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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80 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1702247397]
1702248481 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无意识状态下能学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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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83 我将意识与复杂的信息处理相联系,这与全身麻醉后的无意识状态并不矛盾。在麻醉状态下,原先支持信息处理的机制不再起作用:脑电波变得缓慢而沉重,大脑皮层(大脑最晚发展的、最高级的部分)不再运作。是否能因此得出结论:在麻醉后的无意识状态下,我们不能进行任何复杂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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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85 问题是,每个患者对麻醉的反应都会不同。最糟的情况是,一些患者在手术过程中还是清醒的,会感到剧烈的痛楚。所以在做任何测试前,要先确定麻醉已经发挥效用,患者确实处于无意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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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87 确定患者处于无意识状态的主要方法是运用脑电图描记器:如果脑电波缓慢而深沉,表明大脑几乎没有任何神经活动。确定患者处于无意识状态后,我们能观察到什么结果呢?针对患者在麻醉后的学习情况进行了各种研究,结果是一致的:没有证据显示患者醒来后还能记起手术中的任何事情。如果在手术过程中,对患者念单词表上的单词,患者醒来后不会记得任何单词。在手术中反复告诉患者,当听到“侏儒怪”这个名字时,抬一下手指头。患者清醒后,实验人员给患者提示,但患者没有任何反应:既不会抬一下手指头,也不记得别人曾对他做过任何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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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89 尽管如此,患者还是有可能进行一些学习,只是效果不明显。其实我们一直在学习,只是有时候不明显,因而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学习。如第1章的例子,如果有人一直对你念单词“洋蓟”,念上100次,那么在这一天中,当你再次听到“洋蓟”时,你的反应比平时听到这个单词的反应要快。你念“洋蓟”这个单词的速度也会加快;在超市也会很快注意到洋蓟;如果人家要你马上说出几样蔬菜的名称,你会马上想到洋蓟;甚至可能会在市场上买一个洋蓟。你不会意识到上述这些情况,而且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但是确实会出现这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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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91 如果老是重复听到一个单词,那么我们的神经元是如何反应的呢?大脑中共同反映“洋蓟”的神经元,每当再次听到这个单词,就会重新被激活,调整发射该信息的阈值。下次听到这个单词或看到洋蓟时,神经元发射信息的速度会加快。就像肌肉经过运动后会变得强壮。但是,事实上远不只如此。神经元集合对“洋蓟”这个单词的反应速度加快,其实是由于一种重要的预测运算在起作用。神经元集合会这样想:洋蓟又来了,可能这个词比较重要,我们的反应速度要更快些、力度要更强些,甚至要更热切地期望洋蓟再次出现。每次我们接收到任何信息,神经元都会进行微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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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93 神经元不断做调整,产生一些预示信息。因此,无意识状态毫无疑问也在忙碌地进行各种运算。我们的感官知觉不能直接反映外界信息,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运算步骤向意识提供可用的相关信息。我们身体的活动有一部分靠感觉的反馈,比如感觉会让我们知道,我们想要拿到的物体距离我们有多远。这些活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顺利完成的,而我们很多低层次的经验是固有的。比如,我们一开始就知道太阳在天上,物体是有边沿的,等等。这些固有的经验是在几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形成的,非常有效。因此,我们人类以及智力较低的人类祖先能够从环境中获取危险或安全的信息,并且反应速度比掠夺者或竞争者更快。另外一些无意识的经验来自我们在婴孩时期有意识的探索,这些探索后来在我们的思想里根深蒂固,被无数有意义的信息掩盖,以致我们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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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95 从某种角度看,能够进行预测学习的无意识机器是很复杂的,但这仅仅指无意识能够进行大量简单的统计运算,不是指无意识能够揭示深层次的意义。神经元的微调只对我们的理解能力起辅助作用,而大量经验在意识领域内综合作用,使我们学到有趣的、深层次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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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97 在无意识状态下,神经元能进行简单的运算,这种功能是很有限的。