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1584611e+09
1701584611 嫉羡与感恩 [:1701582715]
1701584612 嫉羡与感恩 第十章 嫉羡与感恩[1](1957)
1701584613
1701584614 多年来,我一直对人们熟知的两种态度的最早来源感兴趣——嫉羡(envy)与感恩。我得到这样的结论:从根源上说,嫉羡是逐渐侵蚀爱和感恩的感觉最强的因素,因为它影响着所有关系中最早的关系,即和母亲的关系。这种关系对个人整体情绪生活的根本重要性,已经在一些精神分析的作品中得到证实。我认为,通过进一步探索在此早期阶段可能产生很大干扰的一个特定因素,我为自己关于婴儿发展和人格形成的发现,增添了一些具有重要意义的东西。
1701584615
1701584616 我认为,嫉羡是破坏冲动的一种口腔施虐(oral-sadistic)和肛门施虐(anal-sadistic)的表达,从生命开始就运作着,而且它是以体质为基础的。这些结论与卡尔·亚伯拉罕(Karl Abraham)作品中的某些要素一致,不过也蕴含着一些差异。亚伯拉罕发现嫉羡是一种口腔特性,但是根据他的假说,他认定嫉羡和敌意在稍后的时期才开始运作,也就是在第二口腔施虐阶段,这与我的观点不同。亚伯拉罕并未提到感恩,但是他形容“慷慨”(generosity)是一种口腔特征。他也认为在嫉羡中,肛门要素是一种重要成分,并且强调它们是一种口腔施虐冲动的衍生物。
1701584617
1701584618 亚伯拉罕认为,在口腔冲动的强度之中有一个体质要素,我赞成这个进一步的根本观点。他也将躁郁症(manic-depressive illness)的病因与口腔冲动的强度相关联。
1701584619
1701584620 最重要的是,亚伯拉罕和我的作品都更全面而深入地揭示了破坏冲动的重要意义。在他写于1924年的《力比多发展简论》(Short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Libido,Viewed in the Light of Mental Disorders)一文中,虽然《超越享乐原则》(Beyond Pleasure Principle)已于四年前出版,亚伯拉罕并未提及弗洛伊德关于生本能与死本能的假说。然而,在他的书中,亚伯拉罕探索了破坏冲动的根源,并且比之前的研究更明确地将这些理解运用于心理障碍的病因上。在我看来,虽然他并未使用弗洛伊德生本能与死本能的观念,他的临床工作,尤其是他对首例接受分析的躁郁症患者的分析,却是基于对这个方向的洞察。我认为亚伯拉罕的早逝,使他无法认识到自己的发现的全部内涵,以及它们与弗洛伊德所发现的两种本能之间的根本联系。
1701584621
1701584622 当我要出版《嫉羡与感恩》时,正是亚伯拉罕逝世30年之后,亚伯拉罕的发现的全面的重要意义因我的作品得到更大的认可。对我而言,这是一个极大的满足。
1701584623
1701584624
1701584625
1701584626
1701584627 嫉羡与感恩 [:1701582716]
1701584628 嫉羡与感恩 一
1701584629
1701584630 在此,我打算对婴儿最早的情绪生活提出进一步的看法,并得出关于成年期和心理健康的某些结论。探索病人的过去、童年期及其无意识是理解其成人人格的前提,这本来就在弗洛伊德的发现之中。弗洛伊德在成年人身上发现了俄狄浦斯情结,并从这类素材中,不只重构了俄狄浦斯情结的细节,还有其时间点。这种方法已经成为精神分析方法的典型特征,亚伯拉罕的发现对它做出了极大的补充。我们也应该记住,根据弗洛伊德的说法,心智的意识部分是由无意识发展出来的。因此,我采用了一种现今在精神分析中熟悉的步骤,追溯婴儿早期的素材。我最先在小孩子的分析中发现这些素材,随后又在成人的分析中发现。对小孩子的观察很快就确认了弗洛伊德的发现。我相信我对更早阶段(生命最初几年)的一些结论,也同样可以通过观察在一定程度上获得确认。通过病人所呈现的素材,我们去重构关于较早阶段的细节和资料。这种做法的合理性——实际上是必要性——弗洛伊德在以下段落中,做了最令人信服的描述:
1701584631
