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498847
人的元素:人类不变事物中的基本构件 二、生命超越之路:科学超越
1702498848
1702498849
生命科学(包括医学)应该投入很大的力量来减轻死亡的肉体痛苦和精神压力,只要能够让人“死得轻松”,生命科学(尤其是“夕阳医学”)可以动用任何技术手段,包括平时被列为禁品的药物。一切使人死得轻松的手段都是对生命的最高善待。
1702498850
1702498851
生命科学包括医学和其他研究生命的科学,它应该解决人的三个问题:一是优生,二是健康长寿,三是“优死”即死得轻松。在生命科学上花钱,只要有利于解决以上三个问题,而不是去搞克隆人之类的危险项目,那么是最值得的,也是人们最支持的。
1702498852
1702498853
生命科学可以从健康长寿和死得轻松两个方面给人类的生命开辟最现实最实惠的超越之路。
1702498854
1702498855
健康长寿既能增加生的价值,又能减轻死的压力。一个人在三四十岁死亡,还是六七十岁死亡,还是百岁死亡,其死亡压力是大不一样的。人的死亡时期离身体的“完全自然衰老”越近,其死亡就越“自然”,死亡时的肉体痛苦和精神压力就越小。可以用一个比喻来形容不同年龄死亡的差异:三四十岁时的死亡,就像一股水突然从悬崖上摔下去,形成瀑布般的震撼;六七十岁时的死亡,就像一股溪中激流冲入江河,也很震惊;百岁老人的死亡,就像是长江口的江水,波澜不惊,舒缓地汇入海洋。长江口的水是平缓地慢慢融入海水,在二者的交汇地带,甚至分不清它是江水还是海水。一个真正自然衰竭的百岁老人,当他来到死亡之门时,他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最后的过关,不过是轻轻地跨一小步而已,不存在“强健肉体机器”突然停机时的突兀。而且人若到了自然衰竭的程度,其精神感受力也变得非常微弱,大概像人们喝了半斤酒时那样,有的甚至已经神志不清,死亡恐惧已经变成了一缕清风。这就是说,如果生命科学能够使多数人健康长寿(而不是在疾病折磨中长寿),直到身体机能完全自然衰竭时才死亡,那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实现“科学的生命超越”。
1702498856
1702498857
对于不能完全自然衰竭而死的人(即死亡时要承受较大肉体痛苦和精神压力的人),生命科学如何帮助他们进行科学超越呢?我看这时的科学超越,就只能靠“夕阳医学”来减轻死亡痛苦了。现代医学在减轻肉体痛苦方面已经有了一些手段,镇痛药的效果在逐步提高。而且对于可以治愈的病人的镇痛和即将死亡的人的镇痛可以有很大区别,对后者只要能镇痛就行,不必考虑什么后遗症之类。怎么镇痛的问题,我们这里没有必要多讨论,需要讨论是医学怎么用药物或物理手段帮助濒死病人缓解精神压力的问题。前已指出,濒死病人要承受很大的精神压力。如果医学不能在减缓压力上给予支持,那么“一个人的战斗”将是很凄苦的。这时如果医学能够给病人提供有效的精神药物,提升他对付压抑、痛苦、绝望的精神力,那就真是善莫大焉!
