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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我们眼中的流动中国 夏柱智|十字路口的农村青年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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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教师是教育战线的骨干。可实际上，与城市相比，农村青年教师短缺，基层教育部门的教师形容目前农村教师队伍青黄不接，这在贫困的家乡尤其如此。父亲说，他想选择一个青年教师作为后备干部，却难以选出来，因为最近十年学校就补充了两个人，且这两个人又不安心待在农村，其他青年教师是代课教师，他们无法通过考试，进不了正式编制，教育部门规定只有通过省考才能进入教师队伍。目前农村教育存在的问题是青年教师难以补充，补充进来的也难以安心工作。对农村教师的调查显示他们在工作、生活、思想方面的状态并不那么乐观，充满了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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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收入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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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青年教师，他们工作任务重，但工资却不高，××中学普通教师的工资为每月两千五百元，新机制引进教师的工资为每年三万多元。青年教师表示，这样的收入也仅仅够自己糊口，如果考虑到买房、买车等，以及结婚后的家庭开支，他们的压力是非常大的。因此出现了一种流行的说法，“现在当教师，家庭自身要是没有经济实力是不行的”。这样就解释了教师多为女性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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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任务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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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生涯，按照工龄可以分三个阶段：25～35岁，是成长的十年，这十年正值个人精力最为充沛的阶段；35～45岁，是沉稳期，在家庭、工作晋升等方面都承担了一定的压力，教学的精力较为分散；45～60岁，这是教学的疲倦期，或者说对自身的职业生涯不再有太多的追求，而是求简单、轻松、稳定地度过。这样的职业周期性导致了学校会把最繁重的教学任务交给青年教师，最前线的工作如班主任主要是由青年教师担任的。比如在完全小学，每个教师都有兼课的任务，而在教学点，每个教师都是全科教师。按照规定，小学就有十几门课，包括语文、数学、外语、社会、品德、科学、体育、音乐、美术、心理健康、生命安全，由于教师人数不足，只能开基本课程，其他课程能不开就不开。以××小学为例，学校只有学前班加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一共也就四个教师。每个教师每天都是上午四节课，下午三节课，累计下来，一周三十四节课，教学任务十分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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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压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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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学校和家长之间原本良性互动的关系出现危机，学校和教师的“教学”功能逐渐让位于“管理”功能，学校消极教学、维持现状的现象非常普遍。“现在30%的家长把孩子放到学校里来，就是想让学生在学校里长长身体”，而并不期待更高的教育成果。这些家长把孩子的安全成长放在了第一位，一旦孩子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情，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只要孩子回家倾诉自己的“委屈”，有些家长就会跑到学校里来。比如，小孩子上课严重扰乱课堂秩序，教师教育得稍微严重了点儿，在学生的手上留下了一个印子，家长就暴跳如雷地来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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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镇中学的两名青年教师为例，他们现在基本都属于学校的骨干，常年担任班主任。他们表示：作为班主任，学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三转九瞄”是他们对自己工作的总结：“三转”是指班主任必须要在教室、寝室、食堂三个地点频繁出现；“九瞄”是指早查岗、晚查寝、中午盯午休、课间查人等。在“安全本位”之下，班主任的压力非常大，因为“只要学生出了一点点事情，家长就会来找麻烦”，并且“一旦发生了安全问题，对教师和学校的影响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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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期间，由于家长监管不严导致孩子溺水，学校也得负连带责任，更不用说是在正常的上学时间。在这样一种“安全高压线”下，教师逐渐成了学生安全的无限责任人。教师对“再调皮不过”的学生也只能是“骂不得、打不得、管不得”，因为你的教育很可能就成为孩子安全事故的诱因，最后教师只能消极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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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青年教师的职业发展是有消极影响的。青年教师是班主任的主力军，他们把自己大部分精力都分散到关于班级学生的生命安全和心理健康方面，而真正投入到教学的精力是非常有限的。一方面，他们也希望自己在年轻的时候能够在教学方面站住脚；另一方面，学校、家长、社会给予孩子在安全方面的高压，使得他们不得不每天“盯”和“瞄”学生。按照他们的说法，青年班主任往往扮演了“保姆”和“教育者”的双重角色，负担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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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认同的边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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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焦虑表现为与周围群体相比较而产生的“边缘感”，教师自己认为“没有用的人才到乡村学校来”、“乡村学校是收容所”。