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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十五讲 第十讲 从艺术设计角度看《打銮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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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銮驾》是一出戏。包拯为了赈济灾民，到陈州放粮。而西宫娘娘心怀不轨，冒用了东宫娘娘的銮驾，打算阻止包拯这样做。东宫娘娘的地位比西宫娘娘高，西宫娘娘乘坐东宫娘娘的銮驾就越了礼。包公看准了这一点，就砸了銮驾。这是宗白华先生20世纪80年代在《谈技术美学》一文中引用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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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美学研究人周围的环境和人造物品的审美改造和艺术改造的规律，它可以有条件地称为艺术设计理论。技术美学问题通过艺术设计这个中介来实现。我国美学界开始研究艺术设计是20世纪80年代的事。如果把美学分为基础学科和应用学科两类的话，那么，研究艺术设计的技术美学属于应用学科。技术美学和理论美学（哲学美学）关系密切，理论美学指导着技术美学的发展，反过来，技术美学又丰富着理论美学的内容。美学不能在抽象思辨中得到发展，它应该不断总结人们审美活动和艺术活动的新鲜经验。如果说以前美学主要研究自然美、艺术美和表层的社会美，以及人们对它们的知觉，那么，今天它对社会美的研究也应该扩大到技术和生产中有关美的一切问题。“技术美是技术领域所表现的美的形态，它属于社会美的范畴。”并且，技术美是社会美的深层的东西。“研究社会美如果只停留在人的行为、道德所表现的美，这就未免太肤浅了。技术美现在首先表现在以大工业生产劳动为核心的社会实践的过程中，其次是表现在静态的成果即技术产品上，这两方面，技术美学都应当研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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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为什么砸了銮驾呢？“说明这里既有器物参照人体尺寸制作的问题。还有一个器物制作符合官阶等级的需要问题，使用功能中有社会功能，有象征功能。古代说的当然是工艺制品。就技术美学与人体工程学的关系来说，技术产品除大众化的东西外，也不能完全排除不同人使用器物的社会功能和象征功能的问题，不过含义有所变化而已。”〔2〕銮驾是一种乘坐工具，这是它的使用功能。然而除了使用功能外，它还有社会功能和象征意义。现代社会中的艺术设计正是使产品不仅具有使用价值，而且具有审美价值和象征意义。设计别克和卡迪拉克轿车的美国艺术设计师埃尔通过神来之笔，使轿车从交通工具变成车主身份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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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不同了，时代总要提出新的课题，现在的人造物大量是机械化的工业技术产品，怎么使技术与艺术两种因素结合起来呢？这是一个具体而又细致的新的问题。你要把两种因素结合在具体的物上。为什么有的产品美，有的不美呢？这里总还有一个美的规律问题。总结现代物质生活和产品的经验，找到美学上的规律，再指导人造物的设计。”〔3〕李泽厚先生多次说过，技术美学比文艺美学、哲学美学重要，“因为它是关系到广大人民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大问题”。技术美“是社会美的核心和基础，它比自然美、艺术美重要得多。技术美在美学中的这种地位，以前注意得太不够了，论证得太少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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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见过可口可乐商标，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设计者罗维还设计过20世纪70年代美国近地飞行的空间轨道站“太空实验室”。轨道站为平放的圆柱体，由压差隔离室、设备舱、工作舱和长方形翼状太阳能电池组成，可以和阿波罗运输飞船对接。作为艺术设计师，罗维在美国的知名度可以和电影明星媲美。漫步在街头，随处可见带有玻璃幕墙的建筑。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始作俑者是20世纪的德国艺术设计师米斯·凡·德罗。米斯·凡·德罗设计玻璃幕墙，是为了体现中世纪基督教美学家托马斯·阿奎那的一个美学观点：美是明亮。你喝可口可乐时，可能没有发现可口可乐的玻璃瓶是对女性身体的摹仿。美国提出“美是销售成功的钥匙”的口号。艺术设计师不仅能够促进产品的销售，增加经济效益，而且是人类生存方式的设计。难怪撒切尔夫人在任英国首相时语出惊人：“艺术设计对英国来说，比我的政府还重要。”让我们到艺术设计的世界中作一次巡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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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维设计的“太空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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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十五讲 [:1701597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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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手工艺运动和包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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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艺术设计广义地理解为效用和形式、技术和美的结合，那么，它在人类活动初期就产生了。