患者在手术后恢复意识,让他拼写出包含有”ash”(灰)的单词,结果可能是”ashcan”(垃圾桶),也可能是”ashtray”(烟灰缸)。但是,如果在患者处于无意识状态时反复对他说“烟灰缸”,那么他恢复意识后很可能给的答案就是“烟灰缸”。他根本不记得大约一个小时前他听过“烟灰缸”这个词,但是他大脑的某个部分会记住,一些神经元会识别这个词,因此他的反应会是“烟灰缸”。换句话说,他已经被“设定”好了,因而会重复这个他听到过的词。诸如此类的例子表明,至少在某个非常浅显的、无意识的层次,神经元会关注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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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499 但是一个词有很多特征,如发音、语法结构、与其他词汇的各种语言学关系以及词的意义。意义是我们大脑建构信息的第一步,因为意义的产生要求厘清在一个密集的网络中各种事物之间的关系、各种类别的等级关系,等等。从这个角度看,不仅信息处理需要意识,连信息建构都离不开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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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01 患者可以被“设定”而重复听到某个单词,但是一个单词的意义是否也可以“设定”呢?如果在患者手术过程中,不断向他重复”cigarette”(烟)这个单词,等他清醒过来,再让他拼写包含”ash”的单词,他回答“烟灰缸”(ashtray)的可能性是否大于“垃圾桶”(ashcan)呢?如果真是这样,说明存在更深层次的触发机制:当神经元听到一个词时,就会激活另外的神经元,对这个词的意义进行解码。许多研究者做过这种测试,但结果显示:在深度麻醉状态下,我们不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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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03 因此,当我们处于无意识状态(如全身麻醉后的状态)时,在意识的监测下,我们只能隐约听到某个词,仅此而已。稍微复杂一点的内容(如词的意义),至少需要一定层次的意识参与才能破解,而无意识是无能为力的。当然,我们有意识地进行学习的任何事情,如制订一个策略、记住一张清单、阅读一份说明书,或者是我们每天要处理的无数信息,都需要意识的参与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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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09 贪婪的大脑:为何人类会无止境地寻求意义 无意识真的比意识优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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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11 研究无意识的最佳的方法是:研究一个人在全身麻醉状态下的反应。因为在全身麻醉的情况下,尽管大脑完好无损,我们却意识不到任何事情。因此,上面提到的无意识的局限性是可信的。但是科学在不断进步,对同一问题可以采取不同的方法进行研究。实际上,通过其他方法也可以探究无意识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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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13 比如,我们在清醒状态下,无意识的情况是怎样的呢?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无意识在意识的监控下获取信息,再混合各种信息,接着马上得出比我们刻意的、长时间的、有意识的慎重考虑还要高明的结论?荷兰研究者雅普·迪克特赫斯(Ap Dijksterhuis)做过一系列的实验来论证这种可能性。迪克特赫斯认为,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应该相信本能。本能反应是无意识的,而无意识缓慢的、一体化的处理方式远远优越于笨重的、有着更多局限性的意识的处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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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15 迪克特赫斯的一个实验(共有好几个类似的实验)要求志愿者根据个人喜好对4种想象中的汽车按次序排列。实验人员会提供给志愿者一系列有关车子特性的信息,每次提供一种信息。有一种车有75%令人满意的特性;另外两种车性能一般,好的性能与差的性能各占50%;还有一种车最差,只有25%令人满意的特性。实验人员依次向参与者展示4种车的所有性能,然后将参与者分为两组。一组为“有意识组”,给他们4分钟时间思考刚刚告知的车子的所有特性,然后得出最佳的排列次序。另一组为“无意识组”,给他们4分钟时间玩易位构词游戏,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根据迪克特赫斯的说法,玩游戏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的无意识有充足的时间处理与整合车子的特性,而不受意识的限制(因为意识正忙于执行不相关的任务)。迪克特赫斯的理论设想是:意识被其他任务分散,无意识能更好地理解复杂信息。4分钟时间到了,进入最为关键的最后一步:两组参与者开始挑选他们最喜欢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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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17 迪克特赫斯的实验结果是:如果每种车只有4项特性,一共16项特性,那么两组选择最佳的车子时表现得都不错,“有意识组”的表现略好一点。