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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与社会人类学引论 美国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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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家、善辩者、博学之人和政评专家每天都在用各种方法告诉我们核心家庭是美国社会的支柱,就其作为一个政治化的实体来看,通常可以将其视为我们的公共秩序及稳定性的基础和道德源泉。对个人而言,可以借用历史学家克利斯托弗·拉斯齐一本书的书名,家庭是“一个无情世界中的庇护所”,一个敌意和无度的社会环境的安全避难处。这种价值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某些政治家和某些节目都一直被骄傲地被标明为“支持家庭者”(pro-family),这似乎是一个空洞的立场,因为我们动荡的政治生活中还没有产生出一个反家庭的政党。实际上,采用支持家庭的标签的群体,可以认作是政治生活的右翼,它们一般致力于反对在学校中开展性教育,推进公立学校的祈祷,提倡新的反堕胎的禁令。饶有趣味的是我们注意到这样的标签仅在或大约在1980年代进入到政治领域,“支持家庭”的真实情况是有可能变成集会时的尖叫,从而表明今天的家庭,多半还有政治,都是非常有问题的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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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现代核心家庭的问题的一部分来自它与更大亲属群体不断的分离,随着亲属们越出了原初的联结,相互依存和互惠的纽带也日益弱化。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广泛的亲属网已经在美国的大地上完全消失。19世纪后期和20世纪初期向美国的大移民,带来了整个亲属群和整村整村的人。首先来的移民到达后,省下自己的工资寄回老家充做他人旅费,然后不断重复直到许许多多亲戚都来到美国。移民喜爱紧挨亲戚、乡亲和本国同胞居住;美国中西部的北端吸引着斯堪的纳维亚人,美国城市的各个区域变成了各少数民族的聚居区,那里还保持着欧洲的语言和风俗。如在移居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一样,移民在新国土上也互相帮助。亲戚的熟识和影响通常用于找工作或与官场斡旋。亲戚们相互帮助的方式恰如早期美国乡村人民的做法。犹太人的“表亲俱乐部”或“家庭圈”是移民后出现的典型现象。这些团体的成员经常数以百计,有些人甚至一直把祖先追溯到俄国或波兰乡村中早就死去的老夫妻身上。这些对安排婚姻、教育更有出息的年轻人、提供经济资助方面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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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这类团体今天已死气沉沉,但在移民们的蓝领后裔中仍然可以发现庞大的亲属网络。美国工人阶级在居住和职业方面比中产阶级更少变化,他们的居住街区丝毫未变。在哈姆特拉米克(Hamtramck)、密歇根、芝加哥的布里奇波特(Bridgeport)区和贝永(Bayonne)、新泽西等地,许多成人恰如他们的父母乃至祖父母一样,都出生在这些社区中。他们在同一所教堂中受洗,将来亦将在此举行葬礼,男人们多半与父亲在同一工厂中工作。他们的配偶一般来自镇上或附近地区,这样就混合、扩展和加强了亲属关系和居住街区的交叉叠盖。从最初的移民经过三到四代,家庭网络的扩展将使每一街区都形成一个亲属关系中心,它们的数量将扩展到邻近的社区中。这些人在就业信息、小型借贷、政治支持和友谊方面仍然互相依赖。每个星期天的正餐时家庭网络的各个部分会相聚,恰如每次上教堂做礼拜也都相聚一样。人们经常发现居住在家户中的年长的祖父或祖母会全面而积极地参与到家户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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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亲属关系圈同样也是富人的特征;拥有通用汽车公司和杜邦公司的杜邦家族,保持着三千名以上的亲属名册、一百年以来的家谱记载和整个亲属圈财产的一半。穷人聚在一道是因为他们势单力薄,而阔佬保持亲属纽带是因为有利可图。后者在我们委婉的说法“一个古老的家族”中就可看清这一点。现在除了生在试管中的社会名流或单性生殖的社会名流,每个家庭都与别的家庭一样古老。