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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异化的诞生:社会加速批判理论大纲 十二、规范批判:意识形态再探;揭露潜藏的社会时间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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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回顾“古典的”社会学,比如回到韦伯、齐美尔或涂尔干的理论,我们会发现这些“社会学之父”就像后来的埃里亚斯(Norbert Elias)或福柯(Michel Foucault)一样,都深受现代社会那令人感到困惑,甚至是充满矛盾的特质的吸引。他们想处理的矛盾是,一方面,现代社会的特征是相互依赖的程度很高,而且依赖幅度以难以置信的程度不断增长。社会互动紧密交织成非常复杂的网络,互动链与互赖链交织延伸得越来越长。因此,生产与分配,乃至于教育和娱乐、政治和法律,当中的过程包含了无数的个体和行动,并且产生自社会和地方各自的决策。这样的过程显然会需要大量的社会调节与社会合作,以及彼此的同步性,而且这种调节、合作与同步化的需求远远超越了所有其他已知的社会组织形式的需求。所以,人们可以假设,社会生活被社会规范和伦理规范非常严格地管制与控制,这些社会规范和伦理规范相当细致地操纵了个体的行为,以让互赖链能够非常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并且让互动过程可以不间断地持续运作。然而另一方面,令人惊讶的是,如果从伦理规则来看,现代社会当中的人似乎是相当自由与自我的。现代社会最基本的伦理观念,就是任何生活方式都是被允许的。换句话说,互赖链在增长的同时,也出现了个体化、自由主义化和多元化。但这也同时表明道德社会规范显著地弱化了。所以,现代社会中的个体在道德方面和伦理方面,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没有人会规定要做什么、要信仰什么、要怎么过活、怎么思考、怎么去爱,也不会有人规定要住哪里、要跟谁住。从现代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以及从个体自我感知的观点来看,几乎没有社会规范、宗教规范或文化规范的约束;在社会生活所有领域当中的无数选项之间,对美好生活的看法非常非常多元,也有相当广泛的选择自由。因此,现代社会和个体会觉得自己无疑“极度自由”。但我们怎么能前所未有地完全自由,却又前所未有地极度合作、协调、同步化呢?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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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在现代社会中看似矛盾的情况,其实并不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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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一种社会意识隐藏在主流的自由主义的自我自由感背后,它以压倒性的力量将一切推往反方向。个体一方面觉得几乎完全自由,但同时却也感觉到被不断增加的、可以洋洋洒洒列出一长串清单的社会要求所支配着。现代社会当中的行动者会觉得屈从于不同的、无法控制的负担和社会要求,这与人们所能观察到的、为求紧密合作的社会规范的需求是相一致的,而且这是其他社会所没有的。我敢说,没有其他地方像西方现代社会这样,每天的行动都不断被各种“必须这样做”的修辞所构筑起来。我们经常为他人或者自己的行动找理由,说这样做是因为外在的要求:“我现在真的得去工作了。我真的需要去填写税单了。我必须为我的健康做些什么。我得去学个外语。我现在必须更新我的硬件或软件。我必须去追踪一下这则新闻……”这串清单无穷无尽,然而到最后,“我们现在必须做些什么来放松、冷静,好好休息一下”,不然会得心血管疾病、抑郁症或是过劳。“每天的生活就是如汪洋一般的各种要求”,格尔根说道(Gergen, 1996: 134),并且罗宾森和古德贝也通过他们的研究数据确认了一个大家都感觉到的事:“我们必须越跑越快,才能够待在原地。”(Robinson and Godbey, 1999: 33,另外可参阅p. 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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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到目前为止的论点可以再更确实地指出,这些发现是“加速竞赛”的竞争导向下的逻辑后果,因为加速竞赛将我们困在滚动得越来越快的仓鼠滚轮中。但这也解释了现代社会在面对极长的互赖链时,如何满足合作、规制、同步性的需求:现代社会满足这些需求的方式,乃是通过严格地实施时间规范,通过行事日程和截止期限的规则,通过临时通知和立即性的力量,通过迫切的满足与反应。这些规范——就像我们所知道的其他社会或是文化的大部分规范——对于产生“有罪的主体”有压倒性的影响力:在一天结束之时,我们觉得自己有罪,因为我们没有满足(社会的)期待。我们终究从未能够完全做完我们的要事清单。而且事实上,每天的要事还会堆积得越来越多。因此,许多商务的经理、精英和越来越多的“心灵导师”,在面对客户的咨询时,其中一个核心的挑战就是告诉客户要接受事实,要事清单是根本无法做完的,不要再去想要处理完所有的电子邮件,并且说这样是常态、健康的。现在,这也让探讨罪责情结的心理学家,想起了严格的宗教教育。从数个世纪以来到现在,教会常被指责(而且许多情况下这些指责其实是有道理的)将罪责感与羞耻感强加给信徒[“我有罪,我有极大的罪”(mea culpa. mea maxima culpa)]。然而,宗教也提供了希望与救赎。首先,宗教教导我们人天生是有罪的,所以如果我们软弱,事实上并不是我们个人的错。