1702498858
1702498859
精神病人都是发生了精神错乱的人,医学可以用一些药物改善病人的精神状况。比如抑郁症病人精神很压抑,有的总感觉自己会被别人迫害甚至杀害,给他们一些抗抑郁的精神药物,他们就能从抑郁中走出来。还有一些精神健康的人,服用一些药物后能得到特别的精神快感,但这些药物在给人快感的同时,也会给人带来严重的不良后果,所以那些药品是禁用的“毒品”。我曾在《西方社会病》一书中看到,有些精神药品能够让服用者获得一种伟大、辉煌、傲岸、藐视一切的感觉,觉得自己简直是叱咤风云、号令天下的巨人。这些信息告诉人们,可以用精神类药物舒缓濒死者的精神压力。精神病人能用的药物濒死者无疑可以用。毒品可不可以用呢?应该也能用。不论是什么事物,只要动机是帮助人,而且在效果上确实能够帮助人,那它在道德上就是正面的。用鸦片给病人镇痛是一种善举,用别的什么毒品为濒死者舒缓精神压力,当然也是一种善举。在药物的作用下,也许可以让人像醉酒似的在陶醉中终结生命。——这是医学应该努力完成的一个伟大事业,人世间比这更伟大的事业不多。
1702498860
1702498861
善待濒死者还可以有其他一些措施。比如,医院应该为濒死的病人准备五星级的病房,以便让他们在非常舒适的环境中离开世界。这样的“登仙病房”要装配高级音像设备,准备宗教、大自然、高雅艺术等音像品让病人挑选,总之,要给濒死者以天籁般的音画环境。对于信奉宗教的人来说,提供宗教的天籁音像再好不过了。对于无神论者来说,绝对宁静的大自然境界或者神秘的宇宙画面也能使他走向超越。
1702498862
1702498863
在死亡环节善待生命,除了上述内容外,还有安乐死问题。如果一个病人确实到了“完全无望而又非常痛苦”的境况,当事人就应该有选择安乐死的权利。安乐死的实质是摆脱痛苦,否定安乐死就是剥夺别人结束痛苦的权利,那不是善待生命,而是披着人道外衣的残忍。
1702498864
1702498865
1992年,21岁的意大利姑娘埃鲁娜在车祸中成为植物人,她在过去的17年中,一直靠进食管维持没有意识的生命。2009年2月9日,因停止给她供给食物而“安乐死”。他的父亲在10年前就为她的死亡权利而斗争,但受到人们的反对而迟迟不能实现。2008年1月,意大利最高法院最终裁决同意停止为埃鲁娜进食,但其家人直到最近才找到愿意为她实施安乐死的医院。据说埃鲁娜去世让整个意大利陷入一片悲伤气氛中,不少民众赶往医院,手持蜡烛为她祈祷。据说在民意调查中,支持安乐死和反对安乐死的人各占47%,这也很玄。这与是否有爱心无关,而与智慧有关。对于一个根本没办法医治好而且已经丧失意识的植物人,最仁慈的做法就是让他安然离去。对于尚有意识、知道痛苦的绝症病人是否实行安乐死,情况就复杂一些。如果他宁愿忍受病痛折磨也要拖到最后,那就要让他拖下去,但要想办法减轻他的疾病折磨之苦。但如果他不能忍受痛苦,愿意以安乐死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痛苦,那就应该遂其所愿。对那些反对安乐死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家也出一个植物人,让他们长久地照顾那个需要吃喝拉撒的“植物”。
1702498866
1702498867
人要吃动物的肉,所以要屠宰动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但人类应该在屠宰环节设法减轻它们的痛苦。减轻动物痛苦就是善待生命,我看这是人类良知的题中应有之义。2010年看到一个屠宰场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他们让猪、牛、羊等经过一条运输线,到某一点时突然触及高压电,零点几秒就把动物电死了,它们在得到痛感的一刹那同时就丧失了感觉(而一般的屠杀要持续痛苦好几分钟),这就是人道,是善举,是对生命的尊重!
1702498868
1702498869
动物尚需如此,何况人乎?
