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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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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牺氏、神农氏[1]，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2]，曰“某所有贤者”[3]，赢粮而趣之[4]，则内弃其亲而外去其主之事，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则是上好知之过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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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6]、毕弋[7]、机变之知多[8]，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罔罟、罾笱之知多[9]，则鱼乱于水矣；削格[10]、罗落[11]、罝罘之知多[12]，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13]、颉滑坚白[14]、解垢同异之变多[15]，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16]，罪在于好知。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故上悖日月之明[17]，下烁山川之精[18]，中堕四时之施[19]；惴耎之虫[20]，肖翘之物[21]，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种种之民而悦夫役役之佞[22]，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啍啍之意[23]，啍啍已乱天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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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容成氏”至“神农氏”：此十二氏皆为古代传说中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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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遂：竟。延颈举踵：伸长脖子，抬起脚跟。形容盼望甚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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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某所：某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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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赢：担。趣：通“趋”，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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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诸侯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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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弩：用机栝发箭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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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毕：带柄的网。弋（yì）：系绳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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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机：弩上钩弓弦的机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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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罾（zēnɡ）：用竿做支架的鱼网。笱（ɡǒu）：捕鱼的竹器，鱼能入而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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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削格：用以张罗网的东西。削，竹竿。格，木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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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罗落：即罗网。落，通“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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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罝罘（jūfú）：是两种捕兽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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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渐毒：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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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颉滑：奸黠。坚白：指战国时期名家的诡辩论题“坚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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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解垢：诡曲之辞。同异：即“合同异”，是战国名家的又一诡辩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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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每每：昏昏，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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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悖（bèi）：亏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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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烁：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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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堕：毁坏。四时之施：指四季的炎凉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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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惴耎（zhuìruǎn）：蠕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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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肖翘之物：指飞翔的小虫。肖，小。翘，轻，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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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种种：淳朴的样子。役役：奸滑的样子。佞：指巧言谄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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