1701584632 “我们要寻找的是病人遗忘岁月的一幅图景,这幅图景应该是同样可信的,在所有基本方面也应该是完整的……他(精神分析师)的建构工作,或者称为重构(reconstruction)工作更好一些,很像是一位考古学家在挖掘某些已被破坏、掩埋的住处,或某些古代的建筑。事实上,两种过程是一样的,只是分析师是在更好的情况下工作,并且掌握更多的素材,可以用来协助自己,因为他所处理的不是已经破坏的东西,而是仍然存活的东西,也许还有其他理由。但是正如考古学家从依旧矗立的基座中建造起建筑物的墙,从地层的凹陷中确定圆柱的数量和位置,并从废墟所发现的遗迹中重构壁饰和壁画,分析师也是这样进行的。他们从记忆的碎片、关联分析以及分析主体的行为中,得出他们的推论。两者都有一种无可争论的权利:通过补充和组合幸存的遗迹来重构。此外,他们都容易经历相同的困难和错误来源。……正如我们所说过的,和考古学家比起来,分析师是在更好的情况下工作,因为他有任其处置的素材。然而在考古学家的挖掘中却没有这类材料可供对应参考,例如可追溯至婴儿期的重复反应,以及所有与这些反应有关、通过移情显示的现象。……所有的本质都被保存下来。即使是那些似乎完全被遗忘的事情,也总是会以某种方式、在某个地方呈现出来。这些事情只是被埋藏起来,导致主体无从接触。实际上,如我们所知,也许我们可以质疑,是否真有精神结构会遭到全面破坏。我们能否成功地揭示完全被隐匿的部分,只能取决于分析的技术。”[2]
1701584633
1701584634 经验教导我,充分成长的人格的复杂,我们只能借由对婴儿心智所获得的洞识,和追踪其后期生命的发展来了解。也就是说,分析的进行是从成人期回溯到婴儿期,再经由一些中间阶段返回成人期,这种循环往复的来回运动,是依据普遍的移情情境。
1701584635
1701584636 在我全部的作品中,我赋予婴儿最初的客体关系(对母亲的乳房和对母亲的关系)根本的重要性,并且得出结论:如果这个被内射的原初客体(primal object)带着相当程度的安全感植根于自我,就奠定了一种令人满意的发展基础。这种联结涉及一些先天的因素。在口腔冲动的主导下,乳房被本能地感觉为滋养的来源,在更深层的意义上则是生命本身的来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心理和身体上亲近这种令人满足的乳房,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了那种失去的出生前与母亲的一体感(unity)和伴随其中的安全感。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婴儿充分地专注于乳房或其象征(奶瓶)的能力。这样一来,母亲被变为一个被爱的客体。很有可能,婴儿在出生前已拥有的母亲成形的部分使婴儿有种天生的感觉:在他之外有某个东西,将会提供他所需要的和欲求的一切。好乳房被纳入,成为自我的一部分,而一开始在母亲里面的婴儿,现在他自己的内在有了母亲。
1701584637
1701584638 毫无疑问,出生前的状态意味着一体感和安全感,这种状态可以多大程度不受干扰,必须取决于母亲的心理和身体状况。甚至也可能取决于某些在未出生的婴儿身上未经探讨的因素。因此,我们也可以将对出生前状态的普遍渴求(longing)视为理想化内驱力的一种表达。如果我们从理想化的角度研究这样的渴求,会发现其来源之一是由出生引起的强烈的被害焦虑。我们可以推断,这种最初的焦虑形式也许可以扩展到未出生婴儿的不愉快经验,同时伴随着在子宫中的安全感觉,预示着对母亲的双重关系:好乳房和坏乳房。
1701584639
1701584640 外部环境在婴儿与乳房的初始关系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如果出生遭遇困难,特别是如果导致了并发症,例如缺氧,婴儿就会在适应外部世界上出现紊乱,而对乳房的关系就会在很不利的状况下开始。在这种情况下,婴儿体验新的满足来源的能力就被削弱,结果他就无法充分地内化一个真正好的原初客体。此外,孩子是否得到适当的喂食和抚养,母亲是否充分享受照顾孩子,或是感到焦虑、在喂养上有心理障碍——这些因素都影响了婴儿享受乳汁和内化好乳房的能力。
1701584641
1701584642 乳房所造成的挫折的要素,注定会进入婴儿和它最早的关系之中,因为即使是一种快乐的喂养情境,也无法完全取代产前和母亲的一体感。同样,婴儿渴求一种取之不尽、总在身旁的乳房,绝不仅仅只是源于对食物的渴望和力比多欲望(libidonal desires)。因为,即便在最早阶段,要得到母爱持续证明的强烈欲望,也是根植于焦虑之上。生本能与死本能之间的挣扎,以及随之而来的自体和客体被破坏冲动消灭的威胁,是婴儿与母亲初始关系的根本因素。因为他的欲望意味着乳房(很快变成母亲)应该除掉这些攻击冲动以及被害焦虑的痛苦。
1701584643