古老,流行的习惯用法是指几代以来该家庭一直财大气粗、显赫非凡,如果将某人的渊源追溯到这样的家族那儿,自然有明显的物质利益,因为这将提供一个上层阶级的地位,杜邦们是绝不会忘记的。显而易见,当血统追溯到即使就是百余年之前下金蛋的鹅时,许多人亦会找到共同的亲属关系。这种纽带是值得保留的,它可以使银行总裁和工业家盟约、参议员和州长联手。他们彼此认识和了解,他们具有共同的“血缘”联系,他们也互相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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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属关系网最大的压缩发生在美国的中产阶级中,对此有许多作用因素。中产阶级由奋斗者和攀登者组成,他们至今还没能壮大本阶级,但却希望这样做。许多人都是新出于工人阶级,希望靠自己或是靠子女们进一步改善地位。新人此阶层的人的流动性或许会得到、或许得不到亲属的帮助。假如某人的表亲是一名律师或医生,那显然也是有帮助的,哪怕只让其进入他的乡村俱乐部也行。另一方面,如果你的表亲仍说着浓重的方言,按美国中产阶级标准他的举止言行仍属粗俗不堪,那他对你提高社会地位就只会产生拖累。与这种亲戚脱离关系心安理得。“我们之间毫无共同之处”,这就是成功者的借口,而他的下层阶级的表亲会抱怨自己的亲戚在装腔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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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在升迁过程中摆脱亲戚,也用外出的方法远避亲戚。中产阶级流动性的一个方面就是变换居住地点的比例相当高。人们富裕后会从布朗克斯(Bronx)搬到斯卡斯代尔(Scarsdale),直线距离不过几英里,但社会距离却无法计量。中产阶级的青年外出上大学,在那儿与来自本国其他地方的人结婚,最后一般随便在哪里谋求一个职业。一名男子如果成为中等规模公司行政部门大批雇员中的一分子,他很可能在一地只住几年。全国规模的公司现在也把雇员的经常调动作为政策的一个重要方面,以致需要常规性地买下调走者的房子再卖给接替者。大多数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有点像在军队里——总是在不断调防。正如在军队里一样,人们失去了亲朋故友的音讯,他们自己也支离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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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产阶级并非完全摆脱自己的亲戚,而毋宁说是联系越来越淡漠。某一特殊的事件如婚礼或葬礼把亲属们聚集在一道。小型家庭在感恩节时团聚。圣诞节带来贺年卡经常还有复述过去一年所发生的家庭事项的信札。但是中产阶级的成员不常求助于亲属。父亲或姊妹或许会登门造访请求物质帮助,但表亲或姑(姨)母却绝不会如此。相依为命的群体现在又缩回到核心家庭。同样,在谋求职业时,一个人将更多地依靠朋友或同事而不是亲戚,除非恰巧他有近亲是同一类职业。如果某人失去工作且经历了较长的失业阶段,他的兄弟通常既无财力也不被指望支持该人的家庭。他只能求助于储蓄和失业保险,恰如健康保险一样,在人生病时家庭并不承担治疗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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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级政府扩展的社会服务功能已减轻了核心家庭及其亲属的许多重负,但亦抹消了其存在的部分根据。上个世纪家庭把教育功能转让给了学校,现代的某些父母甚至把孩子的恶劣行径归罪于教育体制。在过去的农业经济中家庭具有生产功能,因为农场需要每个家庭成员的劳动。如大多数家庭企业一样,家庭农场现在正在消失,男亲属也很少一起参加劳动。特别是中产阶级的工作成就,都是在远离家庭和住所之外获得的。假如他们的工作性质十分复杂,则他们的孩子经常就难以理解父母为生计在忙些什么;甚至到了这样的程度:孩子对父母主要的作息起居也颇感费解,也同样不理解父母亲。一个农场的男孩可以看到他父亲在工作,矿山小镇的孩子从早年起就知晓自己父亲的职业。但一位父亲每日早晨8
