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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魅力是无穷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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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魅力是无穷尽的 即席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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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为本协会的创立表示祝贺吧,也让我们为这一快乐时刻的出现而欢喜,这标志着漫长的一天的过去和黑夜的降临,这实在是一个胜利的时刻。我们早已经厌倦这漫漫如人生的日子。前一会儿,我们还在怨叹它的冗长,此刻,我们的绝望情绪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成了欢喜。虽然这小小的胜利实在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开端,要不了多久,白昼无疑要卷土重来,但白昼的统治分明已受到了挑战,这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所以,我们还没来得及等到公认的夜的胜利,还没来得及等到渐渐散漫的市民生活向我们暗示白昼的退隐,先就欢喜了起来。是啊,就像年华美好的新娘翘首期盼夜的降临,我们也正渴切地期盼夜之降临的第一缕声迹,这第一缕声迹是它最终全胜的一个开端。对于现在的生活,也许只有缩短白昼才能勉强忍受,我们既然亲身体验到了这种痛苦,那么,黑夜的降临就越发让我们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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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间就这么飞逝而过,我们这个协会活了下来。各位亲爱的朋友们,我们应该为之感到高兴,因为它活了下来,狠狠嘲讽了我们“一切都将归于无”的教条。我们是该为这种嘲讽感到欢喜,还是为该协会依然存在而感到悲伤,同时又为它也许只存在一年庆幸?我们那时就立定心意,如果它不消亡,我们也要中止它的存在——在它创立之初,我们并没有深远的计划。我们很早就已经知道人类生活的残酷,所有的存在物都变化无常,对于大自然的无情法则,我们选择成全,如果一开始没有预见这点,也许我们的协会早就不存在了。一年过去了,我们的成员一个也没少。没有一个人从生活中解脱出来,没有一个人将从自身解脱出来,因为死亡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幸福,与生俱来的自尊也禁止我们去逃避。我们该为此感到欢喜,还是感到悲哀?我们最终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希望生活的困扰早一点离开,希望生活的狂风暴雨早日将我们打散。这样想在更大的程度上切合我们协会的宗旨,也更与现在的欢庆场面和我们目前的处境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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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小房间的地板是按照现在的时尚铺的绿地毯,不客气地说,仿佛是专为葬礼准备的,这显得多么别有用心而意味深长啊!在户外咆哮的暴风雨与强风连天的吼号,不就证明了上天与我们所感略同吗?当我们倾听暴风雨疯狂地倾泻下来,劈头盖脸地打击我们,强悍地挑战我们,我们还是闭嘴好了;当我们听到大海波翻浪涌般怒吼,森林撕心裂肺般叹息,大树呼天抢地般撞击,小草怯生生地瑟瑟发抖,我们还是闭嘴好了。人们说,神圣的声音并不是从狂啸的大风而来,而是发自温煦的和风,这话一点不假。但我们的耳朵这么急切地想捕捉那温煦的和风,却始终不能如愿,只能感受到大自然那狂烈的愤怒的大风。好,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把这些生命都带走,把这世界了结,把我这简短的演说了结。这短短的演说至少有一个可取之处——它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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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那汹涌地裹卷一切的旋涡,让这世界上最根本的规律消失,让一切奔腾吧——虽然沉湎于吃喝拉撒或婚丧嫁娶的人根本不会注意这些。