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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杀熟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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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轻易地相信了厄尔·琼斯不切实际的许诺，或者相信了伯纳德·麦道夫的说辞？行为心理学界的先驱、已故的卡内基梅隆大学心理学家罗宾·道斯（Robyn Dawes）说，我们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我们天生就信赖别人，直到我们找到了不这么做的理由”。7 群体和宗教信仰就仿佛家庭关系的替身，帮助你创建了对他人的信任。我们自然而然就会信任跟自己看起来差不多，言谈听起来也差不多的人。放下自己的防御，接纳另一人，会让我们产生真切的满足感。就算这种利他行为会减少我们留给自己的食物、金钱、精力、性机会和其他好东西，但是，相信和帮助家人，或者家人的延伸——圈里人就是会让我们感到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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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生物学家通过亲属选择解释了这个矛盾的现象。（之所以说这是一个矛盾的现象，是因为进化本来应该让每个个体都尽最大可能提高自己的遗传概率，而不是其他同类的遗传概率。）根据英国遗传学家约翰·伯顿·桑德森·霍尔丹（J.B.S.Haldane）的说法，虽然信任和牺牲会削弱个人的优势，但就算没有明显的回报，人类也依然愿意相信他人、牺牲自我，只要他们有遗传关系——或者可能有遗传关系。霍尔丹指出，你可能会跳进冰冷的河流去营救溺水的兄弟（他跟你有一半的基因相同），因为就算你不幸死了，你的一部分基因仍然会伴随他的每一个后代流传下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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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动物都是这样。大象、黑猩猩和狒狒——甚至就连吸血蝙蝠和裸鼹鼠都能认出自己的亲戚，特别是雌性的亲属，然后做出有利于亲属的举动。9 我们已经看到了日本猕猴的例子。日本猕猴可以容忍同类顺手牵羊，偷走自己的一部分食物，只要它们俩有直接的亲属关系。10 多萝西·切尼和罗伯特·赛法斯写道，成年的雌性狒狒每天会花长达5个小时的时间帮同伴——特别是它们的雌性亲属梳理毛发，梳理毛发的时间帮助它们结成了紧密的姐妹纽带，在食物短缺或者气温骤降时，这条亲密的纽带就能派上用场了。11 这类促进催产素释放的亲密行为不但能让它们感到心情愉快，还能给它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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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啰啰唆唆地说这么多猴子的事？这跟诈骗大师的骗局有什么关系？亲属纽带不仅存在于非人灵长类动物的世界，也存在于人类社会的任何一种文化。在亲属关系或者宗教信仰的基础上，人们会结成亲密的社交网络，像家人一样相互合作。12 内群体成员会自然而然地信任自己的同伴，不会像对待圈外人那样对他们进行严格的审查。共同的身份和标志——口音、文身、紧身裤或者肥腿裤、发型，甚至袜子的颜色，在面对面的交往中远比在网络上更有说服力。因此，我们也更容易受到日常生活中熟识的内群体骗子的蛊惑，却不会轻易地相信没有面孔的“尼日尔利亚王子”[58] ，虽然后者也像厄尔·琼斯一样想得到我们的银行账户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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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们有怎样的文化背景，我们都更容易相信本部落的成员；如果我们的信任遭到了背叛，我们也更容易感到气愤和羞耻。瑞士行为经济学家、现任哈佛大学肯尼迪管理学院院长艾里斯·伯纳特（Iris Bohnet）发现，在社会风俗差异特别大的国家，比如美国、中国、土耳其和阿曼，人们尤其厌恶背叛，他们宁可相信大自然或者运气，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财产托付给另一个人。13 只有内群体成员可以不受背信厌恶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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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希望巴西社区繁荣富强。”2007年，桑恩·罗德里格斯（Sann Rodrigues）和维克多·赛尔斯（Victor Sales）在波士顿附近的一间旅馆里告诉巴西社区的居民。到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同乡中的佼佼者，而且都是福音派的基督徒。罗德里格斯和赛尔斯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肯预付2 000～5 000美元，注册成为某个预付费电话卡公司“环球电话公司”的会员，他们一个月就能挣1.7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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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里格斯和赛尔斯用PowerPoint幻灯片给大家展示了高尔夫球手和巨大豪宅的照片。他们甚至还吹嘘说，“环球”的投资人可以购买自己的度假小岛。“上帝不希望巴西人一辈子都当保洁工、洗碗工和园丁。”根据后来的法庭文件记录，操纵了这次金字塔骗局的两个人用葡萄牙语说，“上帝不希望巴西人受穷。”为了强调这一点，他们给到场的会员发了总价值7 000美元的支票，他们还雇了托儿，证明自己在8天里挣到了1万美元。他们一共从社区居民身上卷走了320万美元，虽然后来联邦机构提起了民事诉讼，但是只有大约一半的钱被退还给了社区的居民。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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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亥俄州舒格克里克的阿米什人也遭遇了同样的骗局。他们把自己的积蓄都托付给了一个老者。“平原社区”——这是他们给自己取的名字，其中的2 500个门诺派教徒和阿米什人都是这么做的。门罗·比奇（Monroe Beachy）已近80岁，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理财顾问，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他学习了布洛克税务公司的课程，创建了良好的理财信誉。在后来的20多年里，他通过自己的公司“A&M投资公司”从本地社区赚取了大约3 300万美元。比奇跟伯纳德·麦道夫和厄尔·琼斯很像，他们向客户承诺的回报率都远远高于银行以及其他没有风险的政府债券。商业记者戴安娜·恩里克斯（Diana Henriques）写道：“人们纷纷传说他的投资回报既安全又稳定。父母也鼓励孩子开设A&M账户，给自己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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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庞氏骗局瓦解时，比奇自己的家人以及10多间教堂、非营利组织和慈善机构都赔了个精光。虽然比奇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指控犯有诈骗罪，害得他的社区损失1 600万美元的积蓄，但是他的很多投资人都站上了法庭的证人席，表示自己愿意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宁可不要赔偿。但是，超乎寻常的社会凝聚力不能保护他免受法律制裁。