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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们崇高与美观念之根源的哲学探讨 第二十一节 甜美,及其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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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在触觉中,光滑的事物能够通过使人放松而引发积极的愉悦。在嗅觉和味觉中,那些令人愉悦的事物也拥有光滑的特征,而且这些事物都明显倾向于使相应的感官放松;这一状态下的嗅觉和味觉感受,我们通常称之为甜美。首先,让我们来考察味觉。由于研究液体的特性是最为简单的,而且所有的事物都必须要借助液态载体才可以品味,所以我更愿意讨论我们食物中的液体而非固体部分。所有吃的东西的载体都是水和油;决定味道的是一些盐分,根据各类盐分的性质或者它与其他成分的混合方式不同,而导致味道的不同。一般而言,水和油都能够在进食时令人感觉某种愉悦。纯净的水,是清淡、无臭、无色和顺滑的;我们发现,只要不是太凉的水,就能够缓解紧张,润滑纤维组织;这种力量或许应该归之于光滑。因为根据一般看法,流动性的基础在于事物构成元素的丰富、光滑以及不太强的凝聚力;而至于水,则仅仅是纯净的液体,它的流动性的原因也就是它无所拘束的原因,即其润滑性。另外一种有助于进食的液态载体,就是油。当它是纯净的油的时候,对于触觉和味觉而言也是清淡、无臭、无色和顺滑的。它比水更为润滑,而且在很多时候更易于流动。由于它的清淡无味,油在某种程度上对视觉、触觉和味觉来说都是令人惬意的。比较二者,水较少令人愉悦,我想这应该归咎于它不是那么软滑,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就像把糖溶入水或油一样,把一定量的某种盐分加入其中,而这种盐分可以使我们舌头上的味蕾开始温柔、缓慢的震动。此时,油的润滑以及盐分的刺激力量,就促发了所谓的甜美感觉。在所有甜美的事物中,都肯定存在糖分或者极为类似于糖分的东西;在显微镜下,每一种盐也都有它自己独特的、规则的、不变的形体。硝酸钾是某种固定的长方形;海盐是规则的立方体;糖分则是完美的球体。如果你曾接触过平滑的球体,比如孩子们喜欢玩的弹球,在它们滚来滚去、旋转不停的时候触摸它们,你就会非常容易了解甜美——它蕴含在某种性质的盐分当中——是何以触动味觉的;这是因为,仅仅一个球体,尽管从触觉上说是可以令人愉悦的,但由于它形体的规则,以及某种程度上它的躯体各部分太过突然偏离直线,所以远远比不上许多球体的触感那么令人愉悦,在后一种情况下,手缓慢地从一个球体上举起,而后又落至另一球体上面。如果这些球体在运动之中,并且彼此上下滑动,那么这种愉悦感就会增加;这是因为,适度的变化使人免于疲倦、厌烦,而许多连贯的球体放在一起,就不会令人倦怠。因此,在甜美的汁液中,虽然那些液态载体绝大多数都是圆的,但是由于非常微小,它们就可以隐藏其构成元素,以至于最好的显微镜也难以看清它们;而且由于极为微小,对于味觉而言它们就具有某种平面的质朴感,类似于平滑之于触觉;因为,如果某种事物是由极为微小的圆状部分构成的,彼此之间又结合得非常紧密,不管是看上去还是摸上去,它们都是非常接近于平滑的。由于显微镜也能够看清其形体,显而易见,糖的颗粒要远大于水或油的成分,因此,比起后两者来,糖分之于味蕾的效果就会更为清楚、明显;它们会促发甜美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油那里就会次之,在水那里就会再次之;由于水和油的清淡,它们也会激发某种程度的甜美感;另外,或许大家也注意到,所有清淡的食物都更接近于甜美而不是其他的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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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们崇高与美观念之根源的哲学探讨 第二十二节 令人放松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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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在其他感官之中,光滑也都具有使人放松的效果。而根据上一节的分析,那些能够在味觉方面让人感觉甜美的光滑物品,显然也具有使人放松的效果。[15]令人感觉惊异的是,在许多国家的语言中,柔软和甜美是同一个词。“Doux”在法语之中既指柔软,也指甜美。拉丁语中的“Dulcis”和意大利语中的“Dolce”在很多情形下都具有前面所说的两种含义。甜美的物品能够令人放松,这是显而易见的;这是因为,所有此类物品——特别是那些油质物品——都可以经常或者很大程度地使胃的弹性削弱,趋于安稳。