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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我们眼中的流动中国 杨华|回乡观察片段：除了愤怒你还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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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年都要回老家过年。对于社会学博士来说，回乡过年是观察农村的好机会。每次回乡，对家乡的感觉总是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说因很多事情、很多发展变化无法亲自感受而有生疏感，熟悉则是作为当地人，在过年期间的密集交往中多聊、多听、多问、多看、多思，浸润其中，较外边人更容易透过现象看本质。以前每次春节返城后都要一事一议地写些“回乡记”之类的文字，今年做些改变，以观察片段的形式来记录回乡的所观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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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在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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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城边的国道、省道进入乡村道路后，最明显的感受是车越来越多了，出现了长时段的堵车现象。年后头几天出行拜年，堵得更是一塌糊涂。想来之前只在大城市里堵车受气，没想到现在乡村道路也开始堵车了。这两年，本人在乡村道路上堵得最长的一段时间超过四个小时，把人堵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在堵车过程中，以及回乡后的走家串户中，我发现农村的堵车现象有以下几个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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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车都堵在乡村的水泥公路上。除了省际交界的高速公路收费站有些拥堵外，我经过的国道、省道上皆未遇到堵车现象，这得益于大量高速公路分流了大部分车流。农村简易的泥巴石子路上也不堵车，这些路虽然不宽，但是路基较低，一般与其他土地齐平，因而在会车时可以借助其他平地让车，即便堵车时间也不会太长。真正长时间的堵车是在水泥公路上，这些路有较高的路基，而路面宽度一般只有一辆半车左右，两个会车处之间又相隔较远，因此一旦双向都有长车流经过时，会车就成为问题，造成倒无处倒，进无以进的局面。乡村水泥公路多于2005年以后的新农村建设期间修建，家乡所在的地区基本上在2010年实现了村村通，有很多地方甚至有了通组公路。这对于农村来说是大事，“要致富，先修路”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方便了农民的出行，农民对此是满意的和心怀感激的。至于过年堵车，我发现多数农民并不抱怨，甚至予以理解。其一，平时堵车少，水泥公路的效用主要在平时发挥，过年堵一堵也无妨；其二，当时修路的时候，谁会想到农村这几年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车，政府也不是神仙能掐会算，它也没想到，但农民相信政府会视情况变化加宽乡村公路。跟我一起驱车的农民甚至对农村堵车欣喜若狂，说若不堵车，你就不能发现农民有多富裕。想来也是，手中没钱，哪买得起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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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开车的人多是“70后”和“80后”。这些能买得起车的人，一般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二十五岁以下及四十五岁以上的人都较少。这个年龄段的人一般在外打工或创业，少则七八年，多则二十几年，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在家盖了房子或在县市买了房子，子女上小学初中或已外出务工，家中的老人还能自食其力，总体而言，家庭负担不大，因此他们有闲钱买车。这些人是农村主要的财富拥有者，他们的发家致富得益于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尤其是近二十几年打工经济的兴起。在该前提下，他们之所以能够积累起一定的财富（而不是全部花掉），得益于农村的“半工半耕”家计模式，即子代外出务工，父代在家务农。这个分工模式使一个农民家庭有两笔收入，一笔是中老年人在家务农的收入，包括务农的货币化收入和因农村低廉的生活、养老、带孙子、就学、就医等费用而节约的生活成本；另一笔是年轻人在外务工经商的收入，也包括实际收入及因在农村消费而节约的生活支出。有了这两笔收入，一个农民家庭在农村不仅能够完成基本的劳动力再生产，过上相对体面的生活，还能结余一大部分收入用于建房、买车等。如果一对在外务工的农民夫妇要在城里给父母养老，还要在城里培养小孩，那么他们的工资收入是无法承担的，更不用说建房买车了。所以，堵在乡村公路上的车，开车的清一色是年轻人，但买车的必然还包括中老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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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堵车时见到的大多是国产汽车，包括小轿车、MPV（商务车）和SUV（城市越野车）等。