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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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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奢为卫灵公赋敛以为钟[1]，为坛乎郭门之外[2]，三月而成上下之县[3]。王子庆忌见而问焉[4]，曰：“子何术之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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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曰：“一之间[5]，无敢设也。奢闻之：‘既雕既琢，复归于朴[6]。’侗乎其无识[7]，傥乎其怠疑[8]；萃乎芒乎[9]，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从其强梁[10]，随其曲傅[11]，因其自穷。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而况有大涂者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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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宫奢：卫国大夫，名奢，居北宫，因以为号。赋敛：募收民财。钟：青铜铸成的乐器，悬挂于钟架之上，用槌叩击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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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为：筑。坛：土筑的高台，用于祭祀。郭：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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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县：通“悬”，钟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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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子庆忌：即吴王僚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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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之间：谓守于纯一无为的自然之道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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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朴：事物的原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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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侗（tónɡ）乎：愚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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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傥（tǎnɡ）乎：无心的样子。怠疑：呆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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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萃：为“芴”之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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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强梁：力大强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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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傅：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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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涂：大通之涂，即大道。涂，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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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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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奢为卫灵公募收民财铸造编钟，先在城门外筑起了高台，三个月就建成了上下两层的钟架。王子庆忌见了后问道：“您采用的是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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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奢说：“我只是纯任自然，不敢采用人为的方法来赋敛铸钟。我听说：‘通过不断地去伪去俗，使自己的本性返归于原始的纯朴状态。’我在造钟的时候，好像愚蠢得没有知觉，无心而显得呆滞；精神茫昧恍惚，任由百姓离去或前来相助；来的人不拒绝，去的人不强留；顺从那些强悍而不愿出力的人，也随顺那些前来助捐附我的人，一切听任各人的自便。所以虽然从早到晚地募收民财，既不挫伤民众，又不挫损己心，更何况是有道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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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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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1]。大公任往吊之[2]，曰：“子几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3]。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4]。其为鸟也，翂翂翐翐[5]，而似无能；引援而飞[6]，迫胁而栖[7]；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8]。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污[9]，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10]，故不免也。昔吾闻之大成之人曰[11]：‘自伐者无功[12]，功成者堕[13]，名成者亏。’孰能去功与名，而还与众人？道流而不明居，得行而不名处[14]；纯纯常常[15]，乃比于狂[16]；削迹捐势，不为功名。是故无责于人[17]，人亦无责焉。至人不闻[18]，子何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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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裘褐[19]，食杼栗[20]，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而况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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