有人不无幽默地把上帝称为第一位艺术设计师。根据《圣经》，上帝从亚当身上取下一根肋骨，用那根肋骨造了一个夏娃许配给亚当。上帝赋予夏娃的外貌，千百年来令诗人和画家们赞叹不己。在艺术设计作为职业形成之前，人类在数千年的器物制作过程中，艺术设计观念已经形成并得到发展。我国古代的陶瓷、青铜器、漆器、家具、金银器、玉器等体现了功能和美的结合，我国古代文献《老子》、《考工记》等对器物制作规律进行了理论思考，论述了器物文化中效用和美、技术和艺术、功能和形式的统一。这些基本原则不仅总结和规范了当时的器物制作活动，而且成为现代艺术设计的基础。尽管如此，艺术设计仍然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概念，它是现代工业生产条件下的产物。艺术设计作为英语design的译名，指现代工业批量生产的条件下，把产品的功能、使用时的舒适和外观的美有机地、和谐地结合起来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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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茶杯，如果我们仅仅把它作为饮具使用，也就是说，仅仅关心它的使用价值，那么，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知道它的形状是否完全是圆筒形，它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底上不要有洞，在使用这个茶杯时不要伤了嘴唇。然而，我们在商店购买茶杯时，不仅关心它的使用价值，而且关心它的审美价值，关心它的造型、质地、色彩、图案装饰等。茶杯是这样，其他一切商品也是如此。我们不仅要求它们经济实用，而且要求它们赏心悦目。使用功能基本类似的商品，它的外观越美，销路也越好。正如罗维的代表作所说的那样：《丑货滞销》。米斯·凡·德罗对艺术设计的这种特点做了一个通俗的解释：“请你设想一下，如果你认识一对孪生姐妹，她们都有运动员的体形，有教养，有财产，能生育，然而一个漂亮，一个不漂亮，那你和谁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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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具和沙发是普通的日常生活用品，然而经过艺术设计师的精心创作，它们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审美效果。意大利艺术设计师马都·顿和安德尔·勒瑞在1985年设计了圆柱形灯具，造型类似于缩微了的建筑模型，当灯光从金属圆柱上面镂空的圆孔里洒出来时，它看起来就像繁华都市里灯光明亮的一幢摩天大楼的远景。意大利艺术设计师盖当诺·佩西在1980年设计了一组沙发，命名为“纽约的日落”。沙发的靠背是红色的半圆形，沙发前面摆放着几个错落有致、连在一起的部件，部件的造型和表面处理成摩天大楼，看上去就像夕阳正从城市的摩天大楼背后徐徐落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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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罗维为灰狗公司设计的长途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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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在生活用品领域，而且在高科技工业产品领域，艺术设计师也有用武之地。德国艺术设计师诺依迈斯特1981年设计了磁悬浮列车，他还对美国拉斯维加斯的交通工具和德国法兰克福航空港进行了概念设计，完成了瑞士、奥地利和德国铁道部门制造卧铺车厢的订货，这些订货要求把卧铺车厢设计成为“装在轮子上的舒适旅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雷福斯设计了一些军工产品：枪炮仪表板上的刻度盘、坦克的内饰、海军和空军装备。他得出结论说，功能更好的大炮，必然更加好看。这个结论虽然在外行人看来是奇怪的，然而对于博学的艺术设计师来说完全可以理解。优秀设计的秘密正在于此。我们上面提到的罗维还设计过名噪一时的冰箱、复印机、长途行驶的高速客车、宾夕法尼亚铁道公司的机车、美国史蒂倍克汽车公司的冠军牌、先锋牌轿车。意大利是国际艺术设计界的重镇。该国平尼法里那公司是世界上最有影响的车身造型设计公司之一，它设计的法拉利跑车体现了浪漫华丽的意大利设计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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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得到蓬勃发展的艺术设计，作为一种职业，诞生于20世纪初期。英国的威廉·莫里斯和罗斯金被后人追溯为艺术设计的先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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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工艺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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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艺运动指19世纪中期英国争取艺术和手工艺的联系的运动。