在某次等待车通行的过程中，在海南定居的妹妹突然说了句“我们这里人还蛮支持国产的”，我才注意到，前面所堵的车多数是国产车，而且主要是国产小轿车、MPV和SUV。MPV以五菱宏光、长安之星为主，小轿车以比亚迪和吉利系列居多，SUV则多是哈弗H6和广汽传祺系列。这些车的价位在五万元至十五万元，取中间值的话即十万元左右。这个价位的车对于农村打工或经商的年轻一族来说，是完全可以承受的。MPV和SUV既可以代步，也可以运送货物，是年轻人跑运输、销售、做生意等比较好的选择，而小轿车和SUV不仅能代步，开出去也还能彰显身份，既不会丢农村青年的脸，也不会让人觉得在炫耀。农村私家小汽车的增多，使来往于乡镇之间拉人运货的三轮车、面包车和摩托车的生意锐减，迫使很多车辆退出该市场，使需要等车的人要花更多的时间来等车。据说跑农村的中巴车如果没有国家的补助，已经赚不到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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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对汽车的需求非常强烈，就在年前一个星期，湾子里就有几家年轻人到市里牵车——这个时候牵车既不打折，也没有优惠，还没有多少选择空间。据我观察了解，这个年龄段的农村青年，几乎每家都有一辆车，有的家庭甚至兄弟几个都有车。村组正在思考如何拓展村落的停车位。可能正是农村年轻人对低端小汽车的强烈需求，使中国自主品牌的小汽车有了市场，尤其是像MPV和SUV等细分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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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垃圾池：好的习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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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节回乡，进入村子后一路看到的是“尸横遍地”、漫天飞舞的白色垃圾，真是煞风景。白色垃圾不仅影响观感，还降低了村民的生活质量。河里的水质变差，鱼虾渐无，鸭子不戏水，七八上十岁的小孩忘了下河学游泳，甚至在河里洗衣洗菜也可能导致皮肤受感染。村里人对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警醒和觉悟，他们很厌恶，但也很无奈。政府在乡镇的主要公路旁修垃圾池，也专门安排了人员定期清理。但是大部分村子离公路较远，村民不可能赶几里路来丢垃圾。村民过去若干年都在等待政府将垃圾池修到湾落里来，村里组里的干部也在努力地向上申请项目，只是一直未获批。于是生活垃圾继续被丢在树林里、河边上及荒地上，这似乎成了必然。是继续等待，还是组织起来自己动手修建垃圾池，是摆在村民面前的两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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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回乡见此情景，稍微做了些了解后，我跟湾里另一个在外工作的年轻人杨山东便商量着要筹资筹劳修建垃圾池。大家讨论的结果是：等待不是办法，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后面花了两天工夫由中青年人自愿出钱、出力将当地第一个非公家垃圾池建好。在讨论和修建的过程中，也不乏质疑声：其一，垃圾池离主村落较远，村民会不会主动赶“远”路将垃圾丢到垃圾池来；其二，村民没有集中丢垃圾的素质和习惯，修建后他们还乱扔垃圾怎么办，难道处罚他们不成；其三，垃圾池里的垃圾怎么处理，村组是否会花时间、精力和钱物来管理，等等。面对这些质疑，杨山东和我都无法正面回应，但我们和修建派村民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是，建总比不建好，先建了再说。不能将所有问题都解决后再动手。质疑派、等待派处于下风，于是池子便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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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修好第二天便有人往里扔垃圾，这是个好兆头。开了风气之先，我甚是欣慰。节后杨山东和我都各自回城工作，对垃圾池相关信息的了解也就较少了。这次回家，第一感觉是之前垃圾迎面而来的景象没有了，路边草丛、树林、河边只是零星还有些垃圾的痕迹，明显是之前丢的垃圾，不是最近丢的。河面上也不再漂浮着各色各样的垃圾，河水清澈见底了。我问村里人，是不是今年冬天下雨多，涨水将垃圾都冲走了。得到的回答是，雨水再多也无法冲走岸上和林子里的垃圾。垃圾少了，是因为不乱扔了。再进一步地了解，发现垃圾池修建后，村子里确实有了些变化。首先是村里开始形成“垃圾应该丢垃圾池”的意识和舆论氛围。村民其实并不愚昧，他们早有了一定的环保意识，也有良好的环境对谁都好的意识，甚至有人开玩笑说环境好了讨媳妇都容易些。有了垃圾池之后，便会有人循规蹈矩地到垃圾池来丢垃圾。有的人到菜园里、山上去干活儿，经过垃圾池便顺带将垃圾带过来。有的人则是不辞辛劳、不畏远途地专门赶过来丢垃圾。我回乡后就亲眼见到杨学勇从离垃圾池最远的村边骑摩托车来丢垃圾。当大家都往垃圾池丢垃圾后，即便有些人怕麻烦，想像以前那样随便扔了算了，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便不乱扔了。有的人果真乱扔，即便不遭到人家当面说，也会受到背后指责，总会传到他的耳边。