:00即离家直到晚上7:00方返家当然会造成一种暗昧,如果他也是一名计算机程序员或广告代理所的财务人员,那隔阂会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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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直接的互惠性——虽然是延误的——预设了家庭的经济统一性。一对夫妇养育孩子,指望自己老来受子女赡养。然而,社会保险和其他退休制度的实施,已减轻了核心家庭对老人的经济责任,并且在此过程中家庭中逐渐没有了祖父母辈老人的身影。某些年龄档次的人组成的社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末出现在美国,那时退伍老兵在旷远的郊区买了房子,形成街区,这里很少有人大于三十五岁。从那时起,开始用退休金建老年人社区(或者称为金色时代社区)。首先出现于美国西南部和佛罗里达的这种村庄现在已遍布全国,这些地方就是中产阶级美国人的老死之处。如果足够幸运,那些孤苦伶仃之人尚可与子女在一起度过余生,但更常见的是被居住在城郊的子女扔在城中不管,他们只好以社会保险金糊口。当他们不再能自我照料时,不管富裕者还是贫困者都在小型疗养所中靠医疗照顾和医疗补助维持残生,但直到一命呜呼仍然形影相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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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保险制度的结构已对婚姻和家庭产生了有趣的影响。为一对合法的夫妇提供的保险金实质上远少于若两人分开时的所得,所以许多举止得当的老人会采取按习惯法同居的关系来既得到他们的津贴,又解决他们的孤独问题;如果老人们结婚,并无证据表明,错愕的儿女们会承担起父母由此损失的津贴。除此之外,老人之与世隔绝的状态也缩减了家庭生活,裁减了许多重要角色,祖孙关系在许多社会里都温暖随和,几乎是协力同心的,因为心照不宣的情形是他们有一共同的敌人——年轻至中年的父母一辈。孩子把父母辈看作执行纪律者,威胁着自主性,阻碍玩乐。至于祖父母,抚育孩子的经历留下了与自己孩子一样的矛盾心理,他们经常感到子女们背叛和遗弃了自己。如果祖父母住在佛罗里达这种隔代的联盟反对中间这一辈就难以奏效。其他仁慈的年长亲戚,如可爱的叔(舅)父,尽管仍会保持联系,但孩子可能常常一个也见不到。朋友们可以对各自的孩子非正式地扮演非权威主义和平等主义长者的角色,但这个位置从来不会久长。故家庭被迫返回来转向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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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核心家庭或夫妇家庭的地位和角色系统绝不会整齐清晰地排列好,权利和责任也都相互叠合。社会学的观念是:母亲是家庭的情感中心或“表现领袖”(expressive leader),父亲是实际的指导者或“工具领袖”(instrumental leader),这属于理想的准则之一,但几乎难以实现。母亲确实是大多数家庭中爱(还有既爱又恨的矛盾心理)的中心,但也有许多家庭发生了颠倒。理想上说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的权威在丈夫之手,但不难猜想对真正决定权的平衡掌握在妻子手中。重大的决定,如选一套公寓或一幢房子、改变工作及其地点,或者孩子的教育问题等等,一般是共同的事情,虽然大多数妻子也具备有效的否决权。但是在经年累月的平常决定中,妻子的意愿经常是至高无上的——应当牢记绝大多数重要决定都是由从前的一系列小决定预先定下的。妇女就家中的衣食住行作出一切决定,并有责任教导孩子的言行。很少有孩子会受如下那种温和的劝诫愚弄,即“等你父亲回来再说”。纨绔子弟的这类经历无疑给他们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正是母亲惩处了自己。他们还留下了更深一层的怨愤,即认为是她把他们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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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因已婚的职业女性而改变了这种境况,但人们仍然理想化地认为应该男人操心工作上的问题而妇女则操持家务。一部分家庭事务就是与亲戚们保持正常的联系,既然妻子寄出贺年卡、买结婚礼物、邀请客人来用餐,那么她实际上就有效地掌握着家庭中夫妇双方的亲属关系范围。对姻亲最常见的一种抱怨表现为说儿媳妇总是尽快摆脱自己。这也活灵活现地表达在这样的谚语中:嫁女得子、娶媳失子。在美国,妇女是亲属关系的掌管人,虽然我们从父亲那里承袭姓氏,但亲属关系的紧密纽带却常偏向母方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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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家庭中妇女有很大的决定权限,在她们外出工作时,似乎无人准备放弃她们的惯有特权。绝大多数人只是简单地增强了自己的工具角色。我相信近年来父亲也在接近家庭的情感中心或表现中心,复合成纵横交叉的角色。父母角色多重的相互冲突的方面部分是因为较为扩展的亲属纽带遭损并需要父母充任空缺地位的结果。母亲想成为女儿的知心人和朋友,父亲也试图扮演儿子的“伙伴”这一角色。