在嗅觉上感觉甜美的物品,极为类似于味觉上的甜美,也能够令人非常放松。花儿的芳香可以使人产生睡意;由于那些神经衰弱的人偏爱用这种放松效果来治疗他们的病痛,这一事实就更为明显了。早就应当考察的是,这些由软滑的油和某种使人放松的盐分而促发的甜美味觉,是不是令人愉悦的本真味觉?因为,很多情况下,对它们的使用在一开始甚至根本不会令人感到愉悦。解答这一问题的方法,就是考察它们为人类提供了什么天然的东西,能够本真地令人感到愉悦;而后再去分析它们的构造。小孩子的第一种饮品就是奶。奶的成分是水、油以及一些非常甜美的盐分,我们称后者为奶糖。当这些成分混合起来以后,就会在味觉上感到非常软滑,使肌肤放松。孩子们垂涎三尺的第二类食品就是水果,而水果的主要特征就是甜美;众所周知,水果的甜美来自某种难以察觉的油和上节所提到的一些盐分。此后,风俗、习惯、对新奇感的追求以及其他数不清的原因,都掺杂进来,改变了我们的味觉,所以我们不再能够满意于对这些事物的理性解释。但是,在离开这一主题之前,我们必须注意到,由于此类光滑的物品在味觉上令人愉悦,而且可以使人放松;所以,从相反的方面来看,那些经验中非常强健有力的、适于振作精神的物品,之于味觉而言就几乎全部是令人难受、具有刺激性的,而且在很多情形下,甚至触摸起来也感觉粗糙不平。另外,我们还经常把甜美这种特质比喻性地赋予那些视觉对象。如果我们借助各感官之间那令人惊异的相似性,在此,或许就可以称甜美为味觉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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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们崇高与美观念之根源的哲学探讨 第二十三节 何以变化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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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事物的另一主要特质,就是它们的组成部分在线条上不断变化其方向;但是,这种变化是非常难以察觉的,既不会令人感觉突兀,也不可能通过某种角度的突然转换而使视觉神经颤搐或者痉挛。一直不变或者突然转变的事物,都不可能拥有美感;这是因为,二者都对立于那种令人愉悦的放松状态,而后者才是美的独特效果。在所有感官中都是如此。直线运动,接近于某种非常温和的传递路线,在其中我们几乎看不到任何障碍;但它不是那种令我们一点都不厌烦的传递。休息肯定是某种放松,但是某种特别的运动却比休息更为令人放松;比如某种温柔的上下震动,就有如此效果。比起单纯躺着,温柔地摇摆更易令孩子们入睡;事实上,在那个年龄段,没有什么比温柔地上下摇摆更令人愉悦的了;看护人和孩子们的游戏,以及再大一点他们自己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并且视其为最喜爱的娱乐,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绝大多数人都有过此类经历:跳上马车,在平缓的草地上行进,享受那种轻微颠簸的感觉。这种经历会给你一个较完善的美的观念,而且比其他任何事物都更易找出美之原因所在。相反,如果人们在粗糙不平、石块遍布、破烂不堪的地面上行进,此时的痛苦感受就会让人理解,何以类似的视觉、触觉和听觉与美一点儿也不搭界;说到触觉,其实——举个例子说——不管是用手抚摸此类粗糙事物的表面,还是让这类事物摩擦你的手臂,效果都是相同或者非常相似的。把视觉置入各感官的相似性中,如果我们看到某种事物的波浪起伏的表面,其反射的光线有某种持续的、不易察觉的起伏变化,远非突兀或直线条(事物的表面若是缓缓地发生变化,情形就是如此),那么它在视觉和触觉上的效果就是极为相似的;尽管之于触觉,所起作用是直接的,而之于视觉,所起作用是间接的。如果事物表面的线条不是沿着一条方向持续下去,甚至沿着一个方向变化下去,以至于令我们感觉厌倦或者干脆懒得去看,那么它就是美的。变化本身必须也是不断变化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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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们崇高与美观念之根源的哲学探讨 第二十四节 关于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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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过于频繁地使用同一种推理方式和同一性质的阐释,我将不再细致探讨美的各细节方面;美的事物之所以美,要么是因为其组成部分的量的安排,要么就是因为量本身。