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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497 明代哲学史(修订版) [:1701942560]
1701946498 明代哲学史(修订版) 二 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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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00 性论是王廷相哲学的重要方面。王廷相所谓“性”包括人性物性,但他着眼最多的是人性。对于性王廷相有明确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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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02 性者,阴阳之神理,生于形气而妙乎形气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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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04 性者,言乎其生之主也。精气合而灵,不可离而二之者也。(《王廷相集》第7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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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06 在王廷相眼里,性是气的作用,是宇宙间事物之所以为此物的性质和主宰。王廷相关于性的定义贯彻了他的气本论,一切性质皆以气为根据,一切性质皆不能离气而有,并且这种性质是气自然具有的,非外力强加或人给予的。这就是他所说的“阴阳之神理”。王廷相由此反对在人性论上一切离气言性的说法,他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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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08 离气无性。气外有本然之性,诸儒拟议之过也。(《王廷相集》第8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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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10 性生于气,万物皆然。宋儒只为强成孟子性善之说,故离气而论性。使性之实不明于后世,而起诸儒之纷辩,是谁之过哉?明道先生曰:“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便不是。”又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此三言者,于性极为明尽,而后之学者,梏于朱子本然、气质二性之说,而不致思,悲哉!(《王廷相集》第8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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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12 在宋儒中,王廷相服膺程颢性论,因为程颢性论以气为基础,反对气外别有性。宋儒皆尊崇孟子四端之说,以为人性本善,而以此善性作为人之所以为人之理,故有“性即理”之说。王廷相多次指出,孟子性善论并不废性恶论。孟子说性善,是就人善的方面说,而人的不善的方面并非不存在。孟子说人皆有四端之心,就是从善的方面说,孟子说人之口要嗜美味,目要视美色,耳要听美声,四肢要安逸,此并非不是性。孟子以此种性为人与禽兽所共有,所以单指四端之心为性善的根据。这是为了给人指出一条“反身而诚”、“尽心知性知天”的便捷的修养途径。孟子并非以人出于形气的要求为非性。孟子说“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就是明证。所以王廷相指出:“是性之善与不善,人皆具之矣。宋儒乃直以性善立论,而遗其所谓不正之说,岂非惑乎?意虽尊信孟子,不知反为孟子之累。”(《王廷相集》第8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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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14 王廷相认为,性中有善恶,性中善恶皆是气的作用,皆以气为基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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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16 余以为人物之性无非气质所为者。离气言性,则性无处所,与虚同归;离性言气,则气非生动,与死同途。是性与气相资,而有不得相离者也。但主于气质,则性必有恶,而孟子性善之说不通矣。故又强出本然之性之论,趋于形气之外而不杂,以傅会于性善之旨,使孔子之论反为下乘,可乎哉?(《王廷相集》第5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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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18 王廷相将其气本论贯彻于一切处。既然性以气为基础,就不可能是仅有善而无恶的。程颐提出“性即理”之说,将人之善与宇宙根本法则会通,意在为性善论寻找天道上的根据。张载为了调和本然的人性和现实的人性的矛盾,提出“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二种性。天地之性出于清通湛一的太虚,气质之性出于摩荡攻取的阴阳二气,“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朱熹继承了张载天地之性、气质之性之说,但以天地之性出于理,气质之性出于气,天地之性是宇宙伦理法则在人心里的表现,气质之性是天地之性受人的气禀的影响之后的表现。现实的人或物,其天地之性为气质所遮蔽,须用存理去欲功夫,恢复天地之性。程颐、朱熹都承认有一个不基于气质的“天地之性”,虽说天地之性并不能离气质而存在,但天地之性却不来源于气。这与王廷相“性者,阳明之神理”的根本看法不同。王廷相公开表示自己在性论上与程颐、朱熹存在着矛盾:“程子以性为理,余思之累年,不相契入。”(《王廷相集》第518页)他批评他的学生薛君采笃信程颐论性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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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20 今君采之谈性也,一惟主于伊川,岂以先生之论苞罗造化,会通宇宙,凡见于言者尽合道妙,皆当守而信之,不须疑乎?(《王廷相集》第5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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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22 他也批评朱熹“性即理”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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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24 朱子曰:“性者理而已矣,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气而已矣。