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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28 亚里士多德全集(典藏本) [:1701882574]
1701903529 亚里士多德全集(典藏本) 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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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31 【1】 至此我们提出的各种问题差不多全都得到了讨论;接下来应当考察,引起政体更迭的原因有哪些,它们有什么性质和有多少种类,以及导致每一政体覆灭的原因有哪些,每一政体出于什么样的政体,又最可能演变成什么样的政体;此外,还须从共同的方面和个别的方面分别加以阐明,用什么方法可以保持各类政体,保持每一政体的最佳方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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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33 我们首先假定这样一个出发点,即业已出现的各类政体均一致公认公正原则和按比例的平等原则,尽管如前所述,它们大都曲解了公正和平等原则。例如平民制就建立在这种平等观念之上,即在某一方面平等的人要求在所有方面的无条件平等——一切公民都是同等的自由人,他们就认为在无条件的意义上也是人人平等;而寡头制则建立在这种不平等的观念之上,即在某一方面与人不平等的人便认为在总的方面自己也与人不平等——在财富方面他们与人不平等,便觉得在无条件的意义上也与人不平等。于是乎,平民主义者认为自己与人平等,遂要求在一切方面同人享有平等的权利;寡头主义者既已与人不平等,便企求多占多得,因为多占多得即是一种不平等。所有各类政体都奉行某种公正原则,但是以单纯意义上的公正原则而论,它们都是一种曲解。由于这一缘故,一旦人们在政体中未能像预期的那样享有其分内的权力,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发难。所有人之中,德性超群者起来发难是最合乎公道的,因为唯有他们才有最充足的理由要求单纯意义上的不平等,然而他们却是最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那些门第高贵之人由于此一方面远远超出他人,就不认为自己可以同人平等,因为高贵的门第可以看作是出自先辈的德性和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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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35 这些情形可以说就是城邦骚动的始因或泉源。由此生出两种变更方式:内乱的矛头直指现行政体,其目的在于以另一种政体取代现存的政体,例如以寡头政体取代平民政体或以平民政体取代寡头政体,或者以共和政体或贵族政体来取代这两种政体或反过来以后者取代前者;或者,内乱的矛头并不指向现存的政体,而是意图维持现行体制,比如寡头制或君主制,叛乱者把这些体制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中。也可以在程度上多少做一些更改,譬如把原先的寡头政体改变成更多或更少具有寡头主义性质的政体,把原先的平民政体改变成更多或更少具有平民主义性质的政体,或以同样方式加重或减轻其他各类政体的施政性质。此外,内乱也可以仅仅为了变动政体的某一部分,比如设立或废置某一种官职,就像在斯巴达一样,据说吕桑德曾经试图废除君王制,而鲍桑尼阿斯王则力图取消监察制;又如在埃比丹诺斯,其政体曾经历过局部的变更,那里的人们以议事会取代了部族长老会议,但至今那里唯有政府机构中的各类官员才被要求必须出席在审判大厅中[1]举行的推举某一官员的会议,而且,只设置一名执政官的做法也具有寡头主义性质。无论在什么地方,不平等总是骚动的起因,不过按比例的不平等除外(因为君主制就永远是不平等的,假如放在平等的人们中间来看的话);总的说来,向现行政体发难的人们都是在谋求平等。 平等有两种:数目上的平等与以价值或才德而定的平等。我所说的数目上的平等是指在数量或大小方面与人相同或相等;依据价值或才德的平等则指在比例上的平等。例如,3超出2与2超出1在数目上彼此相等或平等,而4超出2与2超出1就是在比例上彼此平等,因为2作为4的部分与1作为2的部分彼此平等,二者都是一个半数。