让它毁灭吧,让它奔腾吧,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这长久郁积的怨愤,让它将高山、民族、文明的成就以及炫耀人类智慧的种种发明一扫而光吧,让它带着比命运的响鼓更大的毁灭性的力量奔腾吧,让它那一往无前的旋风刮到我们脚下空谷的悬崖间吧,我们将像鼻孔里的轻柔的鼻毛那样驯顺!但是,夜把一切征服了,破碎的白昼显得短暂了,我们的希望之花却更夺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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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朋友们,斟满你们的酒杯,这第一杯是我敬给你们的。宁静的夜,世间万物的母亲,我为你而干!因为有你才有了一切,你就是一切的归宿。我求你可怜可怜这个世界,张开你的臂膀拥抱一切吧,让我们躲进你的怀抱!黑夜啊,我为你欢呼,因为你就是一位凯旋的英雄!我最感到安慰的是,你将一切截短了,包括白昼、时间、生命、喧嚷的记忆,全都被永恒地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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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辛在他著名的文章《拉奥孔》中为诗与画的界限下了定义。关于这一界限向来颇有争议,但自从莱辛的这一篇文章确定了诗与画的界限后,美学家们就统一了口径,即诗与画的区别只在于画限制了空间,诗歌把时间提炼了出来;画表现的是静,诗歌则表现的是动。如果真是这样,如果要艺术地再现某一主题,就必须包含一种宁静的澄澈,这种澄澈使它的内在本质与外在形式相映衬。如果缺少这种澄澈,艺术家的任务就变得艰巨了,最后可能会束手无策。这是一条随便提出还未加阐释的原则,但若将这一原则运用到悲伤与快乐的关系上,我们就会知道快乐比悲伤更容易被艺术地表现出来。我们不是认为悲伤不能被艺术地表现,但确切地说,在悲伤演进的某个阶段,它也许需要在内在与外在之间建立起一种对比,但正是这种对比使艺术难以再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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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演进的过程是由悲伤的本性决定的。如果说快乐的本性是显露,那么悲伤的本性就是藏匿,有时甚至是欺骗。快乐是可交流的、开放性的、开诚布公的,并且渴求让自己充分表达,悲伤则是隐藏的、沉默的、孤独的,它拼命地想躲藏在自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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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点,只要一个人稍微涉猎一下生活,就不会否认。有人天生就有这样的秉性,感情一冲动,血流就直往外在涌,内在的情感一下子就显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还有一种人,他们天生能冷静地将喷薄欲出的血液倒流回去,让它们找到自己内在的庇护和隐藏。快乐与悲伤之间的关系也差不多是这样。快乐比悲伤更容易观察到,你在快乐的情感中看到了一种表现,通过这种表现,内在是一望而知的;但是在悲伤中,你甚至会对他内在的情感将信将疑,迷惑不解。那看得见的苍白仿佛是内在激动的告别礼,东躲西藏的情感在思想的追逼下进入它最隐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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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将探讨的这类悲伤正是这样,我们不妨称它们为反思性悲伤。在反思性悲伤中,我们至多会从外在之物上找到一点点隐藏的线索,有时甚至一点线索也找不到。反思性悲伤轻易不肯艺术地再现自己,因为在它内部,内在与外在的平衡已被打破,情感从空间上讲已不能确定;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悲伤还会抑制艺术再现,因为它缺乏内在的宁静,时刻都在运动中。虽然这运动并没有改变什么,但其本质是一种骚动。它在自身之内折腾着,像被关进笼内的松鼠,但又不像单单被关在笼子里那么简单,它随着忧伤的内在因素变化而时时变幻着。反思性悲伤之所以无法被艺术地再现,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它自己缺乏内在的宁静,它从不与自己达成一种表面上的和谐,也从不在任何单一的确定表达中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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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了病,感到疼痛,在床上辗转反侧,总以为会有一个方位是睡着不疼的。