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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67 中国儒学史 [:1702022245]
1702023868 中国儒学史 第六节 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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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70 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述而》)道、德和仁说的都是儒家哲学根本观念,“游于艺”的艺,指的却是经典。《汉书·艺文志》评儒家:“游文于六艺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用的就是《论语》中孔子的说法。孔子和儒家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重视古代传下来的经典,并在学习和解释之中发挥自己的主张。这当然和其“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述而》)的态度有关。就《论语》所见,孔子和弟子讨论到的经典,有《诗》、《书》、《礼》、《乐》和《易》,但没有关于《春秋》的只言片语。这和司马迁所说“孔子以《诗》、《书》、《礼》、《乐》教”是一致的(《史记·孔子世家》)。应该指出,这些文献在孔子之前就已经具有经典的意义,《诗》、《书》、《礼》、《乐》等至少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是贵族教育的基本素材,并被视为“义之府”和“德之则”。(8)至于《周易》,更是贵族占筮的主要经典。从这个意义上讲,孔子和弟子们对于这些经典的学习和讨论不过是对传统的延续。但是,在表面的延续之中,深刻的改变却在发生着。这些旧的经典在孔子和儒家的阅读及解释中,被赋予了新的意义。表面上是“述而不作”,其实“作”就在“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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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72 最重要的经典无疑是《诗》。这是孔子和弟子们讨论最多的一部,也被认为是最早该学习的一部。孔子教自己的儿子和弟子,最初的要求就是学《诗》,认为“不学《诗》,无以言”,(《季氏》)足见学《诗》的重要。这个说法突出的是《诗》的交往功能,从《左传》和《国语》可见,春秋时期贵族之间的对话,往往采取赋诗言志的方式。在这个时候,对《诗》的无知就意味着无法找到合适的说话方式,因此陷入到“无以言”的尴尬处境中去。孔子“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子路》)的说法,也包含着类似的理解。但《论语》对《诗》的阅读重点显然不在此。不仅是无以言,而且还是无以行。“子谓伯鱼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阳货》)《周南》、《召南》乃是《诗》最初的两部分,合称二南,按照孔子的说法,人不学此,则如面墙而立,无所见无所行。这显然是认为《诗》中包含着指导人生的道理。从大处来讲,这个道理就是《诗》所承载的情的内涵以及情和礼之间的关系,我们且看下面的几个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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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74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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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76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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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78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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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80 这三段话中,第一段提到的《关雎》是《诗》的首篇,孔子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之。从内容上来看,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突出哀和乐的情感,这与“诗言志”之说是呼应的;第二是突出对此情感的节制,不淫不伤,合乎儒家以礼节情的基本主张。第二段是和子夏论《诗》,前面讨论礼之本的时候已经引用过,其所重也在礼与情的关系。最后一段是对《诗》大义的把握,历来受到高度的重视,“思无邪”三字,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义”(《毛诗序》)的另外一个说法。所谓的“思”,偏重在内心的情感;而无邪,是指合乎礼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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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82 因此,在《诗》中包含着儒家理想的生命形象,一个有情有义的君子。《诗》当然是一个情感的世界,但更重要的,它是一个伦理和秩序的世界。读《诗》不仅可以言,更可以通情达礼,可以事父事君,《阳货》篇记载:“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根据朱熹的说法,“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论语集注·阳货》)。所谓兴是指感发志意,观是考见得失,群是和而不流,怨是怨而不怒。这里中心的意思是摄情归礼,以此事父事君,人道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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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84 比较起来,孔子和弟子关于《尚书》的讨论并不多。《宪问》篇记载:“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高宗,即殷王武丁。今传古文尚书有《说命》三篇,其上篇有“王宅忧,亮阴三祀”之语。此外,伏生《尚书大传》说命篇云:“《书》曰:高宗梁暗,三年不言。何谓梁暗也?传曰:高宗居倚庐,三年不言,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而莫之违,此之谓梁暗。”可知子张所问或即出自《尚书·说命》。子张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三年不言”上面,孔子以三年之丧之礼答之,并认为这是古代的通礼。《论语》中提到《书》的还有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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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86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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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88 此处所引《书》文,与《周书·君陈》“王若曰:‘君陈,惟尔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接近。(9)其主旨在于主张孝于父母友于兄弟即是为政,因其与政道相通。