如前所述,人们一致承认无条件的公正应根据价值或才德而定,然而事实却是,在某一方面与人平等的人便认为在总的方面也该与人平等,在某一方面与人不平等的人就觉得自己在所有方面都与人不平等。因此最可能出现的有两种形式的政体,即平民政体与寡头政体;因为高贵的出身和德性毕竟十分少见,而财富和群众则数不胜数。在哪个城市也难找到百名出身高贵之人,而富人(及穷人)却俯拾即是。在所有方面都根据各自的平等原则来做安排并不是一件好事;事实的结果表明,这种性质的政体无一能够长久存在。其原因在于,凡是立足于错误的起点就不可能不落得一个共同的悲惨下场。由此可知,既应当在某些方面实行数目上的平等,又应当在另一些方面实行依据价值或才德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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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37 尽管如此,平民政体还是比寡头政体更加安定和平稳。因为在寡头政体中存在着两重祸根:或者是寡头之间结党互斗,或者是寡头们与平民之间拼死相争;然而在平民政体中就只有平民与寡头之间的斗争,至于平民间的自相倾轧,这方面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记载。此外,平民政体比寡头政体更加接近由中产阶层组成的共和政体,而这样的政体是最为安定的一类政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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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39 【2】 既然我们要研究党派之争与各种政体的更迭出于什么情况,就应当首先普遍地掌握党争和政体更迭的开端和原因。大致上可以说这些起因为数有三,我们将提纲挈领地一一予以说明。我们必须掌握:发动内乱者的心态如何;他们为了什么;以及第三点,政局动荡和党派之争往往是从什么事情上开始的。图谋变更者在心态方面的普遍的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在前面我们正好已经说过了;有些人认为其他与自己平等的人多占了便宜,而自己所得甚少,便会起而发难,名曰追求平等;另有一些人自觉与人不平等,其所得却并未多于他人,而是与他人相等甚至更少,同样会起来兴师问罪,以求至不平等与优越。这些欲求之中有的是公正的,有的则是不公正的。自身不如人者为求与人平等遂而诉诸内乱,已经与人平等的人再图变更则是为了高人一等。以上就是发难者的心理情况。而他们所追求的,无非是财物和名誉;抑或是为了逃避与此相反的事物(如不名誉和财产损失)。在各城邦中,一些人为了替他们自己或他们的朋友摆脱耻辱或罚款,往往不惜引发一场内乱。在我们论述的问题上,以上述方式致使人们萌生这类心态的引起政局动荡的原因或开端正好有七种,从其他意义上考虑,其数目还会更多。其中的两种前面已有提及,但其间并不完全一致。因为如前所述,人们为了财物和名誉彼此相争,然而并不见得就是因为他们自身,而往往是因为看到别人公正或不公正地比他们多占多得了。此外的原因还有:暴虐、恐惧、优越或僭越、轻蔑以及不成比例的增长。其他意义上的原因有选举舞弊、疏懈、忽视小节、比例失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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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41 【3】 上述各种原因中,暴虐和贪婪能起什么作用及以什么方式起作用几乎是不言而喻的。一旦执政的官员们横施暴虐且贪财肥私,他们就会彼此相互倾轧,甚至向他们的权势所从出的政体发难,他们多占多得的东西全都来自对百姓的搜刮和对公共财物的侵吞。名誉作为引发骚动的原因能起什么作用和以什么方式起作用同样是不言而喻的,失去了名誉(资格)的人看见别的人名位加身,自然要图谋反叛。与一个人的价值或才德不相称的名誉或不名誉是不公正的,而依据了价值或才德就会是公正的。又及,优越或僭越也是引发内乱的一种原因,当一人或多人在城邦或政体的权力体系中取得了过大的权力时,内乱就会发生;这种情形下常常会产生君主政体或权阀政体。因此有的地方通常实行陶片放逐法,阿尔戈斯和雅典就是例子。