其次,耶稣基督为了我们的罪而死。虽然我们有罪,但也是有希望的。最后,就像韦伯提醒我们的,在告解和救赎的制度当中,天主教的教会至少会提供许多缓解罪责感的方式。但现代社会不是如此:现代社会制造了罪责主体,但毫无慈悲与原谅。我们必须为我们的不足付出代价,而越来越多因为失业而被排除在加速竞争之外的人们更是提醒了我们,这代价有多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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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间规范已是社会中最具支配性的规范。只要想想看教育的方式就知道了,几乎所有的教育方式都要你去习惯时间规范:要学着推迟欲望,遵循进度规划与步调,节制,甚至忽略身体的需求与冲动,直到“正确的时刻”到来,然后一鼓作气勇往直前。然而尽管如此,时间规范还是跟我们从过去和其他文化那里所知道的道德规范和宗教规范非常不一样:虽然时间规范无疑是由社会建构的,但是它没有披上伦理的外衣,也没有佯装为一种政治规范,而是表现成一种赤裸裸的事实、一种无可辩驳的自然法则。时间规范单纯地“就是在那儿”,由个体自己决定要不要去遵循它。因此,对于截止期限的力量和速度的强制命令,完全没有道德争论或政治争论。相关规范的运作是一种潜藏幕后、无声无息的时间力量,这让现代社会宛若没有约束、极少限制。就像霍尔(Edward T. Hall)在很久以前便提到的,时间的“沉默之声”显然很有效地满足了现代社会巨大的管制需求。因为它无声无息、毫不引人注意地造就了一种意识形态,让人觉得时间是个人的事情,是自然而然的事情(Hall, 1973)。正是因为如此,时间规范在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具有一种几近极权主义的性质。它满足了我们在第九节所定义的四种极权主义的判定标准,亦即:(a)它对主体的意志与行动施加了压力;(b)人们无处可逃,所有主体必然会受其影响;(c)它无所不在,影响力不局限在社会生活单个或几个领域;(d)人们很难或几乎不可能批判它或对抗它。因此,要批判潜藏的时间的社会规范,就应该从一个出发点开始,亦即指出时间规范破坏了现代社会最核心的对反思性与自主性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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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异化的诞生:社会加速批判理论大纲 十三、伦理批判1:违背了承诺的现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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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化也许可以被视作是“潜藏在行动者背后”的变迁过程。也就是说,现代化并不是行动者有意、有计划地实现的,也与行动者的动机和所信奉的价值无关。尽管如此,现代化还是与具有文化内涵、政治内涵、价值内涵的所谓“现代性的计划”有内在的关联。在哈贝马斯的著作中,在泰勒的巨著《自我的根源》(Taylor, 1994),或是阿那森(Johan Arnason)的作品里(Arnoason, 2001),我们都可以发现现代性的核心观念,就是指出个体应该享有自主性。我们身为主体,不应让我们无法控制的政治权威和宗教权威,预先决定了我们该如何过我们的生活;不论是国王还是教会,还是在家庭里,政治领域里,职业生涯里,艺术、文化、宗教里,都不该如此。这一切都应该交回到个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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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的,这个观念包含并支撑着个体化和多元化的观念。在近来关于所谓的社群主义的争论当中,这个观念便认为就算是“自主的”主体,只有通过(泰勒所谓的)“语言交流的网络”、构成性的人际关系和社群,才能找到主体觉得有意义的生活方式。不过,就像哈贝马斯所提醒的,这跟政治的民主参与观念和自治观念密切相关。因为我们行动和生活所需的“宏观”的社会经济条件,无法单凭个体就能掌控。如果这个宏观条件是许多共同作用造成的偶然结果和一种无法控制的力量,那么它就必须通过集体的政治意志来加以掌控。卢梭便说,唯有当社会生活条件是基于民主自治之上而构成的,自主性的观念才能实现。以此而言,现代性的计划必然就是一种政治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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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计划也是一种控制自然力量的计划。如果人类生活应该要有高度自主性,那么大自然的限制束缚,就必须借助现代科学、科技、教育,以及强力的经济,来处理与克服。所以,现代性也总是悄悄希望克服贫穷、匮乏、疾病、残障、无知等等所有不利的自然情境,让自主的生活不再受到约束限制。就连我们在晚期现代所追求的身体特质的自主性,亦即自主决定性别与基因,其实也是来自现代性关于自主性的观念与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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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重要的是要看到,这个计划只有在一个社会已经处于社会加速进程中的背景下才是可能的、合理的。个体若要实现自主性,必须得超越稳固不变的社会秩序,不让社会阶级或社会身份(以及政治威权和宗教威权)终身固定下来,也不要让社会阶级或社会身份就这样一代接着一代地再生产下去。现代性的计划之所以能获得正当理由和吸引力,是因为社会出现了“动力能量”,亦即社会变迁的速度增加了。