迪克特赫斯的解释是:如果选项比较少,意识能够很好地处理,因为有限的意识资源不会被适量的信息过分消耗而影响理解。但是如果提高难度,每种车有12项特性,总共48项特性,那么“有意识组”只有1/4的参与者能够正确选择最佳车子。换句话说,这个结果并不比胡乱猜测好多少。同时,“无意识组”的正确率高达60%。这个结果出人意料。由此,迪克特赫斯得出结论:做任何决策(不管是政治的、管理的或是任何其他的决策),“简单的事情要意识来完成,而复杂的事情要让无意识完成,记住这点,对个人十分有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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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19 然而,迪克特赫斯的结论是完全错误的。如果你仔细想想这个实验,把自己想象成参与者,就不难发现这个结论的错误之处。设想一下,在一个很小的、简易的测试房里,你刚刚坐下来,面前是一个计算机显示屏。这个环境是陌生的,你也清楚自己在做心理实验,想到这点,脉搏也加快了跳动。你会产生各种想法:这些奇怪的科学家要测试什么?真是像他们声称的那样吗,会不会骗我呢?我会不会显得很傻?我会不会有社交障碍?人家会不会认为我特别没脑子?这时有人要求你根据车子的特性,选出最令人满意的一种车,你马上告诉自己要表现出色。有人告诉你“这辆哈兹顿[2]很新”,你也觉得这车不错。但是,这车需要一段时间磨合吗?这辆车有什么特性强于其他车吗?你没有得到关于这些问题的任何指示,这让你很困惑。没有人告知你这辆车的其他特性,他们到底要我做什么呢?你决定暂时将哈兹顿排在第一位。这时候又有人告诉你:“这辆凯伊瓦的音响系统很糟糕。”于是你把凯伊瓦排在最后,尽管你只是用立体音响来听听新闻,并不在乎音响质量好坏,但你暂时不会去管这些。要记住这些车子的48项特性太难了(实际上你只记住了10项),但是过了一会儿,你确实认为有一辆车的特性比其他车要好得多。你觉得没有必要比较所有48项特性后再做出决定,但你还是集中注意力,思考着做怎样的选择,在每一个阶段都准备修改答案。等介绍完48项特性,你已经想好了答案。现在你做了决定,正准备说出答案,但是研究人员不让你说,反而要你玩易位构词游戏,希望分散你的注意力。但是你在玩游戏过程中一直记得答案,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样做的效果与让你思考4分钟的效果是一样的,所以玩游戏这种方法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不能让你改变主意。其实,在了解车子特性的过程中你早就有了答案,但是你还是按照研究人员所希望的那样做,结果你得到了测试报酬或课程学分,而研究人员也感到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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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21 上述分析表明,这种类型的实验与无意识没有多少关系,明显只是意识在起作用。劳伦特·沃勒奎尔(Laurent Waroquier)和他的同事做了一个类似的实验,70%的实验对象声称在介绍汽车特性的过程中,他们运用了各种策略选择答案,而且在介绍完特性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答案。也就是说,他们承认在介绍完所有特性之前,他们已经确定了结果,而后面那4分钟(不管是用来分散注意力还是用来思考)完全是多余的。作为一个探测无意识领域的实验,这个测试完全没有对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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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23 不仅如此,这种类型的实验不能通过一项重要的科学测试——可重复性测试。综合所有用这个实验设计的研究,会发现从平均值上看,“无意识组”并没占优势。其实,即使是迪克特赫斯做的一些实验,也没有发现无意识占优势的效果。另外一些研究人员(其中包括我的一个同事巴拉兹·奥采尔,我曾和他合作过一个重复性测试,但没有成功)如果说有任何发现的话,也是与迪克特赫斯的实验结果相反的:即使给参与者一长串关于汽车特性的信息,深思熟虑的那组还是比注意力被分散的那组有优势。这可能是因为当注意力被分散时,意识被其他事情占据,更容易忘记之前汽车排列顺序的正确答案。可惜这些不同意见的论文没有在报纸上以醒目的方式刊登。但是对我来说,设计周密、以追求真理为目的的实验所具有的魅力,远远超过那些吸引媒体注意力的时髦论文,这些论文观点新颖,却无法通过可重复性测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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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25 所以,结论很明显:仅仅是无意识参与运算的学习形式根本没有任何优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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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27 [1]如今,大众文化领域大力炒作这一研究结果,全世界的报纸都刊登相关文章,有篇文章的题目为“不知道如何做决定?停止思考吧!”(“Want to Make a Complicated Decision?Just Stop Thinking!”)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Malcolm Gladwell)的著作《决断2秒间》(Blink:The Power of Thinking Without Thinking)探讨了同样的主题。在这本书中,马尔科姆认为,本能的决定优于深思熟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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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48529 [2]英文为Hatsdun,与后文的凯伊瓦(Kaiwa)均为作者臆造的汽车牌子。——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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