在讨论事物的大小时,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这是因为,巨大和微小都是完全与物种本身相关的概念,因而是难以确定的。当然,如果能够确定任何事物的种类,以及其所属物种的一般尺寸,我们就可以观察那些与一般标准相比超出和不足的个体:那些超出很多的,就使得它本身比起美的事物来要远为巨大和恐怖;但是,在动物界——在某种程度上植物界也是如此——那些美的因素可能会与事物的巨大尺寸结合起来;当事物是如此结合而成时,它就既不崇高也非优美,我前面称之为精美;但是这种精美的特质,既不会像巨大事物所拥有的崇高那样,给我们的激情带来强有力的冲击,也不会拥有当美的因素与小的尺寸相结合时那样的力量。巨大的躯体装饰着美的成分,会令人产生某种紧张,但这种紧张会慢慢消失,趋近于平庸。但是,如果让我来表达在此类情形之下的感受,我会说,崇高在与美的因素结合时所受到的损害,要轻于美在和巨大事物或者和任何崇高的因素相结合时所受到的损害。在所有那些令我们敬畏的事物中,在所有那些从属于恐怖的事物之中,有某些东西在起着支配作用,没有其他东西能够夺去它们的地位。在那里,美的那些特质要么是失去活力、不能起作用的,要么奄奄一息于恐惧感的严厉与肃杀之下,而后者就是崇高最天然的朋友。在所有物种之中,除了超大的个体之外,还有极小的个体作为对立面需要讨论。如果是单纯的微小,就一点也不与美对立。蜂鸟无论是在形体和色彩上都不太像有翅类动物,但它确实是它们之中最小的;或许正是它的微小,增加了它的美感。但是也有一些动物,当它们非常小的时候,就一点也不美。比如,我们曾见到过一些侏儒,相对于其高度,他们是那么的粗壮和敦厚,因此很难想象他们会令人愉悦。但是,假若一个人不过两三英尺高,其身体全部部位都精确地适合于这一高度,并且具有其他美的一般特质,那么,我相信大家都会认为这样一个人是美的,或许就会视其为爱的对象,在看到他时也就会非常开心。唯一能够阻碍我们产生愉悦之情的,就是那种异于常态的(不管是怎么构成的)并且因此通常被我们视为怪物的东西。大和巨大,尽管与崇高相谐,但却与美相对立。很难想象,一个巨人会被视为爱的对象。当我们阅读古代传奇故事时,往往就会把巨人和专横、残暴、不公以及其他所有令人恐怖和厌恶的东西联系起来。在这些故事中,那些巨人毁坏国家,抢劫无辜的旅人,而后咀嚼半死不活的人体;这些就是波吕斐摩斯(Polyphemus)、卡科斯(Cacus)以及另外一些充斥于我们的传奇和史诗之中的巨大形象。[16]我们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失败和死亡了。我不记得在《伊利亚特》那数不清的死亡中,有什么巨大身体和力量的人的倒下,会令我们感觉非常惋惜和遗憾;我也看不出那位深谙人类本性的作者,会有意这么打动人。在大好青春之时,西摩伊西俄斯(Simoisius)被他的父母所折磨、锻炼,渴望能够赋予他与其力量相配的胆识;[17]另外一位,则因为战争离开了他那年轻貌美、初来本地的妻子,让我们为之心生怜悯的,不过是他那不合时宜的命运。[18]阿基里斯(Achilles)虽然在外表上拥有很多美的特质,而且在精神上也具有很多优点,但我们还是很难喜爱这样一个人。或许有人注意到,荷马赋予给特洛伊人的亲切品质要远比希腊人多,而前者的悲惨命运则正是要激起我们的怜悯之心。特洛伊人所促发的激情,是怜悯,而怜悯是一种建基于爱之上的情感;这些较次要的——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内在品质,显然是最令人感觉亲切的。但是,在荷马的史诗中,希腊人却拥有较强的政治、军事品质。普里阿摩斯(Priam)的议事会是不堪重用的;赫克托尔(Hector)的军队也是缺乏战斗力的,他的胆识也远比不上阿基里斯。但是,我们喜爱普里阿摩斯胜过阿伽门农,喜爱赫克托尔更胜于战胜他的人阿基里斯。荷马想要通过希腊人激发我们的崇敬之情,便赋予他们那些与喜爱毫无关联的品质。这里似乎有点扯远了,但却并未完全脱离我们的目的,因为我们恰恰要证实,巨大尺寸的事物与美不协调,越是巨大就越不协调;而那些小的事物,即便不美,也不能归因于它们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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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们崇高与美观念之根源的哲学探讨 第二十五节 论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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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色彩,类似的论述已经够多了;但我认为,这一部分开始时所列的原理,已经足以解释色彩的作用和透明物体的令人惬意的效果,而不管这一物体是固体还是液体。