女儿不久懂得,如果她吐露实情过多,就会激怒作为执行纪律者的母亲。如果儿子与父亲玩球,他就有了一名教练。我认为这正是近二十年来有名的“代沟”得以形成的源泉之一。事实上,孩子和父母从不会很好地交流,在我们的文化中,角色丛分离是如此完备以致一个十几岁的人耻于让朋友们看到自己和父母在一起。早在上几代起孩子们就自己组织球队,去作只有少年人参加的旅行,组成无需成年指导者的俱乐部。父母相对来说很少介入他们的事情,同样,孩子们也远避父母的活动。正是当父母决定参加子女们的消遣,尾随着孩子参加举办8—12岁男女孩棒球联赛(Little League)、上舞蹈课、看畸齿校正医生和其他使孩子感到苦恼不堪的花样时,确凿无疑地产生了“沟”。长辈为孩子安排时间、排定活动日程,还用自认是中产阶级和正在上升阶级的训诫教导他们,这使他们苦恼。孩子成为父母自我的扩展,成为父母在不信宗教的年代里追求永恒不朽的组成部分。当孩子已足够懂事时,他们开始反抗并要求一度缺失但却属于他们的独立空间和隐私。这种代际之间关系的紧张近年来进一步恶化,其原因就在于十多岁的小孩中不断增多的性行为,以及十岁以下孩童服用毒品和酒精的现象增多。对此中产阶级父母的回应是施加更为严格的警惕和监管,但参加社会工作的母亲经常不在家,这就使上述努力不能实现。这是一个经典的双重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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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核心家庭中,实用功能的减弱和情感气氛的增强之间存在着尖锐的矛盾,二者都根源于美国不断上升的离婚率。越来越多的妇女卷入到劳动力中已经侵蚀了家庭的某些传统的劳动分工,造成了我们一直在讨论的角色冲突和角色模糊。而且,妇女现在也更易于谋求经济上的独立;人们不再是要有钱才能离婚。尽管如此,离婚后男人一般比女人过得好,他们更易再婚,比前妻遭受的经济煎熬要少得多。据估计,离婚后的丈夫,其可支配收入平均增加了40%,而他们的前妻(通常还要加上他们的孩子)却下降了70%,这就解释了低于贫困线的家庭中50%是妇女主导的,也是所谓“贫困女性化”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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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子带女的离婚妇女的经济状况的急剧下降的原因,完全可以用简单的统计数字加以说明。1983年,白人男子离婚需支付的孩子的抚养费是2528美元,只有今天孩子养育费的一部分,在美国的许多都市地区,这点钱只够为孩子再租一个额外的房间,而无法再用于生活的其他必需品。到1985年情况更糟,这个费用下降到了2215美元,下降了12.4%。尽管这些钱数已是少得可怜,但超过半数的前夫要么拖延付款,要么全部拖欠。上述数字仅对白人而言,黑人和西班牙人家庭的情况就更糟了,显然,破裂家庭中孩子的经济支撑主要来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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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他亲属亲密纽带的松弛和经常的离婚,已使核心家庭情感上陷入孤绝和封闭。父母因安全需要以及希望自己无法完成的梦想在孩子身上实现而紧紧守着孩子,孩子则力争从这种情感压力锅中挣脱出来,但孩子得到的自主性训练很糟,他们经常失败。婚姻契约本身变成了一件既被寄予极大期望,又常带来毁灭性的失望的东西。由于婚姻缺乏某些往日的理论基础,只由爱铸成并维持结合,这是一种非常脆弱的基础,近年来一半的婚姻均以离婚告终。当我们的感情集中于极少数人身上时,他们就愈加强烈了,正是这种深切的感受和矛盾的表现才如此普遍地使家庭生活成为每个家庭成员难以忍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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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进退维谷之状已导致某些人预言家庭的灭亡。高离婚率显示了家庭结构的某些情况,但并没有显示出假定的家庭瓦解迹象。实际上,存在着有些社会的离婚率远高于我们这一社会的记录。我的图阿雷格调查对象发现我只结过一次婚且当时已持续了十年时颇感惊讶。对他们来说,五六次结婚又离婚那是家常便饭,为了举出某人只结过一次婚的例子,他们通常要搜肠刮肚想半天。图阿雷格人并不把离婚作为个人生涯的失败或悲剧,而只是社会生活的正常内容,在他们社会中,这种婚姻制度实际上是成功的。在美国也是如此,越来越多的离婚者在寻找新的配偶。