不用说,一开始就防患于未然,杜绝这类卓异之士的产生,自然比等他们羽翼丰满之后再设法补救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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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43 恐惧也是引发内乱的一种原因。人们做了不义之事又惟恐受到惩罚,或者担心将会蒙受不义之事,便抢先向对方发难。就如在罗得斯岛一样,那里的显贵阶层由于害怕被平民群众投诉,便率先联合起来向后者发难。轻蔑是内乱和起义的另一原因,以寡头政体为例,在政体中没有地位的人一旦增多,政局就会动荡不安,因为这些人自恃人多势大;而在平民政体中,富人们面对无秩序无政府的状态难免心生轻蔑,例如在忒拜,奥诺福太战役之后,治理无方的平民政体终归覆灭;又如麦加拉的平民政体,由于其无秩序和无政府的状态,在一次战败之后同样归于灭亡;叙拉古的平民政体在葛洛建立僭政之前就灭亡了,而罗得斯岛的平民制在那次暴动之前就已经被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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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45 某一部分不成比例的增长也是导致政体更迭的原因之一。正如身体由各个部分构成,每一部分都应合乎比例地增长,不然的话,一旦脚长到四肘长而身体的其余部分却仅有两指长,身体就会归于消灭;要是不成比例的增长不仅仅是在数量方面而且也包括性质方面,这时候身体就会转而具有另一种动物的形状。城邦同样由诸多部分构成,常常会有某一部分潜滋暗长,例如在平民政体和共和政体中,穷人的数量就可能不断增长。有时这也可能是某种机遇造成的结果,比如在塔林顿,大量的显贵阶层成员在波斯战争后不久同耶比吉亚人作战时纷纷战死,于是平民政体取代了那里的共和政体。而阿尔戈斯人在“七日之役”中惨遭斯巴达的克勒奥米尼王的屠戮,不得不以柏里奥季或农奴权充公民之数。在雅典,其步兵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屡屡战败,结果显贵阶层的人数大为减少,因为士兵均从公民阶层中征募。平民政体中也可能出现类似情况,但是程度上有所减轻;当富人增多或财富大有增长时,这种政体就会向寡头政体或权阀政体转变。选举中徇私舞弊也可以在不致触发内乱的情况下造成政体的更替,就如在赫拉伊亚一样,由于原先存在选拔官员任人唯亲的现象,那里的人们遂用抽签代替了选举。而且,为政疏懈的人往往也会自食其果,那些对现行政体心怀不忠的人一旦做官掌权,政体就会随之更移,在欧里俄就是这样,赫拉克利奥多罗上台之后就废除了寡头制,用共和政体或者说是平民政体取代了寡头政体。此外,忽视小节经常可以酿成大祸。所谓小节,我指的是对之掉以轻心就将导致法制上的巨变的那些事情。以安布拉基亚为例,那里起先只订立了很轻微的财产资格,后来干脆完全取消了资格要求,因为那里的人认为些微的要求与无要求之间几近于没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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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47 城邦各部族未能达到休戚与共之前,它们间的失调也能引发内乱。因为一个城邦不能只由一些乌合之众组成,也不可能在仓促之间得以形成。所以,那些先就引入了外族或随后同别族相并的民族大多数要经受内乱之苦,例如,阿该亚人和特罗埃岑人一并创建了叙巴里斯城,但阿该亚人强盛起来之后便把特罗埃岑人逐出了这一地区,这就是世人如此憎恶叙巴里斯人的原因。在图里奥伊,叙巴里斯人又同另一与其共同居住的民族相争,认为这块土地属于他们并要求占有更多的利益,但最终反被逐出了图里奥伊。在拜占庭,后至的拓居者的独占野心暴露之后,被早先的拓居者用武力逐出了该地区。安底萨人起先接纳了凯俄斯岛的流亡者,随后又用武力驱逐了他们;而赞克里人接纳了萨莫斯人之后,终被后者逐出了自己的本土。在尤克琴海(黑海)上的阿波罗尼亚城,由于引入了一族新的拓居者,最终酿成了一场灾乱。叙拉古人在推翻了僭政之后,给外邦人和雇佣军士授予了公民权,由此生出纷争,以致兵戎相见。