它是欧洲艺术设计的源头，首领为威廉·莫里斯和约翰·罗斯金。19世纪，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极大地提高了产品的数量，然而造成了技术和艺术的脱节和对立。与手工艺生产相比，机器生产的批量产品导致艺术质量急剧下降，由此还引起了消费者艺术趣味的衰落。这些问题使威廉·莫里斯和罗斯金深感不安。因此，他们力图通过完全否定技术和机器生产、恢复艺术和手工艺的联系的途径，来解决技术和艺术之间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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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金是英国艺术理论家、画家、诗人和政论家，属于英国浪漫主义者晚近的一代。他在众多的著作中对资产阶级社会现实的抗争具有浪漫主义色彩，提倡复兴“富有创造精神的”中世纪手工艺。他论述文化问题的著作《芝麻与百合》和《空中皇后》以文辞精美著称。他晚年的自传体著作《往昔》阐述了他关于人和日常生活相冲突的思想是怎样发展的，人们的生活方式怎样在艺术中得到反映，艺术家怎样对社会的审美知觉发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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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指出，朱光潜先生在《谈美》一书中论述美感和快感的区别时，批评了罗斯金对美感和快感的混淆。朱先生写道：“不仅是普通人如此，许多声名煊赫的文艺批评家也把美感和快感混为一件事。英国19世纪有一位学者叫做罗斯金，他著过几十册书谈建筑和图画，就曾经很坦白地告诉人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座希腊女神雕像，有一位血色鲜丽的英国姑娘的一半美。’从愉快的标准看，血色鲜丽的姑娘引诱力自然是比女神雕像的大；但是你觉得一位姑娘‘美’和你觉得一座女神雕像‘美’时是否相同呢？《红楼梦》里的刘姥姥想来不一定有什么风韵，虽然不能邀罗斯金的青眼，在艺术上却仍不失其为美。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同时做许多画家的‘模特儿’，可是她的画像在一百张之中不一定有一张比得上伦勃朗（荷兰人物画家）的‘老太婆’。英国姑娘的‘美’和希腊女神雕像的‘美’显然是两件事，一个是只能引起快感的，一个是只能引起美感的。罗斯金的错误在把英国姑娘的引诱性做‘美’的标准，去测量艺术作品。艺术是另一世界里的东西，对于实际人生没有引诱性，所以他以为比不上血色鲜丽的英国姑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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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这里不讲快感和美感的区别，仍然回到手工艺运动上来。作为一位道德学家，罗斯金关注艺术和技术相互作用的伦理方面，从道德主义立场批判资产阶级社会。道德主义是英国艺术文化的特征之一。在18世纪初期，英国美学家夏夫兹博里就宣告了善和美的同一性（“善是美而恶是丑”），浪漫主义者传播了他的观点。罗斯金认为审美和伦理是同一的，强调美的道德性。他要求艺术具有高尚的道德内容，主张作品的艺术价值直接依赖于它所体现的思想的意义。罗斯金批判当时的社会丧失了美和诗性。对于他来说，丧失了美就同时意味着丧失了道德。他的著作作为浪漫主义最后的余波，坚持精神价值和美是人的生活的最高目的。他不仅在美学上，而且在社会学和政治经济学上也是位浪漫主义者。自19世纪60年代起，他从美学研究转入积极的政论活动和社会改革活动，旨在把他的美学的基本原则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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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金的思想对同时代人产生很大的影响。虽然现在看来，他的不少观点是幼稚的和陈腐的，然而不应当忘记，他在一个半世纪前就注意到艺术工业问题。在他之前，艺术学仅仅研究“高级艺术”——音乐、诗歌和绘画。艺术的这些样式仿佛完全不同日常生活发生联系。而罗斯金在牛津宣称，在各种艺术领域中，从高级艺术到低级艺术（指衣服、器皿、家具等产品的制造），艺术的健康方向首先取决于它在工业中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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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7年7月10日和13日，罗斯金在曼彻斯特的两次演讲阐述了艺术和效用的关系。它使用了“具有审美价值的产品”的概念，强调指出，匆忙地制造的产品也会匆忙地消亡，结果廉价的成为昂贵的。他认为，工业艺术、日用品艺术是艺术大厦的基石，而这些艺术的基础是天赋、美和效用三位一体。艺术的主要任务是在日常生活中产生真正的效益，而艺术的首要目的是使自己的国家变得光明，使自己的人民变得美好。罗斯金确认，机器生产不仅毁灭艺术，而且摧残工作者，把他们变成机器。烙有机器生产和劳动分工印记的艺术远离自然，丧失了人民精神。罗斯金的演讲尖锐地提出了工业产品的艺术质量问题，引起了社会对工业艺术的注意。但他的结论是错误的，他主张解决矛盾的出路是倒退到手工生产中去，社会的道德完善和审美完善只可能在手工劳动广泛普及的基础上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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