除了以上两条直接引用《书》外,《论语》中所记很多与历史有关的内容,或许也是出自《尚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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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90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也已矣!”(《泰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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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92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尧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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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94 清儒李光地已经指出此所述武王之语即出自《太誓》,如《左传·昭公二十四年》引《太誓》语:“纣有亿兆夷人,亦有离德。余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成公二年》:“《太誓》所谓‘商兆民离,周十人同’者,众也。”《襄公二十八年》记叔孙穆子曰“武王有乱臣十人”,相信也是出自《太誓》。以此例之,如上述尧舜禹之间的对话,以及《论语》中记载的很多孔子和弟子关于历史的讨论,也许都和《尚书》有一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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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96 礼的问题相对有些复杂。目前所存的礼书中,《礼记》明显是孔子之后儒家关于礼的解说;《周礼》的年代一直颇有争议,学者多认为其出自战国时代甚至之后;可以作为礼经的只有《仪礼》,《礼记》中明显有很多解释它的内容。以我们目前的了解,孔子的时代存在着某些礼书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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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898 孔子对于乐的热爱是《论语》的阅读者可以充分感受到的。和乐师的交往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著名者如大师挚、鲁大师、师冕等。《卫灵公》篇记载:“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从中可见孔子对于乐师的尊敬和体贴。其对于乐的理解显然并非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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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900 子语鲁太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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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902 自始而成的变化和节奏,孔子都能够娓娓道来。《泰伯》篇所谓“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也是此意。但孔子的所重不是技术上的,他把乐视为礼的重要部分,因此特别强调其秩序和价值的意义,于是有正乐之说。《子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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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904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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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906 综合先儒的说法,所谓正乐的意义,有整齐《诗》的篇次和正声律之错两种不同的理解,汉儒多主前说,清儒基本持后一种看法。两者兼而有之的情形也不能完全排除。孔子在回答颜渊问为邦的时候,曾经严格区分了两种不同的“乐”。《卫灵公》篇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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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908 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格,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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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910 在儒家的理解中,乐乃是治道中重要的一部分。其中雅乐的代表是舜之《韶》,孔子在齐闻之,“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述而》)其对于《韶》的推崇和热爱显然并非仅仅是声音上的,“尽善尽美”的评价更偏重在乐之德的方面,这种乐德表现的是舜的至德。比较起来,武王之乐《武》不过是“尽美矣,未尽善也”(《八佾》)。与雅乐相对的是郑声,这是所谓的“新乐”,其声淫,对于既有的秩序显然是一种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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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912 孔子与《易》的关系一直被学者关注。司马迁说:“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史记·孔子世家》)可见其晚年对《易》的热爱。《述而》篇:“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似乎能够证明司马迁这里的说法。不仅如此,马王堆帛书《要》篇也表达着同样的看法。《要》篇记载孔子和子贡的对话,特别澄清的就是晚年好《易》的事实。其中说明学《易》的态度乃是观其德义,和占筮无关。“吾与史巫同涂而殊归”,这话虽不必是历史上真正的孔子所说,却符合其对于《周易》的理解。(10)众所周知,《易》本卜筮之书,所以其中有卦象且多吉凶之辞。但孔子的阅读,却完全离开其占筮的一面,《子路》篇:“子曰:‘不占而已矣。’”语虽简练,却很有决断的力量。“吾非安其用而乐其辞也”,孔子的所好并不在其占筮的功能,而是卦爻辞中所蕴藏的智慧。根据《论语》的记载,孔子确曾引用过恒卦的九三爻辞:“不恒其德,或承之羞”,用来说明人应有恒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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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914 至于《春秋》,孟子特别强调孔子与该书的关系,把“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视为可以和大禹治水和周公兼夷狄相提并论的事情。并且提到孔子自己的话说:“知我者其唯《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孟子·滕文公下》)但在《论语》中,没有反映孔子和《春秋》关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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