安菲波里斯人收留了后至的卡尔西迪亚拓居者,结果几乎尽数被后者逐出了自己的本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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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49 在寡头政体中,如前所述,众人生乱是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们原本与人平等,然而在政体中未能享有平等的权利;在平民政体中则是显贵之士起来发难,因为他们原本不与他人平等,却只享受到了与人平等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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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51 城邦的地理位置也可能引起内乱,假如域内领土并非天然适于构建一个统一的城邦的话。例如,克拉左美奈地区的丘特罗人就与岛上的居民不和;科罗丰人同诺底安人也有龃龉;在雅典,比雷埃夫斯港的居民比城里的居民更有平民主义倾向。就像在战场上一样,即使是一条又小又浅的沟堑,也会搞乱从上面经过的团队的队列;与此相似,任何一种细小的差别,都有可能在城邦中引起分裂或对立。最大的对立是德性与邪恶 [2]之间的对立,其次是财富与贫穷之间的对立,还有其他种种引起对立的因素,在程度上或轻或重,地域方面的差异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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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53 【4】 骚动有可能起于琐细的事因,但决不会仅仅围绕这些琐细之事,而总是要牵涉到那些利害攸关的大事。小事情一旦在权贵们中间发生,将具有不可估量的力量,例如在古代的叙拉古所发生的那件事情;当时,两位在政体中有地位的青年人之间的情仇竟然引发了一场内乱。故事是其中的一位青年人离家在外期间,另一位趁机夺走了他的情人,后来那位蒙受了羞辱的青年为了报复又在另一位外出时引诱了他的妻室;于是,两者各自纠结政要人物,终致在全邦范围内引起了分裂。由此可知,应该从一开始就悉心防范这类事情,及时化解政治领袖和权要们之间的争端。因为错误全在开端,常言道,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因而即使开始只有些小错,也堪与其他诸般错误相比。总而言之,显贵阶层彼此相争,免不了会把整个城邦都卷入进去,波斯战争之后在赫斯狄亚所发生的事情即是一例。兄弟二人在分父亲的遗产时发生争执,其中一人较为贫穷,指责另一人隐瞒父亲的财产和所发现的父亲的宝藏,从而争得了平民主义者的同情,而富有家财的另一人得到了富人们的支持。又如,在德尔斐,一桩婚姻纠葛成了随后所有纷争的起因。一位新郎前去迎娶新娘之际,从飞鸟中觉察到了某种不祥之兆,遂仓促离去,置新娘于不顾,新娘的亲属们觉得受到了侮辱,就在他去献祭时把一些圣器藏入他的祭品之中,然后佯称其强窃圣物,当场杀死了他。又如在米利提尼,由两名嗣女引出的争端成了一系列骚动的始点,直至同雅典人开战,并在这场战争中其城池为帕契斯攻陷为止。那里有一位富人名叫蒂莫芬尼,遗下二个女儿,另一位名叫德克山德罗的人想让自己的儿子娶回她们,然而他通过诉讼提出的请求遭到了拒绝,于是他煽动了一场内乱,并鼓动雅典人出面干涉(他曾做过雅典的侨领)。又有一件有关嗣女的纷争发生在福基斯,当事人是麦纳逊的父亲麦纳西阿斯和奥罗马库斯的父亲欧苏克拉底,这件嗣女婚配案即是牵动了福基斯全邦的那场圣战的开端。埃庇丹诺斯的一桩婚姻纠纷同样在那里造成了政体的更迭;有一个人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某人,而被许的这人的父亲做官之后因事判了女方父亲的罚款,后者以此为奇耻大辱,联合政体之外的众人推翻了那里的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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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55 有些政体也可能因为行政机构或城邦的其他部分或要素过于膨胀或名声过于显赫而更改为寡头政体、平民政体或者是共和政体。试以雅典为例,那里的元老院在波斯战争期间声名卓著,而元老们似乎想趁势牢牢把持住城邦政权;可是由于萨拉米斯海战的胜利,平民主义者的力量得到了增强,因为在替雅典人赢得海上霸权的海军舰船上服役的水手大都来自平民阶层。在阿尔戈斯,显贵阶层的成员在同斯巴达人作战的曼提尼亚战役中功勋卓著,之后便试图压制平民的力量。在叙拉古,平民是在抗击雅典人的战争中取胜的起决定作用的因素,他们趁此把原先的共和政体变为平民政体。在卡尔基,平民联合显贵阶层驱除了僭主福克索斯,随后立即接管了城邦的政权。在安布拉基亚,平民们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联合了那些心存异志的人驱逐了僭主伯里安德,把政权纳入自己的手中。