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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与后果 自我管理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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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economics)一词来源于拉丁语词汇oeconomia,而其更早的起源为希腊文oikonomia,意为家庭管理(oikos是家庭的意思,nomos是管理的意思),在其变体“经济的”(economical)中仍有着这一层面的意思。我认为可以堪比艺术或科学的“自我管理”也许是经济学的一部分,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但至少是相关的。也许我们可以把拉丁文ego和希腊文nomos连在一起,创造出egonomics(自我管理)这个词。至于其中会涵盖些什么我并不知道,因为我感兴趣的只是其中名为“策略性自我管理”(strategic egonomics)的那部分。所谓策略性自我管理,就是有意识地去应对一些自我的行为,特别是应对那些有意识的行为。我的同事大卫·海明威(David Hemingway)说过一句话,称得上是一句格言:“所谓的你自己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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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议将管理自我和管理他人的方法进行比较,可以让我们从中得到一些帮助与启示。这里所说的“他人”是指与自己有特别关系的人。很多技巧、准则与策略在与自己的行为相关时看起来都不免令人困惑,但是如果作为用来管理与我们关系亲密之人的准则与计谋的话,那么看起来就更让人习以为常。此处所说的亲密关系,是指家长主义或是有尊卑次序的关系,这种关系就像是父母与孩子之间、老师与学生之间、传教士与皈依者之间、大师与学徒之间或者是导师与他的追随者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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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略性自我管理的某些内容很有趣。比如,在应对自己的某种行为时,可以想象自己所应对的其实是另一个人,我不认为这种想法暗含任何神秘或是哲学深刻的事情。我所说的行为都是相当平常的事情,我们都非常熟悉,没有任何的深意,故我们也没有必要去思考“自己”究竟为何物,更无须给出一个答案。为了强调这一点,我将从一些与抽烟、酗酒、饮食、赌博、慢跑以及拖延都相去甚远的事例谈起,绝不涉及“一个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种问题。我要谈的问题是,当你面对一个在睡梦中止不住抓挠自己的孩子时,你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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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挠行为通常被认定为一种功能性障碍。不管是由荨麻疹、水痘、蚊虫叮咬还是毒藤引发的抓挠,医生所担心的都只是感染的问题。绝大多数人,尤其是为人父母者都发现,尽管人在疯狂抓挠的过程中会获得短暂的解脱,但几乎与此同时又会有更强烈的痛痒感袭来。虽然大部分人都学会了抵抗抓挠的冲动,但当我们处于睡梦中时依然难以抑制这种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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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指手套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或者将指甲修剪整齐也是可以的。假如浑身发痒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你,当熟睡时,你也很可能会像那个孩子一样忍不住地挠起来。所以,我建议使用连指手套。就算你自己不想戴手套来解决问题,你的医生也会。因为戴手套显然比把你的手和床柱子绑在一起要好得多。当然,如果你没有连指手套的话,绑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由于都是出于不让抓挠对身体造成伤害的目的,所以不论戴上连指手套的是孩子还是你,看起来都不会有太大差别。不管怎样,人在处于睡梦中时,自律和意识都会有所欠缺,无法做“自己”本来想做的事情——在这个例子中就表现为无法克制的抓挠冲动。所以,把某个时刻的自己当作别的什么人来对待,是一个广泛使用、耳熟能详的自我管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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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哪些情形需要自我管理呢?能列出的情形可谓数不胜数,而且,其中一些也很重要。可以说,一旦我开始列出这些情形,任何一位读者都能向列表里补充。这些实例中都存在着管理自身行为所内含的实质性问题,即在控制过程中“管理者”无法总是处于主导地位,尤其是当管理本身都变成一个问题的时候。通常,若一个自我处于主导地位而产生了一些问题时,或者是在无人管理控制一切时,那么,另一个自我就会占据主导、试图去应对这些问题。上述自我管理的方法尽管不是和管理他人的方法完全相同,但可以说是极为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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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兴趣所在是关注更有意识的策略性的行为,用最为教条主义的话来说就是自发且有意识的行为。通常来说,点燃一根香烟可以看作是自发而有意识的行为;同样,接过第一杯酒、点甜点,为了让店员开心而买下一件昂贵的首饰,或只是为推卸更为棘手紧急的任务就答应完成另一项繁重的任务,都可以描述为是自发而有意识的行为。但是,对于勃然大怒这一行为来说,“自发”与“有意识”表现得就不那么明显了。咬指甲,或是摆出一种既不吸引人也不利于健康的无精打采的姿势,或是因在半梦半醒之间关掉闹铃而没能起床,又或是当车在雪地里打滑时你明知不对还猛踩刹车,也都不能说是自我、有意识的。