久而久之随便乱扔的人就少了，村子里的增量垃圾大部分进了垃圾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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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子里过去的存量垃圾，有些是被雨水冲走了，有些是被村民就地焚烧了，还有些也进了垃圾池。有些村民去丢垃圾，见了路边、林子或岸边有垃圾，便顺带捡了起来，一并带到了垃圾池。村里的老年人比较爱做这个事。过去村民家里很少买垃圾桶，有了垃圾一般都是丢在粪箕里积少成多后再丢到外边或在灶台焚烧。有了垃圾池后，购买垃圾桶的家庭就越来越多了。两三岁的小孩就开始被教育将手中的垃圾丢到垃圾桶里。虽然村民在自己家中乱吐乱扔的现象还大量存在，但是垃圾进垃圾桶的习惯正在形成。虽然垃圾池不是村组主导修建的，但管理垃圾池的是组里的干部。组里的干部将管理垃圾池当作自己的一项责任，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看下垃圾池里的垃圾情况，如果满到一定程度，就要就地焚烧；焚烧后残留的及无法焚烧的垃圾，再组织人力物力进行清理。组里还对垃圾池的池底进行过一次修理。原先修建时，池底水泥没有加固钢筋，经过多次焚烧后，池底已有些开裂。组里便再次对池底进行水泥钢筋硬化。当然，垃圾池的管理也遇到过一些问题：一是垃圾池无法焚烧的玻璃、金属等如何处理，村组干部多次要求村民不要再往垃圾池丢此类垃圾，但效果不佳；二是清理垃圾池过于污秽，气味难闻，花钱也难以请到人来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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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处理垃圾还在周边村落起到了一定的示范、带动效应，周围的村庄也在过去一年有了简易的垃圾集中丢放、处理的地方，村民乱扔、乱丢、乱烧的现象明显减少。虽然垃圾处理的主要方式还是焚烧，会被人质疑为不环保，但这是一个好现象、好习惯的开始。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需要太精致、太完美，做不到滴水不漏，遗留下一些问题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农村地理开阔、空气流通快，有较强的空气净化能力，焚烧是简便节约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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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有闲：家乡年轻人是这样过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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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大部分农村环境改变了，基础设施越来越好了，农民富裕了，空闲的时间多了。有钱有闲后将钱花在何处，闲暇时间怎么度过却成了问题。这次回乡观察到，家乡的年轻人为有钱有闲后的安排提供了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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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改革开放后两代人共同的努力，大部分农村人确实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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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不仅手中有钱了，过年期间返乡也有闲。有钱有闲怎么过年呢？以前过年，中老年人忙前忙后，年轻人从外边回来聚在一起打麻将。打麻将确实能够联络疏远了一年的感情，加强彼此的交流，但打麻将总有个输赢，即便“小赌怡情”也终究不是个娱乐消遣的好方式。何况年轻气盛，有些赌大了的一夜将一年的积蓄输光，大年初一背着行囊就下广东了。把闲放到牌场上，把钱送到赌桌上，这种过年方式为村落所诟病。最近三四年，在家乡一带，无论是回乡的还是在村里的年轻人开始探索新的过年方式，即利用过年大家都在家的时间共同商量为村落办些实事。2015年我本人所在的湾子搞了个垃圾池，便是一例。有的湾子的年轻人则商量着一起捐钱买烟花在大年三十晚上集中燃放，图个聚在一起的热闹，以展示湾子的团结和面子。还有的湾子的年轻人凑钱搞体育设施，如修篮球场，组织篮球比赛。2016年2月6日（腊月二十八），我们湾子在年轻人的组织下，在宗祠里举行了第一届“青年团结发展大会”，全湾的十五岁到四十岁的人都被邀请参加，其他年龄段的人自愿参加，主要议题是“讲团结，重教育，促发展”，会议在隆重的祭祖仪式中开幕，安排了年轻人代表重点发言和随机发言，邀请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年人给年轻人寄言，还选举成立了年轻人自己的组织，定期举办活动。我也参加了会议，据我观察，会议达到了年轻人加深了解、促进团结的目的。退伍军人、现在广东一家公司做管理的杨义军在会上发言说，他2015年过年回来，看到别的湾子的年轻人聚会放烟花非常羡慕，自己湾子里冷冷清清，心里感觉很凄冷，很失落，但是这次回来，大家聚在一起开这个会，就感觉特别温暖，这才有了回家的感觉。看来，年轻人回家过年，聚在一起这一形式就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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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形式当然要有内容。最近几年家乡一带的村落正在兴起新的一轮宗祠修建潮。改革开放后，这一地区已经有了三波祠堂修建潮。第一波是在改革开放初期对老旧、垮掉祠堂的翻新，第二波是在2000年左右，主要是拆掉土砖房重建。