设想面前摆放着一瓶不透明的液体,红色或者蓝色:这种红色和蓝色光线无法清晰地射入我们的眼睛之中,而是被不透明的东西突然地、不均匀地挡住了,这种阻挡一下子改变了我们的感觉,令人极为不舒服,使其性质符合第二十四节中所列的原则。但是,当这些光线从瓶子或者液体中射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时,当瓶子或者液体都是透明的时候,光线反而因为这种中介而得到某种程度的缓解,甚至比单纯的光亮更为令人惬意;液体均匀地反射它所有的色彩光线,就在视觉上造成那种光滑物品之于视觉和触觉的感受。[19]因此,这里的愉悦感就来自光线传送的柔和以及光线反射的均匀。适用于其他事物的一般美学原理也会增强这种愉悦感;比如,如果盛装透明液体的瓶子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在外形上有变化,能够使色彩缓慢地来回增强、减弱,以适应于我们的欣赏力对于变化的要求,就会更加感到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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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来总结前面关于效果的所有论述,以及崇高与美的所有原因;显而易见的是,二者建基于完全不同的原理之上,它们的影响也是极为不同的:崇高以恐怖作为基础,当其有所缓和时,也会在我们心中激起所谓的惊惧;美仅仅以积极的愉悦作为基础,在我们心中激起爱恋之情。对它们的原因的探讨,构成了第四部分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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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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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English transl,.1729),II,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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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这一脚注应该是“参见第一部分,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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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下面的一段话,伯克可能借鉴了卢克莱修(Lucretius)的观点,De Retum Natura,III,15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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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雅可布·史邦(Jacob Spon)(1647-85),生理学家,在1675年到1676年间,他和英国植物学家、考古学家乔治·惠勒爵士(Sir George Wheler)(1650-1723)一起对意大利、希腊和近东做了考古调查,为此而闻名于世,彼时对希腊的直接科考尚处于早期阶段。他带回来大量的希腊与拉丁碑文。在他的《古代研究》(Lyon,1683)中,他认为许多徽章的价值,就在于能够历史地指引人们认识那些君王们的个人表现。在这一部分中,他提到了面相学和康帕奈拉的故事(op.cit.,p.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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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托马索·康帕奈拉(Tomasso Campanella)(1568-1639),一位多明我会修道士。他推崇库萨的尼古拉(Nicholas of Cusa)和特勒西奥(Telesio)的哲学,反对经院哲学的亚里士多德主义,主张对人和自然的直接考察。以反叛西班牙王室的罪名,他被囚禁于那不勒斯,在那里他受到了残忍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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