反思性悲伤也是如此,它不断辗转着,环顾前后左右、拼命地要找到合适的对象,好将自己清晰坚定地表达出来。等到悲伤渐渐归于宁静,它内在的本质就渐渐显露在外面了,也就遵从艺术再现的规律了。一旦它在自身之内找到了一种完全的宁静,这一由内向外的运动就会被完全启动,反思性悲伤就会朝相反的方向运动。它像血液一样从表皮撤回了,只有那瞬间的苍白留下了一丝转变中的行迹。反思性悲伤并没有表现出典型的外在变化,即使在孕生之初,它也是匆匆向内,在内里奔流,只有最警觉不过的旁观者才能感触到它的消失。在这以后,它就细心守护自己的外在形象了,尽可能使一切显得不太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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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这样悄悄缩回到自身之内,最终找到了一个藏身处,找到了内心最私密的后宅,希望能永远藏在里面,乏味单调的运动随之开始。它像钟摆一样前后摆动,难以静止。它不停息地无数次重新开始,一遍遍地再三考虑一切,一次次地审问着证人,核对并检查他们的证词。即使这一切都已经重复了千百次,也还要重复下去,这差事似乎没有结束的时候。单调麻木着心灵,就像屋檐下的滴水声一样,一种单调干枯的声音,又像纺轮的刷刷声,受一种规律支配,这种规律就像头顶天花板上来回走着一个踱步的踟蹰者,单调的规律的声响。这种反思性悲伤由于不断运动,使心灵几乎麻木得轻松起来了,这是必需的,这样它就会觉得一切仍在行进中。最后,平衡终于完全建立起来了,它不必再将自己从外在方面表现出来了,它曾经有好几次是这样努力的;从外在看,一切都近乎安宁和静止,但如果深入内部,我们就会看到在它小小的后宅里,悲伤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就像被投进地牢、严加看守的囚犯一样。被关押的囚犯就这样在囹圄中寂寞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且无数次不厌烦地穿过一条条悲伤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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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反思性悲伤一方面是由于个人的主观特性造成的,另一方面也是那客观性的悲伤或这一客观性悲伤的原因在作祟(1)。具有超常反思力的人善于将他遇到的每一种悲伤都转化为反思性悲伤,因为他的特性及其人格构造使他不可能直接同化、吸收自己的忧伤。不过这是一种病态的情形,我们对这种情形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每一种偶然现象都可以在这一转化中变成反思性悲伤。当客观的悲伤或其形成原因自身滋养着悲伤,成为反思性悲伤的反思时,那就另当别论了。当客观的悲伤还不彻底,当它留下了一个让人担心的忧虑时,这一点就不适用了。在这里,各种各样不同的思想同时呈现在我们眼前:在其适用范围和深度上远远超过了我们所经验到的,也使我们不再喜好审察。不过,我绝没有翻检这些思想的意思,尽管它们纷纷呈现,我想单挑出反思性悲伤这一点来,因为它已经呈现在我们观察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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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悲伤的原因是由欺骗造成时,情感的特性就会给个人带来反思性悲伤。要证明某一欺骗是真的欺骗并不容易,可是,这一点毋庸置疑是需要证明的,否则一切都要重新定义。只要这一点仍有争议,悲伤就安宁不下来,它将被迫在反思的领域内徘徊并寻求突破。而且,当所谓的欺骗涉及的并不是一些外在的东西,而是个人的内心生活,也就是他人格的最根本的核心时,这种引发的悲伤将更加顽固,也更加永久。对女人来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爱情更重要,所以,当这种欺骗是由不幸的爱情带来时,反思性悲伤就不可避免地参与其中了。不论这种悲伤会贯穿她的余生,还是她将克服这种悲伤,总之,反思性悲伤进入了她的生活。不幸的爱情无疑是女人经历的最深刻的悲伤,但我并不是说不幸的爱情都会引发反思性悲伤。她的恋人死亡,或失恋,或各方面的情形使他们难成眷侣,这无疑会引起悲伤,但并不一定能引起反思性悲伤,除非那个人在此前已经具有了超常的反思力,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就不是我们讨论的对象了。但是,如果她没有超常的反思力,她的悲伤就充满了直接性,因此完全可以被艺术地再现,反之,艺术家是很难充分地刻画反思性悲伤或表达出这种悲伤的本质含义的。相反,直接的悲伤就是一种内在忧伤的直接呈现,它与自己的原型完全一致,就像维罗妮卡与自己保存在手巾上的形象一样(2)。