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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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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1]，引之盈贯[2]，措杯水其肘上[3]，发之，适矢复沓[4]，方矢复寓[5]。当是时，犹象人也[6]。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尝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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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无人遂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背逡巡[7]，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进之[8]。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9]，挥斥八极[10]，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11]，尔于中也殆矣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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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伯昏无人：虚构的人名。射：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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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引：开弓。盈贯：满引弓，就是使弓弯到盈满的程度。贯，通“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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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措：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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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适矢：第一箭刚离弦。适，刚。矢，作动词，发箭。沓：重新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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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寓：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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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象人：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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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逡巡：背渊而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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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揖：揖弓，即向列御寇让弓。进之：请他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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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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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挥斥：放纵。八极：指八方极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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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怵（chù）然：恐惧的样子。恂（xún）目：即“瞬目”，转眼。志：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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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殆：危险，此指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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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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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御寇给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拉满弓弦，在肘臂上放一杯水，箭发出去，第一箭刚离弦，第二箭就已搭上；第二箭刚发出，第三箭又扣在弦上。在这个时候，他就像个木偶一样掘然不动。伯昏无人说：“这只是运用技巧的有心之射，并不是忘怀无心的不射之射。试着跟你一起登上高山，踩着高耸的岩石，身临万丈深渊，你还能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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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伯昏无人就登上高山，踩着高耸的岩石，身临万丈深渊，背对着深渊往后退步，直到脚有三分之二悬在岩石外，便向列御寇让弓，请他上前射箭。列御寇吓得伏在地上，冷汗一直流到脚后跟。伯昏无人说：“得道之人，上能窥视青天，下能测察黄泉，精神奔放不羁，神色气度始终不变。现在你却恐惧得有些眼花缭乱，你要想射中就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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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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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吾问于孙叔敖曰[1]：“子三为令尹而不荣华[2]，三去之而无忧色[3]。吾始也疑子，今视子之鼻间栩栩然[4]，子之用心独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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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叔敖曰：“吾何以过人哉！吾以其来不可却也[5]，其去不可止也[6]。吾以为得失之非我也，而无忧色而已矣。我何以过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7]，其在我乎？其在彼邪？亡乎我[8]。在我邪？亡乎彼。方将踌躇[9]，方将四顾[10]，何暇至乎人贵人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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