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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乳头到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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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罗马，女奴隶常被当作乳母用，不过在一个特殊的“里程碑”——一个叫哥伦那·拉克塔里亚（Columna lactaria）、意为“乳汁之柱”的地方，也有可租用的职业乳母。这些女人为她们的职业而自豪，甚至由于她们的地位，她们还可以在工资方面讨价还价。罗马平民对希腊乳母的需求量特别大，因为他们相信通过吸吮希腊乳母的乳汁，婴儿可以吸取乳母的语言。这样，除了拉丁语，孩子还可以说流利的希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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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的荷兰诗人雅各布·卡茨（Jacob Cats）认为，一个吸吮过“陌生人”乳汁的孩子会获得“奇怪的”特质。一个体面女人的女儿如果吃了乳母“可疑的”乳汁，她很快就会发现，她的女儿也因此摄入了某种“可疑的”特质。换言之，一个真正的母亲永远不会信任别人来尽她母亲的职责。他在一首诗中忠告所有的年轻母亲为自己的婴儿哺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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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年轻的妻子，利用你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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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正直的男人最想看到的不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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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他亲爱的妻子将孩子举到乳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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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拥有的乳房，涨满了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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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精致，就像象牙制的球。(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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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乳汁影响孩子的精神这个观点上，雅各布·卡茨绝非个例：这个信念曾广泛传播。在19世纪的法国，甚至有一个法案阻止名誉不佳的母亲为自己的婴儿哺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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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中也有一种传统的、对“陌生”母乳的排斥——犹太人或基督徒的，或者用个更糟糕的词，“异教徒”（卡菲尔，kafr）的乳汁，会将婴儿也变成异教徒。所以，当一个穆斯林母亲无法给自己的婴儿哺乳时，雇佣的乳母也必须满足其他一些要求。例如，乳汁必须是符合伊斯兰教教规的。这是他们的观点，但没有哪家“现代母乳银行”能完全保证她们的乳汁有伊斯兰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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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土耳其，饮用捐赠的乳汁被认为可以显著降低孩子的死亡率（一年约9000人）。然而，一个曾由无神论者哺乳的孩子是否注定会成长为一个异教徒？伊斯兰学者和医生还在争论这个问题。婴儿被他们从乳头里吸吮出的一切所影响，这一古老信念历史悠久，不只流行于伊斯兰文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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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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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家庭富裕的女人们拒绝为自己的孩子哺乳。“在这个乳房的色情内涵开始让其母性功能部分失色的世纪，很多上流社会的女士干脆不愿把自己全身心地奉献给孩子，因为不希望因此牺牲她们与丈夫的关系，更不用提她们的情人了。”玛丽莲·雅洛姆（Marilyn Yalom）如是写道。所以她们开心地雇佣乳母，不过也因此承受了沉重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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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婴儿送到乡村乳母那里的做法被整个欧洲的医生、人文学家、神父、传教士和其他道德家严厉谴责。文艺复兴时期涌现了大量文献，它们声称哺乳是母亲的责任，使用乳母是对生物学母亲的一个冒险的替代。……一些道德裁判者甚至到了将拒绝为自己的孩子哺乳称为罪恶的地步，尤其是在德国和英格兰等国家，这些国家的新教改革者正在呼吁更为严苛的道德观。(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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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出于对乳房下垂的恐惧，很多女人把她们的婴儿送到乡下长达24个月。只有在上层阶级家庭中，乳母才会到雇主的家里生活。弗朗索瓦·克鲁埃（François Clouet）的名画《沐浴的贵妇》（La Dame au bain，1571年）不仅反映了当时的阶级差异，而且反映了色情化的乳房和哺乳的乳房之间的对比。在这幅画的前景中，两段低垂的红色帷幕中间立着一个栗色的浴缸，浴缸里坐着一位不知名的贵妇——很可能是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尔特（Mary Stuart）。她发间戴着一顶王冠，前额垂着一颗珍珠。她有着吸引人的、相对较小的裸露的乳房；而由于雇佣了在她右后方的那位乳母，她的乳房得以保持着年轻的形状。这位乳母巨大的乳房上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个年轻的女仆在为这位气度不凡的贵妇加热浴缸里的水。在这里，浴缸里的女人的乳房是为了愉悦而存在的，乳母的则是为了每天的面包。（彩插图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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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配方奶产业直到20世纪初才开始出现。过去，当乳母一般是一种爱的劳动，随着需求量飙升，这份工作的薪酬也随之提高。这使得很多女人得以靠推销她们正分泌乳汁的乳房以谋生。婴儿的父母越有钱，乳母就越有地位和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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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身处顶层的，例如隶属于法老家庭的乳母，和高贵的宫廷贵妇地位相当，掌控着重要的权力网络。法国王后们的乳母享有各种特权，包括“乳房夫人”（Madame Poitrine）的头衔。在君主制废除后很久，一些法国家庭还顶着这个头衔，如同代表荣誉的徽章。(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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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乳喂养的政治学》（The Politics of Breastfeeding，2009年）一书的作者加布里埃尔·帕尔默（Gabrielle Palmer）发现，在17、18世纪的英格兰，做乳母是一份很棒的工作，一个女人凭借此份工作可以获得比她丈夫还高的工资收入。一个王室的乳母会“终生”受到尊重。在英格兰，一位传奇的乳母每天可以不费力地挤出差不多两公升（四品脱）乳汁；1831年她81岁生日的时候，依旧可以挤出乳汁。(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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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这一职业可以追溯到古代。在美索不达米亚，一个乳母通常会被雇佣两到三年，薪酬可以任何自然物的形式支付——大麦、油、羊毛，甚至银子。一句古苏美尔俗语甚至宣称乳母们在内庭中决定了国王们的命运。这可能看起来很夸张，但它确实显示这些女人有着重大的责任。如果一个婴儿在乳母看护的时候就死了，乳母会马上被预设为在没有得到其父母同意的情况下接纳了别的婴儿，导致其未能尽职照料这个死去的孩子。如果指控得到证实，《汉谟拉比法典》（约公元前1780年）会严厉地惩罚这个乳母：她的乳房会被切掉。(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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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存在着类似的乳母传统。末代皇帝溥仪（1906—1967）在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突然被立为帝，在登基大典上他极为不悦。他的乳母王焦氏是唯一能安抚他的人，由于哺乳，他们之间建立了亲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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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由于好莱坞名人中很多不愿意哺乳或因为隆胸无法哺乳，她们对提供母乳的保姆的需求也在增长。但是，这在美国需要执照，因为外人哺乳作为一项服务可能被认为是虐待儿童。一个俄克拉何马州的女人因为在因道德败坏被判处一年徒刑后为别人的孩子哺乳，被罚款500美金。(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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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不可测的母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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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尼日利亚约鲁巴人（Yoruba）崇敬的母神叶玛亚（Jemaya）的乳房里涌出了所有的河流，它们滋润着大地，但男性对代表神圣的、滋养的乳房的迷恋伴随着复杂的感情。她值得尊敬，但作为一切液体的母亲，她始终是一个变化无常的生物，靠近她需要小心。一首约鲁巴老歌曾提到“母亲”的力量，这里的“母亲”是一个集合名词。这首歌承认年长的、已成为祖先的或被神化的女人们的特别力量，正如一首充满潜在焦虑的歌谣所唱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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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今天的荣耀，噢噢噢噢噢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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