正是这些多次结婚者才是婚姻状态的真正热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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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离婚率所带来的结果之一是某些美国家庭呈现一种“串行的一夫一妻制”,其中最为稳定的家庭单元由妇女和孩子们组成核心,男人们则或附着于上或脱离开去。在统计学上突出地反映了这种情况:从1968年到1986年,黑人家庭由妇女担任家长的比例从27.7%增加到44.3%,增加了大约60%。这个数字对于报纸的读者来说是任人皆知的,报纸经常引用此作为黑人家庭结构危机的证据。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事实上在同一个时期,白人家庭中妇女担任家长的比例从8.9%上升为16%,比近二十年前几乎增加了100%。白人家庭追随的步伐很快,在贫穷、极力挣扎的以妇女为家长的家户中,不再只有黑人妇女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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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丈夫、妻子和孩子们组成的核心家庭是否正在消亡是值得争论的,但冰冷的统计数据却无可争议地表明它正逐渐让位于其他家庭单元类别。过去二十年间不愿意结婚的男性和女性的人数大大增加,因为今天的人们比过去的人将生活的更少部分放在婚姻上。他们结婚很迟,离婚更频繁,将成年生活更多地置于婚姻枷锁之外。经双方同意或是按照习惯法的结合,在1988年——数字是230万——比1970年增加了两倍,而只有一个人的家庭数量目前是历史的最高点。如果我们另外考虑到现在还有同性恋和妇女家长的家户数量的增多,就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于以下现象了,即1988年美国家户的平均规模是2.64人,标准核心家庭——经典的美国家户——仅仅是美国家庭单元的一小部分!不久前曾经有过那样的时代:当达到一定的年龄,教育生涯也完成了,就去找一个配偶组成一个核心家庭。现在不再是这样的情形,这是富有深远意义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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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70年代到1980年代,年轻的美国中产阶级,尤其是男性,从婚姻中挣脱出来的情况,促使社会学家芭芭拉·埃伦瑞(Barbara Ehrenreich)在她的著作《男人的心》中写道:现代男子倾向于逃避义务和责任。他们最后也会结婚,可一旦离婚,他们一般非常愿意让妻子取得孩子的首要监护权。在照看孩子的同时,妇女们出去从事低收入的工作,而男人们重新找到了自由,至少暂时如此。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曾经经历过婚姻的伤痛,离婚者通常的目标是再婚,恰如结婚是合意结合的最终方向一样。再结合存在着一种动力,美国是一块使人孤独的土地,对于生活在社会边缘的独居的单身汉来说尤其如此,其社会状态是模糊的和难以归类的。我们所有的人都有一种需求:稳定、边界、确然,以及对社会一手制造的秩序和布局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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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婚姻和家庭是一个四分五裂的世界的解毒药。随着生活日趋官僚制化和分立化,人类关系愈来愈狭隘和专门化,不断失去情感内容,我们的整体同一性越来越少。现代人——其中许多人都远避家庭——抱怨说我们生活的世界是浅薄和非自然的,渴望与他人形成深层的“有意义”的纽带。“我应爱人人”是情感上被剥夺的呐喊,是意味着实际上我也应谁都不爱的哀叹;这是自恋的实质。在这种向往中也有一种热切的怀旧,向往完整的社会生活和我们内心专一的生活的那样一个时代。但是,生活中很少可能有比婚姻和与孩子的联结更完整更持久的联结了。家庭并不在消亡,而是在经历严重的经济考验,因为家庭中通常要有两份工资来维持生计,一名妇女很少能挣得足够的钱使家庭过得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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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正在经历着它的成员的大量周转,家庭成员们逐步按时离去,正如他们过去已离去而且总是要离去。个别家庭的崩溃并不是家庭的崩溃。正如一个特别聪明的大学生在某次考试中写道:“家庭乃是其主要功能在于瓦解自身的唯一的社会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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