若理,则初不为聚散而有无也。”由是言之,则性与气原是二物,气虽有存亡,而性之在气外者卓然自立,不以气之聚散而为存亡也。嗟乎!其不然也甚矣。(《王廷相集》第60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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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26 朱子答蔡季通云:“人之有生,性与气合而已。即其已合而析言之,则性主于理而无形,气主于形而有质。”即此数言,见先生论性劈头就差。人具形气而后性出焉,今曰性与气合,是性别是一物,不从气出,人有生之后各相来附合耳,此理然乎?(《王廷相集》第8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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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28 在王廷相看来,人性以气为基础,故有善有恶。所不同者,圣人形气纯粹,所以圣人之性无不善,众人形气驳杂,所以其性多不善。但亦非全无善。人之善不是出于理,而是出于气。绝无在气外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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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30 王廷相对性之动静中和亦有辩论。他反对《中庸》所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更反对朱熹对于中和的解释。朱熹认为未发是性,是静;已发是情,是动。修养功夫在未发时涵养,已发时省察。动静皆主敬。王廷相认为,未发之中,只有少数圣人能达到,大多数人则难以企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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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32 夫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也。惟圣人履道达顺,允执厥中,涵养精一。是以此心未发之时,一中自如,及其应事,无不中节矣。其余贤不肖、智愚,非太过则不及。虽积学累业,尚不能一有所得于中,安得先此未发而能中乎?(《王廷相集》第5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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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34 王廷相指出,《中庸》及朱熹性论之误,在于气质之上,另寻本然之性,作为未发之中的根据。应该在修养功夫之后求中。若不论修养功夫,不区别圣贤与庸众,以为皆有未发之中,则是不通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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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36 王廷相又批评了静善动恶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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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38 问:“人心静未感物之时可以验性善,然乎?”曰:“否。大舜孔子吾能保其善矣,盗跖阳虎吾未敢以为然。何也?发于外者,皆氐乎中者也。此物何从而来哉?又假孰为之乎?谓跖也虎也心静而能善,则动而为恶,又何变之遽?夫静也,但恶之象未形尔,恶之根乎中者自若也。感即恶矣。诸儒以静而验性善者,类似圣贤成性体之也。以己而不以众,非通议矣。”(《王廷相集》第7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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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40 王廷相认为,动静不足以喻性情。静时未必皆性,静表心的状态和时序,性情则表善恶。庸众在未发时,恶已潜伏,只尚未形于外,不能谓之无,有感即恶形于外。这也就是王阳明所喻病虐之人,未发作时病已潜伏胸中,不可谓无病。以动静验善恶,是抹杀了圣贤和庸众的区别。王廷相反复申明,在人性论上他区别就性说性和并才气说性两种情况。前者他信从“十六字心传”,后者他信从孔子“性相近,习相远”之说。单就性说,孟子所谓“良知”,舜之所谓“道心”,皆可征之于经验。如见孺子入井而有怵惕恻隐之心,心中愧疚时额上出汗之类。但孟子所谓“天性之欲”,舜所谓“人心”,如“口之于味,耳之于声,目之于色,四肢之于安逸”之类,亦可征之于经验。所以,性情二者,圣愚之所同赋。遵人心,庸众之最终归于恶;遵道心,圣贤最终归于善。道心人心皆有,可为“性相近”;差之毫厘而别以千里,可谓“习相远”。并且王廷相主要强调的是后者,所以他反复说:“仲尼论性,固已备至而无遗矣。”(《王廷相集》第5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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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42 王廷相反对未发之中,反对静善动始有恶之说,有取于程颢。程颢曾说:“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论性,只是论‘继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二程遗书》卷一)意为人只能据经验言性情。性属形而上,乃“人生而静以上”,在“言语道断,心行路绝”领域,不能言说。人所能言说的,只是形而下之气。形而上之性必于形而下之气上见,而形而下之气必对形而上之性有改变。“继之者”,是后天可经验之情。孟子正是从四端之情上论性善。王廷相有取于此,指出:“未形之前,不可得而言矣,谓之至善,何所据而论?既形之后,方有所谓性矣,谓恶非性具,何所以而来?程子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得之矣。”(《慎言·问成性篇》,《王廷相集》第765页)但王廷相对程颢说有极大改变。程颢“从情上见性”,王廷相则主“善恶皆性中本具”,完全出于其人生气禀论:“气有清浊粹驳,则性安得无善恶之杂?”所以王廷相对程颢之性论有取有舍,而对朱熹则几乎全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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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44 王廷相也反对宋儒天命之性、气质之性的区分,他以气一元论为基础,对天命之谓性作了新的解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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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46 谓之天命者,本诸气所从出而言之也,非人能之也。故曰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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