2012年6月，比奇被判处6年半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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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熟诈骗专门瞄准紧密团结的社交群体，这在世界各地都屡见不鲜。欺骗了驾驶马车往来于俄亥俄乡间小路上的基督教和平主义者是一回事，欺骗了真主党的领袖就是另一回事了。企业家萨拉赫·伊兹丁（Salah Ezzedine）骗了真主党领袖哈桑·纳斯鲁拉（Hassan Nasrallah）的政治顾问20万美元，他被人们称作“黎巴嫩的麦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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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骗局曝光之前，人们普遍认为伊兹丁跟什叶派的高层人物有私交，而且他还是一个虔诚信教的男人，乐意跟别人分享他通过石油生意赚的钱。他建了一座清真寺，还在自己的家乡马罗布建了抵抗和解放烈士体育场。他还通过自己名下的旅行社，组织信徒去麦加朝圣。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关心社会福祉、深具公民意识的大好人，再加上他跟真主党领导人的交情，难怪当地有那么多人都把自己一生的积蓄托付给了他，制造出了12亿美元的庞氏骗局。15 （他承诺他们的投资会带来40%的回报，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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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村落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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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完成这样一个骗局，伊兹丁也必须依靠诚实信号——诚实信号就像一条不可多得的捷径，可以让我们的大脑在真实的世界中快速判断出一个人值不值得信赖。如前所述，在大多数情况下，诚实信号都能帮助我们找到一生的朋友、爱人、邻居和伴侣。但是，杀熟诈骗也利用了同样的神经内分泌系统，利用了人类倾向于相信跟自己相像的人的天性，让我们在他们面前放松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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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美貌确实很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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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遇到了一个内群体的成员，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感和安全感。而且，确实有人天生就长了一张诚实的面孔。普林斯顿大学的亚历山大·托多罗夫（Alexander Todorov）、尼古拉斯·奥斯特霍夫（NikolaasOosterhof）和同事设计了一系列令人惊叹的实验，证明了我们只需要1/10秒就可以瞬间决定出我们能不能信任一个人。剩下的时间——直到谜底揭露的那一刻，只会让我们更确信自己的第一印象。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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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想了个非常聪明的办法来检测这个假说：很多重要的决定都取决于我们对他人面孔的短暂一瞥。研究者先给被试看了一组他们完全不认识的候选人的黑白照片，在1秒钟之后让被试判断哪个人更有能力胜任。被试的选择可以相当精确地预测出真正的选举结果。事实上，在好几场美国参议员选举中，被试只需要看一眼候选人的照片，就能以超过70%的准确率预测谁会成为竞选的赢家，坐进国会的大厅。平均来说，他们的准确率能达到68%左右。17 你可能会猜测，或许美国人更容易受到外表的愚弄。但是后来，研究者又在英国、芬兰、澳大利亚、德国和墨西哥的竞选活动中重复了这个实验，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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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神经科学家认为，人类领悟情感信号的能力发源于大脑的杏仁核，一个形如杏仁的神经区域，它与爬行动物祖先的“战斗还是逃跑”行为有着紧密的关系。19 虽然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出现了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术，科学家才亲眼看到了杏仁核在人类处理他人面孔时的关键作用，但是心理学家早就已经知道了面对面的瞬时判断（snap judgement）可能会改变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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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80年代初的一项研究中，几个社会心理学家仔细地检查了美国西点军校1950年出版的年刊《榴弹炮》（Howitzer ），他们想看看这些军校学生的面部特征、身高、运动气质和其他外表特征能不能预测他们未来的军阶。我们可以想见，1950届的西点军校毕业生里没有多少黑人和犹太人，这寥寥数人，不管他们的容貌和身材有多么出类拔萃，后来的军阶也不高。但是在剩下的学生里，生理特征，比如他们有没有鲜明的下巴和眉毛、深陷的眼睛、扁平的耳朵（另外，总体来看也显得帅气、结实），确实可以相当准确地预测他们未来在军队体制内所能到达的高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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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面部特征研究也证实了我在研究院里学到的第一条切实有用的信息。在我的第一堂临床诊断课上，教授说，面试官在跟求职者第一次握手的30秒内就决定了要不要雇用这个人。我一直把这个奇闻当作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直到后来的大脑扫描成像研究证明了两条基本的心理学理论。第一，美貌确实很值钱。21 第二，在做出瞬时判断后，我们一般不会再改变自己的看法。 这也就是所谓的“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我们会根据某些毫无道理的外貌特征——比如某人的眉毛形状，或者身高多一厘米或少一厘米做出自己的判断，然后我们会有选择性地搜集有力的细节，验证自己的决断。我们现在的瞬时判断机制可能不过是远古时代的遗存。或许在远古时代，短暂的一瞥可以给予我们生存上的优势，帮助我们决定谁是一个可信的人，谁会成为一个不错的伴侣。时至今日，我们的大脑显然已经发展出了一条认知捷径，可以告诉我们应该在何时保持戒备，何时放下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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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偏误 Confirmation Bi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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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出瞬时判断之后，我们一般不会再改变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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