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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力量（第9版） [:170220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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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根的圣希德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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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丁是古代伟大哲学家中的最后一位。正如我们已经在第五章中讨论过的，从 6 世纪到 11 世纪，欧洲处于黑暗时代，而希德嘉（Hildegard，1098—1179）就是黑暗尽头的一道闪光。她的伦理学著作标志着宗教神秘主义的开端，而这种神秘主义传统从没有真正中断过，只是那肇始于笛卡尔（见第六章）的理性主义的兴起让它不再风行了。也许我们应当说明一下：神秘主义就是对于一个神秘领域的信仰或经验，这是一个高于现实的灵性的领域，通常在恍惚或梦境中被感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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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希德嘉是哲学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请看她的人物简介）。诚然，她和别的宗教神秘主义哲学家通常都被称为“神学家”，但他们所说的对于伦理学和道德认识论都有重要意义。他们为道德知识的本性提供了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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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许多神秘主义哲学家来说，神秘体验提供了一种特定形式的知识，正如纯粹理性的内省所能提供的。他们的神秘体验通常是以视觉形态出现，有时也会以观念、思想的形式出现；有时甚至会出现一整本书，它仿佛直接来自某些神圣的源泉。这些事情是否真正发生过，我们这里不做评判，只谈它们的具体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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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宾根的圣希德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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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德嘉生于 11 世纪末的德国莱茵河谷。她是那个家庭的第十个孩子，因此被作为“什一税”献给了上帝；七八岁的时候，她开始和一群女子住在一起隐修，这就是后来的底斯勃登堡（Disibodenberg）本笃会女修士团。希德嘉学习了拉丁文，并研读《圣经》；她还阅读了早期教父们的哲学著作，包括圣杰罗姆（St. Jerome）和圣奥古斯丁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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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孩提时代，希德嘉就经历过神秘的视觉幻象。后来她成了底斯勃登堡女修道院的院长。三年后，上帝在一次视觉幻象中现身了，并命令她把这些神秘体验写下来传授给别人。这个把希德嘉置于尴尬境地，因为当时的教会和社会都认为女人不具备宗教、神学和哲学上的权威。不过，美因茨（Mainz）教区（属于德国）的主教被她写的东西深深地打动了，并向教皇尤金尼乌斯三世（Pope Eugene III）推荐了它们。教皇看了以后，确信这些幻象的确是来自上帝的消息。在 1147—1148 年冬季举行的特里尔宗教会议（Synod of Trier）上，教皇向来自欧洲各地的主教们宣读了希德嘉作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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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希德嘉和她的女修士团比毗邻于她们的修道院更为著名。随着希德嘉的名声远播，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涌向她的团体。但是当时修道院中的修士拒绝给她们提供更多的住所和图书馆空位，于是希德嘉带着女修士团进行了迁徙。那些修士的手里掌握着修女们的财物，他们想把值钱的东西据为己有。但如今的希德嘉是有名望的，她说服了主教，让修士们把大量的财宝交了出来。为了在宾根建设新的修道院并养活那些修女，这些资金和人工制品都是必须的。希德嘉为女性教育做出了无法磨灭的贡献：她建立了两座修道院，里面藏有古代哲学、宗教书籍的手抄本——这些都是学会了拉丁文的修女们誊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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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德嘉是个多产的写作者。她所涉猎的主题包括自然科学和医药学（据说她发展了疾病传播理论，她说污水会传播疾病。这一理论促进了德国大规模下水道系统的建设）。她还谱写音乐（近来被制成了 CD！）。她写了大量宗教哲学著作，在里面她不厌其烦地描述视觉形象来说明问题——正是这些视觉形象构成了这些著作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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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思想家，她影响深远。她在德国各地奔走，把她那些幻象的意义到处传播。先后四代教皇都定期地咨询她。她和许多人过从甚密，这些人当中包括两位皇帝、一位国王，以及两位王后。尽管一生都在被周期性的疾病折磨，而布道的漫漫旅途又是如此艰苦，希德嘉仍旧得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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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本著作中，希德嘉列举了三十五种罪恶，以及与它们相对应的美德。这种并列式结构是探讨善与恶的传统模式，它是从毕达哥拉斯那里流传下来的。比如，无节制（immoderation，即缺乏对欲望的节制）就是一种恶，和它对应的善就是明辨而自制（discretion，让事物合乎各自的分寸）。