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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与后果 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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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得出挽救统计学意义上的生命的价值,我们已经使用了多种方法。我们必须把生命与生计区分开来,也必须将消费单元(家庭)遭受的生计损失与社会成员(纳税人、投保人与亲属)分担的经济损失区分开来。我们还考虑了死亡风险的降低与消费者所购买的其他商品和服务在一些方面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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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①死亡是一件令人生畏而无法避免的事情,众多消费者中才有一个会碰上;②死亡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只有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其可能性才会骤然猛增;③很多消费者对死亡带给家庭的影响没有直接的了解;④在一个发达的经济体中,公共计划(或预算性,或法规性)是最多使用的降低死亡风险的方法;⑤风险的降低经常是其他意在增进健康、舒适程度,或是保护财产的计划的副产品,但是也存在一些计划以挽救生命为主要结果;⑥可以为死亡上保险;⑦相对于人们想要规避的其他意外事故,死亡更像是一个家庭事件;在对死亡进行分析时,我们最少要清楚地认识到,家庭是一个共同消费、共享收入与福利的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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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特征尽管重要,却还是未能使得规避死亡成为与提升总体福利全然不同的目标。虽然认识到规避死亡与其他计划的不同之处很重要,但是记住它们在哪些方面存在有相似之处也同样重要。诚然,通过处理生死问题,社会有时会展现其最为深厚的道德取向,但是通过大量的减少死亡的计划,社会仅仅展现了人们会陷入多少麻烦,或是人们会为了减少风险而付出多少金钱的代价。死亡已经足够神秘,我们无须再夸大其神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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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对于可能损失的生计的很大一部分兴趣,和拯救一个人所拥有的谷仓或是药店的兴趣没有什么不同。一场烧毁财产的火灾会带来多少损失?对于税收、储蓄、保险和对联合基金捐款的讨论同样适用于这一问题。相比专业分析师鉴定一个人的生计,鉴定师评估谷仓的价值更为容易,这一事实简化了问题,虽然仅仅是在一个方面,评估谷仓的价值只是探寻社会利益所在的出发点。国家财富作为一个统计汇总,在我失去了住宅与家具时也会相应地减少,但是除我之外又有谁会关心呢?如果我储蓄的银行关心,投保的保险公司或是居住地的税务机构关心,那也只是因为我们处于同一利益链条上。但是社会与国家财富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因为国家财富并不由人们集体所有,至少在美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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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估算谷仓或是商店的价值会比估算生命(而非生计)的价值要容易一些呢?这是因为猜测它们对于所有者的价值没有那么困难。它们的替代成本为此设立了上限。然而,这并没有直接给出物质损毁的小概率细微增加的价值,是建筑物的可保险性,也就是使用相同货币偿还其替换物的政策要求,才让我们有可能估算火灾、相撞、暴风雪的风险增加对于一个人来说价值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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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问题的困难之处不在于估算个人生计对于不同利益相关者的价值,而在于估算此人的生命对于自己,或是任何愿意付出代价延长其寿命的人的价值。这是允许替换的保险条款中无法得到保险的部分。这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消费品中的消费者利益。通常能够投保的生计虽不能分担全部的损失,但也大致上分担了损失,同时也使其成为一个分散经济利益的问题。生命价值的评估才是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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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不只在于,因为预算性、规章性计划如此之多,政府必须在不同受益者与纳税人的利益间做出权衡。也不只在于,因为计划如此之多,政府必须调查计划给人们带来的价值。主要问题在于,人们难以确定这些计划对于自身的价值,无法就此简单地给出答案,可能也不愿意接受询问。我们很可能不会获得过多的市场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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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小风险的细微改变使得评估更具偶然性,也去除了潜意识令人畏惧的选择中无价与虚饰的部分。问题在于,如果直接的风险降低水平更具偶然性,消费者是否还具备(或是认为自己具备)自主鉴别的能力,是否还可以经过引导冷静下注,就像是他会愿意扣紧安全带或是为房门购买一把锁一样。如果在接受调查时,消费者一直不经意地欺骗自己说自己所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我们就需要决定,是尊重他希望得到尊重的特权,还是哄骗他痛苦地重做鉴定,抑或是直接为他重做鉴定。引人恐慌通常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面对一项会让旅客刚一就座就产生危机意识的调查,不论是航空公司还是旅客都不会愿意配合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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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可能还存在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消费者能够经过引导产生偏好,而且还能够清楚明白地将之表达出来,那么政府是否应该试图满足消费者的偏好?我们可能会不禁站在消费者的角度思考,想要得出一个不同的答案。如果事实上消费者可能根本就不愿意做出选择,那么是否还应该依照其消费倾向行事呢?如果病人及其配偶都不愿意做出一个重大医疗决定,而是要求医生替其决定,那么医生是否应该推测病人或其配偶在必须做出决定时的选择?还是应该想象,若自己处在病人的位置上将为自己做出怎样的决定?抑或是做出对病人家庭或其所处的小社会有利的决定?医生是否应该询问病人希望依照何种标准进行选择?而这又会不会让病人感到为难,导致医生不得不自己选择评判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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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而言,小风险细微增加的主题不会对人产生过多刺激,故通过让消费者(纳税人、说客、调查对象)就该主题表达偏好(即使实际上并没有),挽救生命的决定的严重性将得到消除。人寿保险就是如此,所以挽救生命也可依此行事。