这两波重建潮的发起人都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年人，他们一般都在六十岁以上，祠堂主要是在原址上重建。而第三波建祠堂浪潮则不同，其主导和主持者都是年轻人，五十岁以上的人可参与议事，但不做决定。新修建的祠堂面积要超越原址，需要征用旁边的土砖房屋。我们湾子周边村落的祠堂都已重建，两层楼面积都在两百平方米以上，费用一般在四十万元到六十万元，建得豪华的则超过百万元。按人头摊派，一般需要每人缴纳三千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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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这次是由年轻人来主事，有以下考虑：一是还能做事又德高望重的老年人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宗族族老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宗族里的辈分、等级越来越淡，社会关系日趋平等。办事有能力、做事讲公道、有学问、有见识、有财力、还能讲狠的年轻人在这个过程中冒出头来；二是年轻人在外闯荡江湖，在村子里生活的时间少，相互之间没有老一辈那么多恩怨，在办事的过程中不会“扯老事”，办起事来就要顺利得多；三是年轻人的主要利益关系在村子之外，不会在乎村里的那点儿利益，尤其是在涉及几分几厘地基的时候不会在意和心疼，这对祠堂的扩建至关重要；四是中老年人在家可以不讲面子，横竖由着自己的性子，耍泼、耍无赖都无所谓，但是年轻人在外闯荡要面子，偶尔回来在年轻人之间也要面子，那么在集体事业上做钉子户的概率就会少些。所以，“五十岁以上的人不做决定”，虽是在当地某个湾建祠堂时定下的规矩，但很快就成为当地人普遍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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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办公益事业，除了很烦琐的工作外，主要是“拔钉子”，每个湾子总有那么一两户人家会不要面子做“钉子户”。拔掉这些钉子，是事情办成的关键。那么，在办事之前，除了广泛宣传外，就是要成立一个具有家族代表性和执行力强的办事班子——理事会。所谓家族代表性，就是各个家族要有代表性人物进入理事会，否则就会被认为排斥其家族，其家族就可能成为钉子户。所谓执行力强，就是要对村民大会决定的事情坚决执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做老好人，不怕得罪人，该说狠话时说狠话，该动手时动手。否则，决定执行不了，事情就办不好。在春节期间，我听到周边村落坚决执行决定的几个案例，都是这两年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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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1 下杨家冲湾重建、扩大祠堂，要征收祠堂旁边的土砖房，其中一家有几个儿子都同意将土砖房征收公用，但是老年人做“钉子户”，拒不松口，阻挡施工队进入。于是，理事会做出将老人强行拖走的决定，在知会老人的儿子后，执行决定，顺利推平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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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2 上杨家冲湾重建祠堂，每个人头需缴纳三千元。有户人家，家里有老人和三个儿子，其中老人和两个儿子缴纳了相关费用，还有一个儿子没有缴纳。理事会做了很多工作也未做通，最后决定不要这家缴纳费用，但是他家从此不能再踏进祠堂半步。祠堂建好后，该户老人过世，在祠堂举办相关丧葬礼仪，缴纳费用的两个儿子家庭可以自由进出祠堂，没有缴纳费用的儿子家庭则被湾里人硬生生地堵在了祠堂门口。大庭广众之下甚是丢人，还在当地传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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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3 曾姓老屋冲湾是拥有四个小组的大村落，要请（买）抬棺木的“子孙杆”，由全村落的人凑钱。其中有一家死活不愿意出这个钱。“子孙杆”请来后，这一家有老人过世，全村竟然无一户人家主动到他家去帮忙。最后该家主人率子弟挨家挨户跪拜，方才请动村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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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祠堂是这几年当地年轻人谈论比较多的事情。在当地，祠堂成了宗族、湾落的脸面，是宗族竞争、湾落竞争的重要手段。有没有宗祠，宗祠修建得如何，已经成为衡量当地宗族、湾落兴旺发达与否、年轻人团结与否、有前途与否的重要标准。年前年后走到哪儿，人们都在谈论宗祠问题，哪儿修建了新祠堂，哪儿只有五户人家也修好了祠堂，哪儿不团结祠堂老是重建不起来，等等。三组马公里湾重建了祠堂后，去年“十一”的时候在宗祠大办了三天酒席，第一天是宴请湾里人和周边村落的家门，第二天宴请嫁出去的女儿和女婿，第三天宴请县域范围内其他同姓家门。第一天宴请周边村落家门时，大屋里湾家门代表来吃酒席，一进祠堂“大受刺激”，酒后回去第二天，其村落的年轻人就商量着拆掉老祠堂扩建新祠堂。我回乡后了解到，大屋里湾扩建祠堂的地基已经打好，若不是年底雨水多，第一层可能早就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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