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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有什么用? 素不相识的男人为什么要喊我“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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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波伏瓦‖古里安‖吉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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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的每一位女性可能都遇到过这种奇怪的现象: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会用假装亲昵的词来称呼你,就好像与你已经有了某种关系,而事实并非如此。这种事为什么这么烦人呢?男人为什么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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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完全陌生的男人说出“甜心”等明显“充满爱意”的词时,大多数女性都会产生特定的反应。她们一般会觉得自己在精神上(甚至是肉体上)对这个男人退避三舍。男人只想表现得好像他只是“很友好”,而女人却似乎蛮不讲理。如果她真的反对,他很可能会说“亲爱的,你怎么一点都不幽默呢?”他又用了一个假装亲昵的词,把这种令人不安的交流的所有责任都推给女人。女人感到手足无措,男人却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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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女性主义者玛丽莲·弗莱 (Marilyn Frye,1941— )仔细琢磨了这些日常经历,她注意到,它们常常会造成一种双重束缚。她在《性别歧视的系统性鸟笼》一文中指出,“oppression”(压迫)一词的词根是“press”(按压),因为压迫意味着让一群人承受各种各样的压力,使他们被限制、被约束或者被束缚。女性在生活中面对着一张复杂的压力网络,如果女性违反了任何规则,她们就会受到惩罚,遭受损失或蔑视。这些规则源自女性面对的各式压力,而压力则取决于一个女人是否在外工作,是否依靠救济生活,是否抚养孩子,是否结婚,是否异性恋、同性恋,两者都是或者都不是。压力源自经济地位和文化期望(来自家庭、宗教、阶级或对某一种族或政治团体的忠诚),而它们决定了“女人应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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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是被无穷无尽的小事所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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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莲·弗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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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意义上,这个问题又把我们带回到西蒙娜·德·波伏瓦 的断言:女人被男人视为他者(参见上文第9页)。不过,弗莱感兴趣的是:男性希望用什么特殊的方法让女性成为他者,以及他们如何向女性传递这些信息。她说,这就是性别歧视的真意;它不仅否定了女性的平等权利,还规定了女性的行为举止。一旦她们的行为逾越了男人为“女人”设定的界限,她们就会感到一种微妙的压力,让她们重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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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鸟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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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说,虽然每件小事看来全然无害,但是积少成多就不同了。她说,这个问题应该这样看,它就如同一个鸟笼。如果你凑得非常近,你会觉得单独每一根金属丝,都不会困扰到笼中的鸟儿,它们完全可以轻松地绕过金属丝飞行。此外,即使你一根根地审视这些金属丝,你也无法揭示一只鸟儿如何能够被它禁锢或者伤害。但是,如果你退后一步,突然看到整个笼子,就会立刻清楚地发现:鸟儿被“系统化相互关联的屏障”所包围。尽管这些屏障单凭自身都不会妨碍鸟儿飞翔,但合在一起,肯定会像“铜墙铁壁”那样限制住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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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压迫难以被我们察觉和辨别的原因。弗莱说,每个女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会一次次遇到这样单独的“金属丝”,而她们一生从小到大,单身或为人之妻、为人之母,直至年老体弱,都会在社会中遭遇各方势力联结而成的压力之“网”。而在家里和工作场所,当她们将社会的期望内化,想要“做个好女人”并招人喜欢,这些行为就会起到进一步强化压迫的作用。由社会规则和期待编织出的这只鸟笼既是外在的,又是内化的,以致这个完美的结合看起来“十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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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莲·弗莱让我们把不同的压迫要素视作鸟笼的金属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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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果女人拒绝把她们看到的这种压迫状态视为正常,会发生什么呢?