它的脚迹在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烙印,优雅美丽、清纯动人,每个人都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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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反思性悲伤不可能被艺术地再现,一方面是因为它总是处在转变过程中,还从未被再现过,另一方面是因为它看淡了一切,对外在之物和可见之物都不再计较。除非艺术家在刻画古籍时或者真的找到一个天真的人,将他刻画得几乎可以再现任何东西,他可以在胸前佩戴一块心形圆盘,然后再去引导或召唤人们的注意,使人看到那镌刻在圆盘上的画面。如果艺术家需要用文字表达,那就是:请留神细看一切——他将完全放弃刻画反思性悲伤的主张,而把它完全留给诗人或心理学家来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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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你们彻底讲清楚,并且尽可能用画面来描述再现的正是这反思性悲伤。这些随笔被我称为阴影录,一部分是因为我想通过这一名称使你们立即联想到它们像别的阴影一样,很难被直接见到。当我感觉到一个阴影存在时,这阴影并没有在我身上留下印记,也没有给予我清晰的概念。但是,当我将它面壁举着,不直接看它,只看着那显现在壁上的阴影时,我才真正看到了它。我展示给大家的画面也是如此。它是一幅表现内在的画面,但内在的画面只有通过外在之物才可以被感知。这外在之物也许看起来安分守己,但只有看穿这外在之物后才能发现那将要呈现给你们的画面是什么。它描绘得太精微了,因而很难用外在的东西来表现,它仿佛是由灵魂中最细微的情绪的丝线编织而成。假如我望着一张洁白光滑的纸,它看起来没有异样,可当我对着灯光举起它,就会发现它里面有很多细密的纹路,轻盈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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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各位亲爱的好伙伴们,好好地审视这些内在的画面吧,别让自己被那些表象迷惑。也可以这样说,你们自己最好不要把外在之物召唤到眼前后又不断地将它拖到一边。我的职责只是想让大家把这些画面看得更真切,但我并不鼓励自己加入的这个协会也这么做。我虽然年轻,在心智上却已成熟,不会再上外在一些东西的当了,以后也不会上它们的当。希望这不是我想入非非,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兴趣,来关注这些画面。我的这些努力也许会被看做稀奇古怪的事情,无关你们的痛痒,而且与我们的社会格格不入,因为这社会只知道一种激情——对忧伤抱着一种几乎同情的兴趣。我们自身也构成了一种秩序,我们不时地闯入这世界,扮演骑士或侠客的角色,然后选定了自己的职守和路线,结果却既没有庞然怪物可以与之搏斗,也没有困厄中的无辜人可以帮助,甚至在情场上也没有什么风险可冒。对于这些,我们没有半点兴趣,就连在情场上也是这样,因为,从女人眼里射来的流箭再也伤不着我们宽厚的胸膛,就连快活的少女们的甜蜜笑靥也动摇不了我们——除非忧伤在前面神秘地召唤。让别人去尽情吹嘘吧,吹嘘有多少女人无法抗拒他猛烈的爱情。我们稀罕这些吗?我们不稀罕!我们为之自豪的是,没有哪一种藏在幽暗里的忧伤能逃得过我们的眼睛,没有哪一种潜伏着的悲伤能让我们看不出它最隐蔽的居所,尽管这种悲伤是如此怕羞且傲慢,但是我们依然可以让它们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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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冲突最危险,技巧更高,酬劳更多,这些我们并不感兴趣。我们的选择已定:我们只关注并爱着悲伤,悲伤才是我们研究的课题,我们在任何地方都能发现悲伤的痕迹。我们追逐它们,锲而不舍,勇猛坚定地追逐,非要等到悲伤自己显现才罢休。为迎接引发的冲突,我们全副武装,在紧张的搏斗中苦练。是的,悲伤是悄悄潜入这个世界的,只有充满同情心的明眼人,才能够揣摩出它的存在。就像你走在街上,看起来每座房子都与它周围的房子相似,只有敏锐的旁观者才会注意到眼前的这座房子,在午夜与现在有很大区别:在那里,一个不幸的人正在彷徨,不得安宁。他爬上楼,脚步声兀自回荡在夜的寂静里。我们在街上擦肩而过,每一个都与周围的人相像,而每个人身旁的人无非也就是人类中最普通的一员。只有睿智的明眼人才能看出其中有一位房客,他舍弃了整个世界的纷纷扰扰,在寂静幽深的屋子里孤独地生活。这一自动显现的表象,成了我们审察的对象,但它无法激起我们的兴趣。钓鱼人坐在水边,死死盯着水下的浮子,他感兴趣的不是浮子本身,而是水波下面浮子的动静。这二者的道理差不多。表象很重要,但它不能表现出内在,它像电报号码一样,只是一个联络信号,告诉我们那些潜藏在海底深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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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当你仔细地审视一张脸,仿佛在你看着的面孔后发现另一张隐秘的面孔。