这种自我边缘化实际上反映的是教师在目前农村社会中经济、文化地位的下降，主要有以下几点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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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教书的比不上打工的”。青年教师最能直观感受到这种经济收入上的落差。乡村教师原是村庄社会中的精英，而新时期，教师队伍的经济和社会地位均大不如前。教师觉得农民挣钱比他们多，不好意思跟农民聊收入，怕被鄙视。农民外出务工，收入上升得很快，向上流动的速度也很快。原来教师的自我认同感比农民高，现在失去了这种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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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政府对教师的投入和对学生的投入不成比例”。国家和社会舆论对学生高度关注，但是忽略教师福利提升，导致教师群体失落感严重。如2014年在××中学，国家下发了一百七十五万元的贫困生扶贫资金，小学生一学期补助一千元，中学生一学期补助一千二百元。这一百七十五万元要发下去，就要在全镇中挑出一千五百人左右的贫困生，这一指标下达到每个班级就是十个人左右。这就为难了班主任，在当下，农村绝大部分的普通家庭收入水平差距不大，要在四五十人的班级中挑出十来个贫困生确实有点儿困难。因此，有教师就反映，“有些家长是开着车来领补助的，还有的家长可能拿着这点儿钱就上麻将桌了”。但真正家庭生活有困难的学生，比如父母当中有重大疾病的或者单亲的孩子，这一千元的补助对他们来说又是杯水车薪。这种非精准式扶贫的方式看似是在扶贫，但实际效果却是因为资助过于分散而没有真正解决特殊学生的困难，也给实践这一方案的班主任带来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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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由于地方财政配套资金不到位，教师的“五险一金”很难落实。现在地方财政只能为教职工提供医疗保险。按照国家的规定，入编教师的“五险”是由国家、单位（人事主管部门）和个人三方共同承担的。其中，单位（不管是所在的学校负责还是教育局负责）要负担10%～30%不等，因此“对教师是福利，但对单位来说是负担”，学校的教育经费实际上又是来自地方政府的教育拨款，在地方财政不足的情况下，教师作为普通职工的福利就难以保证。某些小学的教学条件比较恶劣。比如××小学，虽有两个班但是没有校舍，目前是租用民房作为教室。现代教学工具，比如多媒体、电脑等，没有完全到位。个别学校还存在危房。改善这些教学条件也是需要投入大量经费的，但是在财政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将就使用临时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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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不去，流不动”。目前教育战线上的二元体制十分牢固，乡村青年教师缺乏向上流动的机会（有一个流行说法：进城指标除了要钱，还必须要与县教育局领导有非常关系），与城市同行的差距增大。在乡村青年教师的自我认同中，经济地位不如农民工、社会地位不如学生、职业前景不如城里教师，自我边缘化就这样产生了。长此以往，乡村青年教师的职业倦怠感就会提前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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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无用论重新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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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教师反映，目前农村的家长对子女的教育不再像以前那么严格，也不再强调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甚至部分教师也认为现在读书没有用。“农民现在很现实”，在部分人看来，“书读多了，还戴个眼镜，做不了事情”。很多家里经济环境一般的农村家长，对自己的小孩都是这么说的：“考得上县一中就读，考不上就不读，跟着我们打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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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工经济环境下，农村“没有读书而成为富人”的现象层出不穷，在一个“有钱就有面子”的地方文化下，这样的“富人”能起到一定的“榜样”作用。我们访谈的青年教师就提到他的两个学生：2008年的一个学生，书读不下去了就去学了一门技术，现如今在上海工作，一个月六千元；还有一个学生也是没有读完初中就外出做生意，现如今在街上开了一个家具店，开着宝马车。家里的弟弟妹妹看到了，读书的动力就更不足了。这样的例子正在不断冲击着传统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读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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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教育是改变农民命运最有效的办法。本来相对较大的城乡差距通过农村小孩的学习成绩而逐渐缩小，但当前教育战线上（包括教师群体中）“读书无用论”的盛行，把农村教育这一现代社会中最有利于农民提升经济社会地位的机制削弱了。经济社会地位高的市民阶层越来越重视教育，而经济社会地位相对低的农民阶层却不那么重视教育了。城乡教育差距将进一步扩大，农民与市民的城乡二元阶层结构将通过教育质量的差距而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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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我们眼中的流动中国 田志达|最后一个“五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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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长在一个小亲族共居的村落，这里生活着田、高、张、岳、霍、吕、黄等几个家族，其中田氏人口尤为众多，听说明年又要“续族谱”，将附近十里八村的田氏年青一代纳入族谱。我今天讲述的就是田氏家族中一位“五保户”大爷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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