如果她不配合这场游戏,会怎样呢?外部世界的第一种反应通常是对女人的抱怨轻描淡写,坚持认为这是因为她太愚蠢或太缺乏幽默感而无法善解人意(这常常足以让女人翻着白眼走开)。在弗莱看来,外部世界的危机感会随着女性的反叛程度而发生变化。我们可以预测,女人如果穿着性感,会被视为卖弄自己的性魅力,可是如果她着装中性,则会被说成不修边幅,或者“不像女人”。如果她言辞激烈,她就成了娼妓或者荡妇;反之,则是“淑女”,却因此太过纤弱而无法应对严肃的探讨或生活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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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思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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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之间会用类似的亲昵方式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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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说,对女性主义者来说,这些假装亲昵的用语的用处在于:它们令女性走近“金属丝”,好好看看这一特定部分在整体系统中是如何运作的。在日常生活中,如果一个女人发现自己被如此称呼,这可能与当时的情况存在某种内在联系,以致男人要借此重新确立他的支配地位。这在女客户负责移交钱款的货币交易中尤为常见,而只要女性可能占据了支配地位,对正常的权力体系构成威胁,它也有可能会发生。2011年,英国首相大卫·卡梅隆试图否定一位女议员的观点,他对她说:“亲爱的,请你冷静一下。”2012年,优步公司董事大卫·邦德曼的手法则略有不同,他提出:让更多女性进入董事会将导致“更多的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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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评论将女性贬为不需要认真对待的“可爱的小东西”。此外,男人自认为有权以任何方式称呼女性,只要他喜欢就行,而女人却很少这么做。根据罗杰·布朗和阿尔伯特·吉尔曼的经典文章《权力与团结的代名词》,称谓语可以改变对话的权力结构,将平等的成年人之间的对话变成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对话。他们表示,在许多语言中,第二人称可以用相对日常或相对正式的方式来表达,比如法语中的tu(你)和vous(您)。人们知道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场合用这些词。如果谈话双方用同等的语言相互称呼的话,表示他们彼此平等。反之,则隐含着高下之分。用亲昵的称谓或词汇(如“甜心”)称呼陌生人,只会显示出说话者高人一等,而说话者还会期待被称呼方用礼貌和正式的口吻来答复,这就更加显示出说话者的地位之高。在这种情形下,亲昵称谓并不表示亲密,而是要宣示优越地位。当一个女人被素不相识的男性称为“甜心”的时候,她潜移默化的教育和外在社会压力都令她明白,她得心存感激。弗莱表示,受压迫的女性往往被要求报以微笑,“如果我们服从,我们就表明了自己的顺从和对自身处境的默认”,这样,压迫力量就可以继续假装每个人都对现状感到满意。“那么,我们就不需要得到关注,我们默认让自己成了隐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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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最和煦的面容以外,任何表情都会让女人显得卑鄙、尖刻、愤怒或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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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莲·弗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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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我们不报以微笑,弗莱说,我们就会显得“卑鄙、尖刻、愤怒或危险”。我们会被指责“难以”合作或者令人不愉快,因此有丢掉工作的危险。根据记者索菲·古里安 (Sophie Gourion,1973— )的说法,如果女人在家里“不守规矩”,到了法庭上,它就会成为家庭暴力甚至“荣誉处决”的理由。她对人们的用语进行了研究,发现那些杀害伴侣甚至屠杀整个家庭的男性常常把自己的罪行归因于伴侣的行为举止(“发脾气”或“崩溃”),而与自己无关。她还表示,媒体还经常忽视这些案件中男性的长期暴力行为。这些事件可不是所谓的“激情犯罪”或“家庭惨剧”(在男人杀死配偶和孩子后再自杀的新闻里,这是一种典型用语)。古里安说,这些词汇使得针对女性的暴力行为看上去平庸而正常,甚至微不足道。她说:“语言在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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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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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弗莱所说,女性应该继续隐身,挂着微笑继续前行,还是冒着被嘲笑和威胁的风险挺身而出,你必须做出选择。有些女性觉得斗争是值得的,如澳大利亚前总理朱莉亚·吉拉德 (Julia Gillard,1961— )。2012年,吉拉德终于向反对党领袖托尼·阿博特的诸多糟糕的父权言论发起谴责,他曾说澳大利亚女性“在熨衣服的时候需要想明白一件事情”,他也曾将堕胎视为“避重就轻的做法”。在一次精彩的演讲中,吉拉德炮轰了他一条又一条谬误言论和性别歧视观点。所以,下一次当你被称为“甜心”时,不妨想一想吉拉德,并以她可能采取的方式去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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