就好像一个灵魂收容了一个照看着一笔秘密财富的移民进去的人,一张面孔隐藏在另一张面孔后面,就为那审察者提供了线索。他明白,只有深入到最本质的核心,才会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脸,通常被称为灵魂的镜子,可以说就在这一瞬间,它产生了一种暧昧的情愫,某种抗拒被艺术地再现的暧昧。谁想看见它,就得具备一双探测幽微的好眼睛;谁想顺藤摸瓜,探到那隐含在暗地里的悲伤的线索,就得具备专业的、敏锐的观察力。这双眼睛有热烈的光,但也体贴入微,里面包含着焦虑,灼灼其华又不乏同情和坚定,总之,很真诚、友善。它将人带入了某种快意的倦怠;在对悲伤的倾诉中,它找到了近乎销魂的快感,如血奔涌的快感。现实被遗忘了,外在之物被穿越了,过去重新复活了,悲伤自由自在地呼吸着。悲伤的灵魂找到了慰藉,如同忧伤而富于同情心的骑士欣喜地找到了自己苦苦追寻的目标。因为我们不是在孜孜寻找当前,而是在努力寻找过去,快乐属于当前,我们寻找的是属于过去的忧伤——虽然它在当前只是稍纵即逝,想我们向转过拐角消失在黑暗中的人投去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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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时候,悲伤能将自己隐藏得更隐蔽,若我们从外表来看,几乎看不出任何暗示。这可能会让我们很长时间注意不到这点,直到有一天,偶然地,从一个眼神里,从一句话里,从一声叹息里,就是那所谓的轻颤的语声、流转的眼神、颤抖的嘴唇、握着的痉挛的手里,拐弯抹角地仍将这一严加防守的秘密泄漏了——于是那寻根究底的激情被煽动起来了,战斗随之开始了。这时,机警、手腕和毅力都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像幽禁中的悲伤那样工于心计,好像被判了无期徒刑的人有的是时间来思考巧妙地藏匿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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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能像幽禁中的悲伤那样善于将自己隐藏吗?连不小心敞露了酥胸的少女,也比不上被突然撞见的被幽禁的忧伤掩饰得那么快,一切都如此及时、急切。其间,这位冲突中的人需要的是无畏的勇气,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善变的海神普拉特斯。我们的最大优势是坚持到底,并认定对手最终会投降。它尽可以像古代的海神,不断变换外表来使自己隐匿逃窜;一会儿像缠绕在手臂上的蛇,一会儿是恐怖的狮子,一会儿又化作一棵窸窣摇曳在风中的树,或者噼噼啪啪地烧得正旺的火堆。最后,它一定会替神说话的,悲伤最终一定会将自己完全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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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吧,与悲伤的追逐正是我们的快乐与消遣所在,我们的骑士风度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考验。为了它们,我们夜里像贼一样起身,甘冒任何风险,因为没有哪种激情能像同情一样豁出去。我们不怕失去这样的冒险机会,只怕遭遇的抵抗太顽强,会久攻不下。科学家们不是在说吗,他们把那抵抗了几个世纪的大岩石炸开了,却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生物。其实在此之前,这些小生物就一直存在。人们会发现自己也是这样活着的,脱掉坚硬的外壳,内心深处是一个被幽禁的忧伤的生命。这种可能性不会浇灭我们的激情,也不会冷却我们的热肠,只会点燃我们的热情。因为我们的激情并不仅仅是好奇心,并不只满足于外在和表皮之物。它是一种带有同情之感的恐惧,搜索着心灵的情感,牵引着从不露面的思想,并通过魔法与咒语来激发神秘之物,虽然死亡已将这些神秘之物埋葬到了我们视线之外。扫罗(3)在战争前乔装打扮来到安突尔的女巫前,请求她召来撒母耳的阴魂(4)。他这样做肯定不是出于好奇,也肯定不是单单想见到撒母耳,只是想了解他的思想。他惴惴不安地等待这位苛刻的法官来宣读对他的判决。所以,各位亲爱的同伴们,并不仅仅是好奇心促使你们来关注我指给你们看的画面,虽然我从一些文学名著中借用了一些主人公的大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说的仅仅是一些虚构的人物。这只是一些假借的名字而已,如果诸位觉得换用别的人物更好,那当然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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