1702498870
1702498871
减缓死亡时的肉体痛苦只能靠医学,减缓精神压力除了上述医学手段之外,还有纯精神的方法——哲学的或宗教的超越。
1702498872
1702498873
1702498874
1702498875
1702498877
人的元素:人类不变事物中的基本构件 三、生命超越之路:哲学超越
1702498878
1702498879
缓解死亡精神压力的根本途径是寻求永生。哲学是理性分析,从理性分析中不可能找到永生之路。但哲学思考固有的超然性,也能给人们带来一定的精神抚慰。
1702498880
1702498881
哲学家、思想家都会深入思考“生命本质”问题: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我”的生命过程是怎么回事?“我”的死亡意味着什么?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哲学家们用的是现实世界的理性语言。如果谁能用理性语言令人满意地回答死亡问题,它就会被人们深信不疑地接受。但可惜的是,世界上从来没有哪一种哲学能够对死亡问题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从而也不能给人们开辟满意的死亡超越之路。宗教倒是可以对死亡问题给出令人满意的回答,但宗教用的不是理性语言,而是虚幻的“宇宙语言”,这使得人们常常怀疑其信仰的可信度。于是人们陷入一种两难选择:是接受令人失望的理性结论,还是接受虚幻但给人希望的宗教信念?
1702498882
1702498883
生命超越的本质是寻求永生,如果没有永生的希望,死亡就等于湮灭,如果横在前面的只有湮灭,生命超越就无从谈起。哲学分析是理性分析,从理性分析中不可能得出永生的结论,死亡等于湮灭的不可避免性,使哲学分析不能担当生命超越的重任,生命超越的根本途径不是哲学,只能是宗教。
1702498884
1702498885
不过有些哲学观点,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舒缓人们的死亡压力。下面我们介绍两种哲学观点。
1702498886
1702498887
一种是“世界本无我”的回归思路:在“我”出生前,这个世界没有“我”,对于那个没有“我”存在的无我世界,“我”一点都不感到委屈、难过(没有谁会因为楚汉相争时没有“我”的参与而感到难过,也没有谁会因为自己没有机会追求杨贵妃而懊丧)。“我”死后的世界和“我”出生前的世界一样,也是没有“我”。“我”的几十年存在像大海中的一朵浪花,一出现马上就消失了,世界仍然回归到原来的状况。我为什么不把我死后的世界当作我出生前的世界一样看待,一样不感到委屈和难过呢?如果真的这样豁达地看自己和世界的关系,也能获得一种精神上的超越感或超脱感,即把自己超脱于世界之外。对于永恒的世界来说,我的那朵生命浪花简直就是无穷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这个无我的世界与我没有关系,我不必挂怀于它,让它去吧。
1702498888
1702498889
但是,“我”不出生就什么事都没有,一旦出生,这个世界有了“我”,“我”就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无我的世界去了。说穿了,人把“我”看得太重,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以“我”为观照中心的世界,“我”的死亡就是那个以“我”为中心的世界的毁灭。“我”不愿意它毁灭,要让它永远存在下去!
1702498890
1702498891
还有一种积极哲学观,它不主张把“我”看作一朵可以忽略的浪花,而是想象自己这朵浪花通过融入河流的方式永远地活在了河流之中。这是一种集体主义哲学观。整个人类历史是一条河流,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类好比河流的不同河段,每一个人就是某一河段中的一朵浪花。浪花消失后,会融入河水之中,在河流中获得永久的存在。提出这个观点的是李泽厚先生,他主张把每一个个人的永生希望寄托在人类历史长河中。人类不毁灭,个人就还在人类历史整体中存在着。想一想也有道理,“我”死了,但“我”曾参与其中的人类社会继续存在,“我”并没有完全湮灭,这可以令“我”感到慰藉。如果你是一个影响历史进程的大人物,你的确可以这么想。你的肉体虽然死了,但你的精神和影响力长久地活在了人类历史之中。不过这样的大人物亿万之中才能有几个。对于芸芸众生来说,自己和人类历史到底有多大关系呢?对他们来说,是把自己的身后希望寄托于生前就没把自己当回事的人类社会好呢,还是寄托于虚幻的神秘世界好呢?
1702498892
1702498893
以上哲学观点是在无神论范围内对死亡问题的求解,不能说这种求解没有意义,但似乎效果有限。哲学家周国平先生用哲学思维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得出结论,真正要从精神上解决生死超越问题,还得靠宗教。
1702498894
1702498895
[
上一页 ]
[ :1.702498846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