总之不应忘记,无论是在野之人、行政官员、部落宗族还是城邦任一部分或团体,只要发生了有关权力或权贵人物的争执,就会掀起轩然大波。其他人作乱是因为嫉妒当权者们的尊荣,当权者们作乱则是因为自觉高人一等,不甘与他人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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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57 一个城邦中倘若敌对的两股势力彼此势均力敌,比如富人与平民力量相当,而中间阶层要么没有要么微不足道,那么就有可能生出内乱。因为假如双方中的某一方远比另一方强大,弱的一方明知无力抗衡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因此,如我们所说,德性过人者一般不会骚动,因为他们人少势单,难以同多数人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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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59 一般而论,一切内乱和政权更迭的开端和缘由就有上述这些。颠覆政权有时可依仗暴力,有时可通过欺诈。暴力或见于内乱伊始,或见于事发之后;同样,欺诈也分两种情况。有时候,一开始起事时就可借助欺诈使政权易手,掌权之后又可以用欺诈来对付那些不顺服的公民。例如,“四百人”专政时就使用了欺诈,他们哄骗群众,说(波斯)王将会为同斯巴达人的战争提供军费,群众已经被骗后,他们又想用欺诈的手法来保住政权。而有时候群众一开始就相信了谎言,后来又心甘情愿地再次相信了其统治者的花言巧语。简单说来,一切政权更迭的起因就有上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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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61 【5】 现在让我们来分别研究每一种形式的政体,看看从上述界定之中能生出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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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63 以平民政体而论,变更最主要地起因于平民领袖们的放肆。他们或者是私下里中伤富人,迫使富人们联合起来(因为共同的恐惧甚至能使死敌彼此联手),或者是在公开场合鼓动群众围攻富人。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可以证明这一点。在科斯岛,一些心地不良的平民领袖的出现导致了那里的平民政体的倾覆(因为显贵阶层被迫团结起来)。在罗得斯岛也是这样,平民领袖们不仅给群众发放津贴,而且还扣下了本应支付给船主们的打造船舰的费用,船主们由于这场飞来的官司群情激愤,合力推翻了平民政权。赫拉克里亚城在拓建后不久,其平民政体就因那里的平民领袖们胡作非为旋即归于覆灭,他们流放了显贵之士,这些流亡分子人数不断增多,终于结队还乡推翻了平民政体。麦加拉的平民政体几乎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归于覆灭的,当地的平民领袖们大批地驱逐显贵人士,以便没收他们的财产,结果是流亡者日渐人多势众,返归本土,在战斗中击溃平民,另建了寡头政体。库墨的平民政体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它是被斯拉苏马可推翻的。在其他各个地方,大致上都可以看到这种方式的变更。有时候,平民领袖们为了逢迎群众不惜加害于显贵人士,或者瓜分他们的财产,或者以巧取豪夺的公益捐献来削减其家产,有时甚至诉诸指控,以便没收富人们的财产,致使这些人不得不合力向平民政权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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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65 在古时候,平民领袖同时又是一名将领,故平民制很容易转为僭主制或暴君制。