1701584644 不可避免的委屈,伴随着快乐的经验,增强了爱恨之间与生俱来的冲突,事实上,基本上是生死本能之间的冲突,这也导致了存在一个好乳房和一个坏乳房的感觉。结果,早期的情绪生活在某种意义上,就以失去和重新获得好客体为特征。说到爱恨之间与生俱来的冲突,我是说在某种程度上,对爱和破坏冲动的能力是体质性的,虽然在强度上有个体差异,且从一开始就与外部条件相互作用。
1701584645
1701584646 我一再提出这样的假说:原初的好客体,即母亲的乳房,形成了自我的核心,对婴儿的成长有至关重要的贡献。我也常常描述,婴儿如何感觉他具体地内化了的乳房和它所给予的乳汁。同时,在他的心中,乳房和母亲的其他部位和层面已经存在一些不确定的联系。
1701584647
1701584648 我并不认为,乳房对婴儿而言只是一个身体性的客体。婴儿全部的本能欲望和潜意识幻想都赋予乳房一些品质,这些品质远远超过它所提供的实际营养。[3]
1701584649
1701584650 我们在对病人的分析中发现,乳房在其好的一面是母性的善良、无穷尽的耐心和慷慨的原型,也是创造性的原型。正是这些幻想和本能需要,极大地丰富了原初客体,使其仍旧是希望、信任和相信善良的基石。
1701584651
1701584652 本书处理的是根植于口腔特质(orality)的最早的客体关系和内化过程的一个特殊层面。我会提到嫉羡对感恩能力和快乐能力的发展的影响。嫉羡造成婴儿难以建立其好客体,因为他觉得,他的满足被剥夺了,被乳房独占了,这乳房让他感到挫折。[4]
1701584653
1701584654 我们应该辨别嫉羡、嫉妒(jealousy)和贪婪(greed)。嫉羡是一种愤怒的感觉:另一个人拥有、享受某些所欲求的东西——嫉羡的冲动是要去夺走它或毁坏它。而且,嫉羡只意味着主体与一人之间的关系,且可追溯到最早与母亲的排他关系。嫉妒基于嫉羡,但是涉及一种至少与两个人的关系。它主要涉及的是主体感觉应该是自己应得的爱,却被对手从他那里夺走,或者有被抢走的危险。日常生活中的嫉妒观念,是一个男人或女人觉得被其他人夺走了所爱之人。
1701584655
1701584656 贪婪是一种贪得无厌的强烈渴求,远远超过主体的需要和客体所能够和愿意给的。在无意识的层面上,贪婪的目标主要在于完全地掏空、吸干和毁灭乳房,换言之,其目标是破坏性的内射(destructive introjection)。然而,嫉羡不仅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抢夺,也是把坏东西(主要是坏的排泄物和自体坏的部分)放入母亲体内,而且首先是把这些东西放入她的乳房,以便毁坏她,摧毁她。在最深层的意义上,这意味着摧毁她的创造力。这一过程源自尿道施虐和肛门施虐的冲动,我在其他地方已经将之定义[5]为一种开始于生命之初[6]的投射式认同的破坏层面。虽然无法在贪婪和嫉羡之间确定严格的分界线,因为它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但其基本的差异在于:贪婪主要和内射联结在一起,而嫉羡则是和投射在一起。
1701584657
1701584658 根据《简明牛津词典》(Shorter Oxford Dictionary),嫉妒意味着别人已经拿走或被给予照理说本应属于某一个体的“好东西”。在这个背景下,我基本上将“好东西”解释为已被别人拿走的好乳房、母亲和所爱的人。根据克拉布(Crabb)的《英语同义词》(English Synonyms):“……嫉妒是害怕失去所拥有的;嫉羡是因看到另一个人拥有他想要的东西而痛苦……嫉羡的人厌恶看到别人享受,他只有在别人的痛苦中才觉得自在。因此,所有想要满足嫉羡之人的努力都无济于事。”根据克拉布的说法,嫉妒是“根据客体而来的一种崇高或卑鄙的热情。在前一种情况下,它是因恐惧而加剧的竞争;在后一种情况下,它是被恐惧激起的贪婪。嫉羡永远是一种基本的热情,导致了那些最坏的热情。”
1701584659
1701584660 对嫉妒的一般态度不同于对嫉羡的态度。事实上,在某些国家(特别是在法国),对因嫉妒而谋杀的判决较轻。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一种普遍的感觉:谋杀情敌,可能隐含着谋杀者对不忠之人的爱。就以上讨论的词汇而言,这意味着存在着对“好东西”的爱,而且所爱的客体不会像在嫉羡中一样被损坏或毁坏。
[ 上一页 ]  [ :1.70158461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