在被质问时回避对方的眼神可能是有意识而自发的,脸红却可能并非如此,手掌肌肤的导电性若是未经训练也可能难以控制。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分开来考虑,先从近似于无意识、非自发性的管理问题着手,包括涉及生理、机械上的支撑以及对环境控制的问题,然后能更加随心地处理那些毫无疑问是“自发的”、有充分意识并且绝非无关紧要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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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已经谈过睡眠了,但在这里我将会谈得更多。此前我讲过睡梦中的抓挠,除此之外,人在睡梦中还会摘除绷带、压到婴儿、滚落床下、打呼噜、说梦话,还有在过去的40年中已不常见的梦游。在某些情况下,在睡眠中抗拒质问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此外还有从睡眠中醒来的问题——既要听到闹铃(或是被孩子的哭声或不速之客的橄榄球所打扰),还要克服闹铃中断后难以抗拒的沉睡冲动。再有就是保持清醒,人们常常在上一秒还全神贯注,下一秒就上下眼皮难舍难分,甚至睁着眼就睡着(这也是自发或是有意识地吗?)。于是在这段时间里,哨兵中了枪、卡车司机被烧伤、看守人被绕开、孩子遭到了忽视、任务也未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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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睡眠之外,恐慌是另一种情形。现在公共场所的大门都可以用紧急把手打开;当畜棚起火需要带走马匹时,为了避免恐慌,先要把马的眼睛蒙上。为了激发上战场之人的勇气或是安抚航空公司的旅客,我们则会使用酒精或其他镇静剂。卡尔·萨根甚至提出,睡眠可以把机体从对危险的意识中抽离出来,从而避免恐慌或是暴露自己,同时还能防止因呼吸困难而放出更多的二氧化碳加重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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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些人在怯场时会使用镇静剂。这里所指镇静剂既包括药店卖的那种,也包括晚宴开始前提供的那种。阿尔伯特·爱德华·威格姆(Albert Edward Wigram)写过一部名为《受过教育人的特点》(The Marks of an Educated Man)的书,我在孩童时期读过,因为那时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作者受到了威廉·布莱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的影响想要成为一名演讲者,热切程度堪与我想要到南极探险相比拟。但是当他站在观众面前的时候,大脑却一片空白。尽管这种感受只会持续一分钟,但哪有那么多观众能够忍受长达一分钟的寂静呢?于是,威格姆背下了一个故事作为每次演讲前的开场白,他把这个故事烂熟于心,就连做梦或是做别的事的时候都能脱口而出。因为他希望当自己因断片而在舞台上来回踱步时,这个故事能够在脑海中闪现出来。往往在整个故事讲完后他就会恰好恢复意识、站在观众面前享受自己通过努力换取的欢笑。伴随着这一美妙的时刻,他的职业生涯也变得安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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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恐高又该怎么做呢?当你必须在山路上驾驶,闭上眼睛有助于克服恐高,尽管这会给自己带来别样的危险。而如果我必须背着你跨越一道峡谷,那我一定会蒙住你的双眼;就算我没有想到这么做,你自己也会如此。而对于奥德赛的水手们来说,只要把蜡放入自己的耳朵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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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是一个很有趣的情形。不论你是把细绳系在别人的手上还是绑到自己手上,心中怀着的原因和期许是相同的。在一些会议上,有些人需要将自己手表的声音或是口袋传呼机关掉以免它们在不经意时响起。还有很多人明明置身于众多的加油站之中,却耗尽了油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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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愤怒的情绪驱使,我们常会做出一些错事。对此,“数到十”这一准则在许多方面都很适用:既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而在面对诸多令人恐怖的情形时,则需要请自我管理出场,克服掉一些强有力的即时压抑感,比如,第一次站在高台上跳水,或是用长达四英寸的针把膝盖中的积液引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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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自我管理问题是在两个或更多的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笑声就是如此。如果在讲座期间有人打了个喷嚏,我是不会把这个喷嚏看作此处所探讨的某种“行为”的;如果有两个人在听讲座时聊天,我也不会说他们的自我管理能力很差,而只会觉得这是一种教养问题。但若是两个孩子一对上眼神就咯咯地笑个不停,那将是非常难以控制的,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对此,不互相对视会起些作用,坐在彼此无法看到的地方会更好,最好的做法是不要去参加同一活动。有一次,我和一群人聚在一起研究一些节目,当在玛丽·泰勒·摩尔的表演中看到了“小丑咯咯笑之死”时,很多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阵又一阵地笑了起来,足足有20分钟。