拉多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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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现实世界,没人活在真空里。侦探们也有其团队,可以一起开会、思考和行动。科学家们不仅有实验室和在其中工作、提供批判性想法的学生,也有同事、朋友和死对头,他们的所做所想都与科学家们无异,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所谓的科学家。此外,还有更多的科学家致力于研究不同的问题,身处不同的领域,但他们仍在为彼此的想法与探索铺路。一旦我们开始意识到知识并非全部储存在某人的脑袋里,而是在一个共同体中被共享,我们心中的英雄们也将改头换面。我们开始关注一个更大的群体,而非聚焦于个人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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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错觉对社会的演进和技术的未来走向也影响深远。随着技术系统变得越来越复杂,个人已无法完全理解。现代化的飞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目前,在大多数情况下,飞行由飞行员与可控的自动化系统协力完成。关于操纵飞机的知识储存于飞行员、仪器设备和系统设计师身上。知识的共享是如此天衣无缝,以致飞行员或许根本意识不到他们彼此间理解上的差异。这也会使灾患不易被察觉,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看到不幸的后果了。更好地了解自我将有助于更好地进行安全防范。知识的错觉也影响着我们对当代最具变革性的技术——互联网的认知。随着互联网空前紧密地与我们的生活融为一体,知识共同体也前所未有地丰富、分布广泛、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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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远不止于此。由于集体性的思考模式,我们倾向于团队合作。这意味着个体的贡献取决于团队合作能力而非你的脑子转得多快。个人智慧被高估了。这也意味着,当我们和他人一起思考时更容易学有所成。在每一个教育阶段,最好的教学策略都会让学生进行团体学习。对教育研究者而言这早已不是新招数,但其普及和落实程度仍不甚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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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希望这本书能让你更全面地了解心智,更深刻地认识到,你自己的许多知识和思想取决于这大千世界的人、事、物。我们的大脑已乃至奇之物,而左右它的还有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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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英尺=0.304 8米。——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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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英里=1.609 3千米。——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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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错觉:为什么我们从未独立思考 第一章 我们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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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武器战争本身就导向一种错觉。阿尔文·格雷夫斯(Alvin Graves)曾于20世纪50年代初任美国军方核武器试验计划的研发负责人。我们在前言中讨论过的那场堪称灾难性的“喝彩堡垒”爆炸正是由此人极力推动的。世界上怕是再没有人比格雷夫斯更了解核辐射的危险性了。“喝彩堡垒”事件发生的8年前,即1946年,格雷夫斯曾是位于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核武器实验室的8名成员之一,当时的另一位研究员路易斯·斯洛廷(Louis Slotin)正执行一项被伟大的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戏称为“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棘手实验,测试钚这种放射性原料在核爆炸中的表现。1实验涉及包裹中心钚球的两个铍半球之间的缝隙闭合。当半球闭合时,从钚当中释放出来的中子被铍反弹,导致更多的中子被释放。这一实验极其危险。一旦两个半球合拢,其连锁反应会引发一连串辐射。斯洛廷作为一名经验丰富又才华横溢的物理学家,出乎意料地用一把平头螺丝刀分离了两个铍半球。但在螺丝刀转动并使两个半球相撞的那一刻,在场的8名科学家还是受到了危险剂量的辐射。斯洛廷的状况最糟糕,9日后在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的医务室与世长辞。团队中的其他人都得以从急性辐射综合征中康复,但少数的几位还是因癌症或其他可能与此次事故相关的疾病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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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绝顶聪明的人为何如此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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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确实难以避免。我们都会为诸如刀子割到手指或关车门夹到别人的手之类的失误而感到羞愧。但对于一群杰出的物理学家,你却指望他们仅用一把手持平头螺丝刀自救于致命的核辐射之下。据斯洛廷的一名同事所言,其实有很多相对安全的方法来进行钚测试,而且斯洛廷对此心知肚明。例如,他可以先固定其中一个铍半球的位置,再将另一个由下而上地托上去。接下来,如有任何滑落发生,两个半球将因重力而无害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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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斯洛廷会如此鲁莽行事?我们怀疑他经历了那种人人都曾有过的错觉:我们在一知半解中仍知道该怎么做。这些物理学家们所感受到的惊诧,其实和你试图修好漏水的水龙头却反而使浴室“洪水滔天”,或试图帮你女儿解出数学作业题却被二次方程难倒时大同小异。我们总是胸有成竹地开头,垂头丧气地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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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只是不相干的例子,还是它们背后有更系统性的因素?人们总是习惯于高估自己的理解力吗?抑或知识确实比看起来更浅显易懂?1998年,认知学家弗兰克·凯尔(Frank Keil)离开工作多年的康奈尔大学来到耶鲁大学。在康奈尔大学期间,凯尔长期致力于研究已有的事物如何运作的理论。他很快便意识到那些理论何其破碎且浅薄,但他遇到了一个困扰。他找不到一个有效的方法来科学地阐明人们实际所知与他们自认为所知之间的差距。他已尝试过的方法不是太耗时就是太难以量化,还有些根本无法得到受试者的真实反馈。于是,他灵机一动,一种符合他预期效果的方法浮现在脑海。这种被称为解释性深度错觉(illusion of explanatory depth,简称IoED)的测试工具能够克服上述弊端:“我清楚地记得某日清晨,当我在位于康涅狄格州吉尔福特的家中淋浴时,几乎整个解释性深度错觉的模型随着水流涌现,倾泻而下。我立即冲出浴室,开始工作,拉上一直和我一起研究认知劳动分化的利昂·罗森布利特(Leon Rozenblit),开始制定解释性深度错觉的所有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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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一种研究无知的方法诞生了,这种方法只单纯地要求受试者对某事物给出解释,并说明这种解释如何影响他们对自身理解力的评价。倘若你是罗森布利特和凯尔的受试者之一,你会被问到下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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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请自评对于拉链工作原理的知识了解多少,如果了解程度为1—7,你会给自己打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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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拉链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请描述使用拉链的所有步骤,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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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同罗森布利特和凯尔2的大多数受试者一样,并非在拉链工厂上班,那么关于第二个问题你便所知甚少。你确实对拉链的工作原理毫无概念。所以,试想你被问到如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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