对于无节制这种恶，希德嘉是用这样的比喻来描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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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一匹狼。她残暴而狡诈，肆无忌惮地追逐着一切形式的恶。她屈着腿潜伏在地面上，游目四顾，她要把任何触手可及之物都吞噬殆尽。她对一切低下的东西都怀有好感，因为她心灵扭曲，品味恶劣。任何空洞、无价值的东西都令她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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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过早地对这位中世纪的本笃会修女做出结论，也不要轻易就认为她的善恶观点是狭隘的、受压抑的。来看看她关于人类性行为的论述吧。以下段落选自她的医药哲学著作《原因和治疗》（Causa et Curae）。在她看来，健康的男女性体验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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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些男人更富于雄性，他们拥有强健坚韧的神经。当欲念之风起于腹股之间，两道血肉的帐篷便随风鼓动；风在其间聚拢，如同涌向幽深的隧道。帐篷的中间便是汇聚了一切男性力量的雄性之根。它依赖帐篷的庇佑，帐篷就如同高塔周围的建筑群落一般拱卫着雄性之根。因此帐篷得有两座，它们赋予雄性之根以力量，并为之指明方向；它们戮力同心，勇往直前。风被吸引到此间，然后被释放出去，俨然有风箱在鼓动着火焰。于是乎雄性之根便昂起高傲的头颅，以华丽的姿态挺立于帐篷之间。随着时间的流逝，花朵将在这里绽放，化为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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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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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快感犹如温煦的阳光轻柔地爱抚大地，把热量持续不断地释放到大地上，让大地孕育出果实。倘若如此这般持续的热量过于猛烈，它就会伤害果实，而不是促进果实生长。所以女性的快感是温馨柔和而持续不断的，它循序渐进地提供热量，于是果实便得以孕育、生长。快感在女性身上的涌动荡漾要比在男性身上轻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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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在这位修女的列表上，性的快感肯定不是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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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洛伊斯和阿伯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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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德嘉那个时代还有一位重要的思想家，那就是法国的女修道院长爱洛伊斯（Heloise，1100—1163）。同希德嘉一样，爱洛伊斯也关注善恶问题，不过爱洛伊斯特别关注的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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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爱洛伊斯而言，哲学就是生活本身。如果你相信某种道德理论是真的，你就得按照它的原则来生活。仅此而已。爱洛伊斯关于道德哲学的著述见于她的《问题集》（Problemata）和《书信集》（Epistolae）。那些书信是爱洛伊斯三十来岁的时候写的，全部都写给彼得·阿伯拉尔（Peter Abelard，1079—1142）——那是伦理哲学史上的另一位重要人物，也是那个时代最重要的逻辑学家。在“爱洛伊斯和阿伯拉尔的真实故事”这一栏中，你可以了解他们两人之间的那段著名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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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洛伊斯的伦理学有两个基本要素。第一个要素源自罗马的斯多葛派哲学家西塞罗，由她做了改造，就是认为超然无私的爱（disinterested love）具有极高的道德价值。爱洛伊斯相信，对于他人的真正的爱应当是完全无私的、无所求的，无论这爱是否涉及性欲。爱者之所以爱被爱者，原因仅在于被爱者这个人本身。真正的爱者应当支持被爱者去追求自己的目标，实现他自身的最高道德潜能。在理想的爱情关系中，被爱者对爱者的感觉和爱者对被爱者的感觉如出一辙：他爱她，也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他也尽力地帮助她实现她最高的道德潜能，支持她追求她自身的目标。他不能有自私自利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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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洛伊斯的道德哲学还有第二个要素，那就是意向的道德（morality of intent）——这个她基本上是从阿伯拉尔那里学来的。我们先来回忆一下奥古斯丁的理论：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做这件事的时候的精神状态（从本质上讲，美德就是拥有一个倾向于做好事的心灵）。从黑暗时代一直到中世纪，这个理论一直被认为是对的。在圣托马斯·阿奎那之前，有人就相当细致地考察了这个理论——他就是阿伯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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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拉尔把道德上的缺陷同别的心灵缺陷——比如智力低，或记忆力差——做了区分。道德缺陷会使人做不该做的事，或不做该做的事。他还对道德缺陷和罪恶做了区分。罪恶就是“蔑视上帝”——也就是没有去做应该做的事，或拒绝做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