大多古时的僭主起先都做过平民领袖,现今与往昔已不相同的原因在于,尽管当时的平民领袖们出自将领中间,但他们往往不善言辞;如今修辞之术长足发展,能言善辩之人领导着平民大众,然而不谙军事妨碍了他们僭夺城邦大权,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两件小小的例外。早先僭政比现今常见是因为高位重权经常落入某些人之手,在米利都就是这样,从参议官[3]的职位衍生了僭政,因为参议官一人握有在许多事情上的最高权力。此外,当时各个城邦尚且不大,平民们忙于耕作,散居于乡野,只要略略懂些军事,平民领袖们就可能趁机建立僭政。他们通过表白自己对富人的仇恨来博取穷人的信赖,例如在雅典就曾有过佩西斯特拉托领导的反对平原派的暴动,又如,麦加拉的忒阿根尼斯宰杀了他在河边发现的富人放出来吃草的畜群。又,狄奥尼修斯由于指责了达夫那乌斯及别的富人而被认为有资格做一位僭主,他对富家的仇视替他赢得了平民主义者的声誉。而且,变更也可以是从最原始的平民政体到最新近的平民政体。凡是在官职都经过选举又没有财产资格要求的地方,并且选举权为一切平民所有,一心想谋得一官半职的平民领袖们就不得不拉拢平民,以致平民大众控制了权力,超越法律之上。一个防止这种情况出现或者至少能对此有所抑制的办法是由各个宗族来选举行政官员,而不是由全体平民共同选举。各种形式的平民政体发生更迭的起因大致上就有上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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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67 【6】 以寡头政体而论,政权的更迭有两种最显著的途径;其一是群众蒙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任何一个敢站出来领头闹事的人都能纠集起大批的群众,尤其当他本人就是寡头集团的一员时,纳克索斯岛的吕格达米斯即是一例,此人后来成了纳克索斯的僭主。起因于其他方面的内乱也有种种差异。有时候骚动产生于富有阶层自身,极少数人把持了各种职位,一些富人也被排斥于统治集团之外,正是他们起来推翻了他们的政体,在马撒利亚、伊斯特罗斯、赫拉克里亚及别的一些城邦均发生过这类事情。那些未能在这些地方的政体中当官掌权的人成天吵吵闹闹,直到先是兄长,后是胞弟,双双官服加身才肯作罢,因为有的地方不允许父子同时为官,另有一些地方不允许兄弟同时为官。马撒利亚的寡头政体后来变得更加接近于共和政体,而伊斯特罗斯的寡头政体则为平民政体所取代,赫拉克利亚的议事会增扩至六百人之众。在克尼多斯,原先的寡头政体也同样经历了变更,祸乱起于显贵阶层内部,他们不满于少数人把持政权,以及方才提到的规定,即父子不能一同做官,且众多的兄弟中只有最年长者才有资格担任官职。平民在这类争吵中坐收渔翁之利,乘机推波助澜,从显贵阶层中挑选一人做他们的领头人,进犯并制服了陷于分裂的寡头集团——分裂即意味着衰弱。比如在埃吕斯勒,最初的年代是由巴西琉代执掌的寡头制,而且政制清廉、治理得宜,然而平民们仍对少数人专政耿耿于怀,照样改换了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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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69 另一途径是寡头集团内部自相倾轧,迫使其中的一些人摇身变为平民领袖。这样的平民领袖有两种,一种是在寡头们中间充当领袖——尽管寡头们为数不多,但容纳一名“平民领袖”还是绰有余地的,例如在雅典的“三十寡头”中,查里克利斯一伙人就试图充当那三十人的有权有势的“平民领袖”;又如,弗吕尼克斯一伙人在“四百人”专政时代对那四百人也扮演了同样的角色。另一种由寡头充当的平民领袖则混身群众之中,如拉里萨的民防官须经群众选举,他们就极力谄媚群众;而且,在一切其执政官员的职位不是由寡头阶层自身选举而是由重武装阶层或平民阶层来选举的寡头政体中,类似的事情都会发生,即使对选民有极高的财产要求或规定其必须是某一政治社团的成员也不会两样,阿布多斯即是例子。又,倘若寡头政体的法庭不由政府人员组成,寡头阶层的成员有求于平民时同样会扮演平民领袖的角色,于是造成政体的变易,在滂沱海边的赫拉克里亚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又及,倘若寡头阶层的某些成员企图缩小权力集团的范围,那些失势却又要求平等的权力的成员就必定会转而求助于平民。寡头政体的更迭的另一种情况是,某些寡头大肆浪掷家财,生活豪奢无度;因为他们这样做总是有所图谋的,要么是想自己建立僭政,要么是扶助别的人成为僭主。