虽然人们可能无法很好地做出决定,或者说可能在做出决定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我们也不能因此剥夺他们运用消费者——纳税人主权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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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经济学家,我必须一直提醒自己,消费者主权不仅是一种比喻,而且是以看不见的手作为评判依据。消费者主权来源于更为强大的权力,而这权力来源于同时期的另一准则:“无代表不得征税。”福利经济学为消费者主权的行使提供了方便,也让它与经济效率兼容起来。主权自身是由武力、牺牲、童子军等不言自明的准则确立起的权利典型,其中也包括消费者不可侵犯的犯错误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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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决定关乎的是政府计划,而不是公交车与飞机、电炉与燃气炉之间的市场竞争,那么这些决定将会由他人代理做出。也许在决定的过程中消费者的偏好会得到注意,但并不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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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们可以劝说一些公务员或是立法者进行冒险尝试,在过程中发现自己的价值,而后分享自己的经验与智慧。但是如果他们能够如此,那他们所要做的不是对他人的生命进行估价,也不是表达出自己对于选民生命的责任。他们必须为自己说话,或是为自己以及与自己相似的他人说话,因为面临风险的是他们自己的生命。他们所应抱有的心态不是挽救生命,而是改变风险,而这些风险一般都是很小的风险。我们通常知道谁因为缺乏安全保障而丧命,却从不知道谁会因为有了安全保障而活下来。政府出钱实施的计划,不论是为了增进健康还是安全,其实都是在降低个人的死亡风险。得到挽救的生命一般都会以数学方程式,也就是统计学意义上的等量来表示,而对于个人来讲,它是对于寿命的估算,而不是有限生命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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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与后果 第6章 死亡之际的策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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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有机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挽救生命的价值是什么?许多耗资巨大的政府项目都将挽救生命作为目标,抑或是将其包含在结果当中。但除大规模的救援之外,大部分项目都是通过降低部分人口的统计死亡率来达到此效果。死亡的数目会在总量上减少,但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谁会死去,却因为安全程度的提升或是风险的减少而没有死。即使之后能知道谁逃过了一死,在确定项目时也并不知道项目的受益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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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知道谁将会受益,甚至永远都不会知道受益人是谁,那我们在处理问题时就可以不必带有过多的戏剧性色彩,而是更加的直截了当。明知坍塌的矿井中有幸存者,还因为费用问题而考虑救援队是否应该继续钻探,实在令人厌恶。但计算费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不论是安装交通信号灯,从燃煤中提炼硫黄,还是扩大本地消防部门,在决定执行与否时,我们总是会考虑费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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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知道谁会从统计学上的救生支出(也就是降低死亡率)中受益,我们所做出的决定也会有所不同。在确定挽救某一生命的价值时,我们总将此处的生命视为他人。可是,在小规模地减少某种普遍性的风险时,比如减少空气污染或是生产流感疫苗,探讨救生价值的我们,甚至我们中参与决定的人,都是面临着风险的群体中的一员。我们并非不死之躯,在降低危险、延长预期寿命的问题上,我们都是消费者。延长他人的预期寿命对我们来说价值几何?这是一个道德问题;如果有人的预期寿命得到延长,该向其他人征收多少税款?这是一个立法问题。我们不能把自己局限在这两个问题当中。相反,我们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是:降低困扰着我们的风险、延长我们的预期寿命、挽救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对我们来说价值几何?我们无从知晓此人是谁,只知道若是不挽救,他也许就会死去。当抉择在自家房顶上加装避雷针是否物有所值时,我不会心生振奋;在投票表决我居住的城市是否该增加在图书馆、羽毛球场、交通管制、消防器材等方面的支出时,考虑与此相关的个人利益也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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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低我自己生命中的风险对我来说价值几何?类似地,降低我家庭所面临的风险对我的家庭来说价值几何?对于救生的公共项目所涉及的议题而言,上述问题并不是能提供启示的唯一视角。这却是一种重要的视角,有时还会是合适的视角。同时,如果人们总是间接假设死去的人是“他人”,而决策者是“我们”,那么,这种视角也是一种价值检验的全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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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写作的那篇文章(本书的前5章),我为自己选取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口号作为标题:“拯救你自己。”现在,我希望读者同我一起假设,我们所讨论的“死亡权”是属于我们自己而非他人的权利。大多数专业从事死亡研究的人都十分关切临终者——为他们服务,捍卫他们的权利,为他们提供帮助与保护,设立机构以保证他们的安逸与尊严。但我并不专门研究临终者,我不会代表他们、不会劝告他们、也不会探讨他们,更不会研究他们的家人、医生、律师,或是其医院与疗养院。就我所知,我目前还不会死,所以我不会为“他们”讲话,也不会以某一受害者群体的名义提出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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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表的是消费者。和其他人一样,我也会死去。同样地,像大多数人一样,我虽然会死去,但不知道将以怎样的方式,在怎样的境遇中死去:是突然身亡还是在经受了长期病痛之后死去?死亡时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是奢华还是节俭,体面还是屈辱?失语哑声还是说话能力尚存?会使家人宽慰还是给家庭带来负担?抑或是身边连一个家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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