同样的,以事务增长率为导向的、强盛且生产力丰富的资本主义经济,和随之而来的科学与技术的进步,都让人们相信社会将会出现再分配方面的政治改革,以及个人自主性将会得到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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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社会加速与自主性至少原则上是相辅相成的。当然,就前文所述的情况来看,现代性从未实现。许多人,也许是大多数的人,由于工作条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因此生活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在我看来,这不只对于工薪劳动者来说是如此,对于雇主和管理者来说也是一样的。他们无法控制游戏规则,只能学习如何赢得这场竞争。此外,就像泰勒所说的(Taylor, 1988),人们以为必须接受工作生活由他人决定的现状,才能获得家庭生活的自主性,并认为这是一种“伟大的妥协”,但事实上家庭生活却从未真的因此而获得自主性。尽管如此,伦理私人化、经济资本主义,以及民主政治等“现代系统”,直到20世纪70年代,都还是会让人们“怀有梦想”。因为精力充沛的经济令人期待地成长,科技进步,高度就业率,工时缩短,福利国家扩张,所以大家都相信有一种马尔库塞所说的“安逸的存在”。人们可以诠释说,历史的发展方向,是让(每日的)经济斗争、为生活奋斗,以及社会竞争,不再是支配个人生活与集体生活的主要力量。的确,资本主义要成为一个在文化上可以被接受的经济系统,就必须使人们坚定地相信这种经济系统最终会变得相当富强,人类最终可以自由地去追求自己的人生计划、梦想、价值、目标,而不会受到仿佛架在脖子上的匮乏、衰退、失败的威胁。从亚当·斯密到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许多人都在不断地宣传与拥护这种信念。加速和竞争因此可以被视作是为了最终达到自主性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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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通过前面几个章节铺陈的论证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出,在晚期现代的“加速社会”当中,这些信念已经再也不可信了。人们已经体验到加速的力量不再是一种解放的力量,而是成为一种奴役人们的压力。当然,对于社会行动者来说,加速总是一体两面的,既是承诺,也是需求。在工业化时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加速更多是需求而不是承诺。在20世纪,加速具有解放的潜能。但是在今天“全球化的”21世纪,这种承诺已经失去了它的潜力,加速的压力强大到席卷一切的地步,个人自主性和集体(民主)自主性的观念都变得不合时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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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指出,自主性可以被视作一种现代性承诺要赋予人们的东西,要将美好生活的目标、价值、典范,以及实践,都尽可能免于外在的压迫和限制。正是这样一种承诺,构成我们的生活,而且这种承诺来自我们文化的、哲学的、社会的、生态的和宗教的信念与渴望,而不是大自然的、社会的和经济的“一视同仁”的影响。在社会加速的意义上,现代化与现代性的计划有内在关联,因为与日俱增的社会动力、社会动能的出现,都是为了确实地将人们从压迫中解放出来。不论对于个体还是集体,这都为我们提供了实现自主性的必要资源。然而现在结果是,社会加速比现代性的计划还要强大。它一样在前进,但是它的逻辑现在却违背了自主性的承诺。在晚期现代阶段,至少在西方社会当中,加速不再保证能追求个人的梦想、目标和人生规划,也不再保证社会能根据正义、进步、永续等等的观念进行政治改革;相反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个人的梦想、目标、欲望和人生规划,都必须用于喂养加速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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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主体来说,这变成了一种挑战,这种挑战引领与形成了主体的生活,使主体必须“留在竞赛跑道上”,保持竞争性,不能掉出仓鼠滚轮外。宗教实践、生活伴侣和家庭、兴趣、养生规则,越来越按照竞争逻辑来选择。社会变迁的速度和背景条件的不稳定性,已确实危及了“人生规划”的发展与施行。对抗现实、坚持个人渴望的自主性,变得不合时宜。对此,格尔根已经提醒了我们。在题为《失控》的章节当中,格尔根描写了“旧现代”的自主性的观念转向晚期现代的成功的“乘风破浪”的观念的形式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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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反抗不断追求改良、进展、发展、积累的现代主义的规训。慢慢的,我学会心平气和地放弃想控制我周遭一切事物的欲望。深思熟虑地在海洋中驶向某地——乘风破浪驶向目的地——跟随波逐流、悠游不问漂向何处,是截然不同的。(Gergen, 1996: ⅩⅧ,着重处为笔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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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不是说晚期现代要让大家都变得消极被动。