但我敢肯定,若是我私下独自看这个节目,绝对不会笑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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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与后果 鲜明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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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故事能够通过创造出鲜明的例子来阐明一些原则。我可以说出两个:第一个例子与疼痛有关。一个人要遭受持续5分钟的剧痛,且无论他做些什么都无法减少疼痛感。而他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份剧痛将再折磨他25分钟。在第一个5分钟结束之时,假如他能一拳砸中面前的按钮,就会终止剧痛;但是如果他在30分钟结束之前就按下了按钮,那这个过程将会在第二天重来一次,而且还会一再重复,直到他能忍受连续30分钟的剧痛为止。只要他能够忍受30分钟的折磨一次,就能从中永远解脱,再也不会受此折磨。这种痛感是十分强烈的,当然,前提是在保证他仍能够注意到按钮的存在、并有能力按下按钮。如有必要的话,他还会受到相关训练,以便在无力承受之时按下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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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观察到的结果有三种:第一种情况,总会有一些人,甚至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因无法忍受额外的25分钟痛苦而按下按钮,且不论重复多少次都是如此。你也许会说我们目光短浅,或是“过于低估”了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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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情况,假如我是受害者,而你是我的朋友。你虽然不能解除我的这份痛苦,但有一个机会可以断开按钮的连接。这样一来,尽管我会因剧痛一直捶击那个按钮,痛苦却不会在30分钟内停止。若你真这么做了,当这份折磨结束后我会对你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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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情况,假设在此期间的任何时候我都能够自己断开按钮的连接,从而使自己必须遭受整整30分钟的痛楚。那我当然希望我自己会断开按钮,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我最坏的敌手才会及时重连按钮以保证我下次继续遭受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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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讲的第二个例子看起来比较真实些,是关于预先做出决定如何应对生不如死的情况。要想在生不如死的时候改变之前的决定,我需要去恳求某人忽略我之前的决定,这是很辛酸的。因为此前我明确提出要求,如果这一情景降临在我身上,那我就是离死不远了;而且,就算我要改变决心也千万不要听从,因为那都是死亡降临前的恐惧所导致的;那时的我已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千万要记住我的决定,不要延长我的恐惧感了。这样,我们就要直面一个问题: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这其中有两个我,一个我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与指导,并警告你在我临死之际,不要去理会那时可能会出现的、用我声音说话的另一个我。你要怎样分辨哪个才是真的我呢?你要怎样才能知道那时的我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因为精神崩溃才如此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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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关于真实性的问题,它通常会在某人酗酒、嗑药、吸烟成瘾或是暴饮暴食而欲罢不能之时出现。这些人会要求你,不论在何种情况下,哪怕他是难受得都要哭出来,也不要去理会他吸一口烟、喝一口酒、吃一剂药或者别的什么恳求。事实上,他越是疯狂地恳求你,你就越是要警醒地意识到,若是为了让他得到短暂的解脱而同意他的请求就将会延续这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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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生不如死的时刻,即使我仍想死去,也许还是需要一些帮助的。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屏住呼吸而死,不论当你再度呼吸时会感到多么的后悔,你都无法以对死亡的迫切愿望遏制自己对呼吸的强烈渴望。所以我来推荐一种方法,因受到严重撞击而致残的意外事故会让很多人宁愿自己死去的情形,撞击不仅会使人卧床不起、丧失语言能力,也可能面容全毁、难以辨认。有些人出于恐惧厌恶、有些人想顾及尊严,还有一些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家庭承受严重的打击、拖累家人,他们都不想苟活、宁愿一死。假如能够发明出一种植入大脑的机械装置,测量大脑的出血量并评估其严重程度:如果脑出血引发的预期瘫痪或能力丧失的可能性低于某个特定的值,则机械不做出任何反应;而若是相反,机械则会加重脑出血的严重性,以致达到致命的程度。植入了这种设备,我就不需为自己的生死去留做出决定,你也不用试图帮助或阻止我了。我的医生将无法拯救我,也就不需再为此做出种种努力。一切都被预先安排好,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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