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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十讲 四 墨子的形式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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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已经说明了墨子是中国的一个大匠,由其绳墨精巧过人,遂得墨者之称。我们更须知道,大匠的绳墨就伏着几何学上的点线面体,而形式论理便是由几何学推演而成的。然则墨家之有形式论理,自是必然的归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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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在中国可称为形式论理学之祖。形式论理有三条基本规律: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严格地说来,矛盾律和排中律都可归纳到同一律里面。墨子的根本思想既是尚同,因此创出一种论证同一的研究方法。他在《非命下》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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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出言谈,则不可而不先立仪而言。若不先立仪而言,譬之犹运钧之上而立朝夕焉也。我以为虽有朝夕之辩,必将终未可得而从定也。是故,言有三法。何谓三法?曰:有考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恶乎考之?考先圣大王之事。恶乎原之?察众之耳目之请。恶乎用之?发而为政乎国,察万民而观之,此谓三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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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所谓“立仪”,便是建立基本规律。他以为如果没有墓本规律,便什么法则都谈不上。如果有了基本规律,就可以产生三个法则,便是“考之”、“原之”、“用之”的三个法则。“考之”、“原之”的法则,是属于演绎法;“用之”的法则,是属于归纳法。但无论是演绎法或归纳法,都是从基本规律而来;用墨子的话表明,便是无论是“考之”、“原之”、“用之”的方法,都是从“仪”而来。这所谓“仪”,即是同一律,便是“考之”、“原之”、“用之”三者最基本的准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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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要讲到《墨经》的问题。我以为《墨经》(包括经上下,经说上下,大取小取六篇)虽不一定是墨子自己做的,但我们可以断定是墨子的思想,而且是墨子费过一番考虑的东西。因为《墨经》全体是站在形式论理的立场之上,和墨子尚同的主旨正相合,绝少含有辩证法的见地。这只要拿它和墨家惠施、公孙龙之流的思想比较一下,便很容易明白。因为惠施、公孙龙的思想都含有很丰富的辩证法的要素,而墨子的思想是十足地以形式论理为其旨归的。我们若不从这点去看《墨经》,徒然执著几个名词去断定《墨经》是墨子所作,或断定是“别墨”所作,那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关于这点,俟将来讲到“墨家的观念论的辩证法”时更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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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经》上论知识的来源,认知识有“闻、说、亲”三种,以为从传授得来的是闻知,从推论得来的是说知,从经验得来的是亲知。这不是很显明的将《非命》篇所说的“考之”、“原之”、“用之”作一种系统的阐明吗?前二属于演绎法,后一属于归纳法。但三者之中,尤以说知为重要,因为闻知不尽可信,而亲知又不免要受着某种制限。所以说知一项,《墨经》上阐明得比较多,这也可以体察到墨家的尚同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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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论理在印度、西洋都很发达,若中国则充分地表现在《墨子》一书中。形式论理大都分为三段推演。在印度为宗、因、喻,在西洋则为大前提、小前提、结论。梁任公在《墨子学案》中曾引出几条,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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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的因明,是用宗、因、喻三支组织而成。式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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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声,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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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何以故?所作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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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凡所作皆无常。例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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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经》引《说》就《经》,便得三支。其式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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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知、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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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何以故?“所以知”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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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凡材皆可以知。“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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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是宗在《经》,因喻在《说》。《经上》、《经说上》,多半是用形式。《经下》、《经说下》,则往往宗因在《经》,喻在《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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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损而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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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说在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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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若饱者去余,若疟病人之于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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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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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逻辑亦是三支;合大前提、小前提、断案三者而成。其式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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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前提——凡人必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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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前提——墨子,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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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案——故墨子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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