要留在竞赛跑道上,就得在一个充满希望的机会出现时,有能力“跨越波浪”,当然,这需要强大的判断力与灵活性。但是,创造性、主体性、激情,已经不再是为了旧的“现代”当中的自主性,而是为了增强我们的竞争力。从政治方面来看,在资本主义经济当中显然无法克服贫穷和匮乏。在21世纪当中,人们已经不再期待能够通过政治改革来一劳永逸地改善社会条件,也不再期待能通过政治改革来达到以民主的方式所制定出来的文化目标和社会目标。相反的,确保、改善社会的竞争能力,亦即保住社会的加速能力,几乎可以说是政治结构的唯一目标。政治系统之所以要进行改革,是因为政治系统“必须适应”社会结构的改变。之所以需要政治变迁,是因为如果我们不降低税收,不允许基因工程,那么我们首先会落后,然后会被远远甩在后面,深陷贫穷和匮乏之中。曾经人们相信政治自主性可以让人们摆脱以经济发展为主导的社会,但是在目前的条件下,这种信念愈发变得虚幻了。我曾提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原因很简单,因为竞争逻辑和加速逻辑从不间断、毫无限制。这些逻辑鼓动起庞大的个体能量和社会能量,但最后自己却又把这些能量吸蚀殆尽。从逻辑上来看,这个发展已经没有另外的终点了,所有加速机器的个体能量和竞争能量,最终都会被献祭给宛如仓鼠滚轮的社会经济竞争。当然,这已等同于完全丧失自主性,彻底背离了现代性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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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何证实,或至少令人信服地说明在现代性的计划(亦即承诺将自主性赋予人们)和晚期现代的社会加速阶段之间,有一道越来越大的鸿沟呢?在我看来,在加速的社会情境当中,一方面仍许诺行动者有自主性,但另一方面遵守和实践这个承诺的可能性却越来越渺茫,而这必然会造成异化状态。我建议,在这里异化可以先初步被定义为一种状态,其中主体一方面可以不受到其他行动者或外在要素的逼迫,亦即行动者完全可以实现另外一种行动可能性,以此来追求主体自己的目标或实现自己想实践的事,但另一方面主体却不“真的”想这么做或赞同这种做法。以这种定义来看,如果我们加班到三更半夜,即便没有其他人规定要这样做,但我们其实是“想要”早点回家的(而且我们已经跟家人承诺过要早点回家),那么这时我们就体会到异化了。或是当我们在执行其实并不“真的”赞同的教育改革、经济改革或是管理方针时,或是当我们因为更大的利润和竞争力所以必须解雇某人时,也会有异化的感觉。我们可能会对目标和做法感到怀疑,而且原则上我们也可以采取别种做法,但“我们还是得这么做”。同样的,在政治方面,当我们参加一场其实并不真的觉得是正义的(而且我们不“真的”想要的)战争时,或是当我们支持有悖于生态理性且旨在强化汽车工业的政策时……总而言之,每当我们既是自愿,却又违反我们“真正的”意志在行动时,都可能会觉得被异化了。当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时,我们(不论是个体还是集体)早晚都会“忘记了”我们“真正的”目标和意图是什么,然后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们被他人管制了,但其实并没有外在的压迫者在管制我们。在结语之前的一节,我想概略描述关于社会异化的批判理论与现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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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异化的诞生:社会加速批判理论大纲 十四、伦理批判2:异化再探;为什么社会加速造成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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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对青年马克思来说,资本主义的生产模式造成了五种异化,亦即与自身行动(劳动)的异化,与自己生产出来的产品(物)的异化,与自然的异化,与他人(社会世界)的异化,以及最后与自己的异化。马克思认为,最后资本主义情境下的现代性将会使得社会当中所有主体与“世界”的关系都受到严重的限制;他们会与主观世界、客观世界,以及社会世界相异化开来。现在,众所周知,“异化”概念的“真正的意义”没有一个一致同意、毫无争议的定义,所以保守的马克思主义者都摒弃了这个概念(参阅Schacht 1971; Jaeggi 2005的讨论)。同样的,是否资本主义实际上或必然会造成所有这些(或是一些)异化形式,社会理论家们也没有一个共识。而这一节我想提出一些部分跟马克思的说法一样,但部分又不一样的论点。我将会试着指出社会加速已经又跨过了一些临界值,使得与人类相异化开来的不只是他们的行动、他们在劳动与生活时所使用的物、自然、社会世界和他们自身而已,而是还与他们的时间和空间相异化开来了。一旦把时间面向也加入分析的话,那么我其实也就开启了一个问题:时间变迁的逻辑是否(纯粹)是经济范畴的?我在本书第一章已提到,我相信社会加速在现代社会当中的驱动力已经超过了经济资本主义所涵盖的范畴,但这并不是在我的论证当中最根本的观点。加速是如何造成异化的?让我们来逐一检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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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空间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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