在叙拉古,希巴里诺斯就曾拥立狄奥尼修斯为僭主;而在安菲波利斯,一位名叫克利奥底谟的人也曾有过这样的举动,他不吝家财引纳了来自卡尔基的拓居者,这些人安顿下来后就被他鼓动起来反对富有阶层。又如,在埃吉那岛也有类似行为,有人试图串通查里斯来推翻当地政体。有时候,这种人是即将有所动作,有时又只是为了侵吞公款,但这种事同样也会在他们自己之间或者在其他指责其盗窃行为的人与他们之间引起骚乱;滂沱海边的阿波罗尼亚就发生过这类事件。而寡头集团若是内部同心同德,就不致祸起萧墙。法尔萨罗的政体即可引为例证,那里的统治者很少,但掌管着人员众多的城邦,因为他们彼此间能够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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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71 再如,若是在寡头集团内部又形成了人数更少的集团,该寡头政体就会终结;即是说,整个执政集团本来就为数不多,还不是全部的寡头都有机会担任高官重职。爱利斯有段时期就是这样,政权掌握在少数的长老们手中,而且由于一共九十名长老都是终身任职,并像斯巴达的长老一样只从某些名门望族中挑选产生,能成为长老者自是寥寥无几。无论是在战时还是在和平时期,寡头政体中都有可能发生变更。战争期间,寡头派由于难以信任平民,被迫使用雇佣军,而指挥雇佣军的将军到头来常常喧宾夺主,建立了僭政,蒂莫芬尼在科林斯就做了这种事情;即使雇佣军的将军不止一个,他们也可以联手建立僭政。有时寡头派对此有所顾忌,只好把部分权力移交给群众,因为他们不得不利用平民的力量。在和平时期,由于彼此之间自然而然的猜忌,寡头集团内对立的两派就把城邦的防务委托给某位将军或某位中立的官员,有时候这人最终使双方都俯首让权。在拉里萨就出过这样的事情,阿琉亚代族的西蒙最终掌握了政权;阿比多斯在党派纷争期间也出过这样一个人物,即伊菲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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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73 在寡头政体中,婚姻纠葛和诉讼纷争也都能导致寡头集团内部一方攻击另一方的骚动。关于婚姻纠葛,前面我们已经述及,另外的一个例子是,埃勒特里亚的第亚戈拉由于在婚姻方面受了委屈,愤而推翻了当时的骑士寡头统治。为某件诉讼纠纷,在赫拉克里亚发生过内乱,在忒拜也有过这种情况,两处骚乱的起因都是法庭对某宗通奸讼案的裁决;两处的裁决都是公允的,但是引起了党派之争,败诉的一方在赫拉克里亚是欧鲁狄奥诺斯,在忒拜是阿契亚斯,那些与他们有仇的人趁机搅和,把他们绑在广场的柱子上示众。许多寡头政体的覆灭,都是由于寡头集团内部的某些成员不满于另一些成员的专制暴政遂起而发难,造成政体的解体,正如在克尼多斯和凯俄斯所发生的事情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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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75 政权更迭也可能发端于一些意外的事件,所谓的共和政体和一切对议事官员、陪审官员及其他各类行政官员都有财产资格要求的寡头政体都可能遭此厄运。经常的情况是,最初这些财产要求可能正好适合某一特定范围,使得寡头政体中仅有少数人能满足这种要求,在共和政体中仅有中产阶层能满足这种要求。然而由于和平或其他某种好机会,城邦日见昌盛,家家户户的财产都增加了数倍,都符合了原定的财产要求,于是乎人人都有资格从政为官;这种变故时而十分细微,不易为人觉察,时而则来之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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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03577 寡头政体中发生政变和骚乱的原因就有上述这些。总起来看,无论是平民政体还是寡头政体,有时候它们并不向与之相对立的政体转变,而是变为同类政体中的另一种形式。譬如,奉行法治的平民政体和寡头政体可以向权力型的平民政体和寡头政体转变,而后两种形式的政体也可以向前两种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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