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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的门前 第一节 法律与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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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性的以电脑为工具的交流，打破了地域界限，创造了全新的人类活动领域，并损害了基于地理边界而适用法律的可行性与合法性。尽管这些电子通讯摧毁了地理边界，一种由屏幕与口令构成的新边界却已经出现，它将虚拟世界与原子构成的真实世界分离开来。这种新边界固定了一个明显的网络空间，需要属于自己的新的法律和法律机构，并且有能力创造它们。以地域为基础的法律制定和实施机构，发现这种新环境颇具威胁性。但是，既有的地域权威可能还要学习如何尊重网络空间参与者的自律努力，网络空间参与者最为关心的是有关思想、信息和服务的新的数字化交易。与属地管辖原则相分离，新的规则将出现在许多在线空间里，以统管广泛的虚拟空间中的新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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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法律看来都明显是地域性的。物理空间（民族国家或者其他政治实体）的边界和“法律空间”的边界一向有着普遍的联系。如果我们将一张“法律地图”与一份世界地图叠加在一起，那么，两张地图基本上是重合的。对于物理空间及处于该空间的人和物的控制，是主权和国家的固有属性。法律要求某些实施机制相配合，而法律实施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对违法者实施人身控制和施加强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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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用于合同、侵权或犯罪行为的法律，历史上一直受当事人或行为的物理位置的影响。美国政府不能将自己的商标法强加给在巴西运营的巴西人的企业，因为这会与巴西政府对其公民运用的垄断权力相冲突。我们总体上接受这样的观念：地理边界内的人们是为这一边界内一切活动制定法律的权威本源。“被统治者的同意”意味着，受一套法律统治的人必须在法律形成过程中有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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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空间极大地损害了法律和它的物理位置的关系，可以说，网络急剧颠覆了基于物理空间边界的规则制定体系。网络空间没有以地域为基础的边界，因为信息的网络传输费用和速度完全不依赖其物理位置。而许多政府对于跨越其地域边界的电子信息的第一反应是试图阻止或规制这些信息。这些政府不是尊重网上交易者自律的努力，而是设置贸易壁垒，试图对任何跨界运输征税。它们特别垂青这样的主张：进入其管辖范围的信息可能有害于当地的居民。随着网上信息对当地公民越来越重要，拦截的努力也越来越增强。这种忧虑不仅对本国公民的隐私权产生负面影响，而且严重侵犯私人在信息方面的财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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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控制电子信息跨境流动的努力是徒劳的，至少在那些希望参与全球性商务活动的国家是徒劳的。一个个的电子能够轻易而没有任何实际障碍地“进入”任何主权领域。跨境信息量实在太大，超出了政府机构对其进行有效控制的能力。美国海关官员已经总体上放弃了这种努力，他们只对过境的有形货物主张管辖权，没有对通过调制解调器传输的有价物主张强制报关权。银行和证券管理者将地方规章强加于全球性金融市场的战役，看来也是以失败告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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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国家的所谓保护方案都落空了。原因在于，被禁信息的顽强寻觅者，只要重新配置其联接，就能看上去是住在其他地方，处在特定的地区、州或国家之外。不仅如此，法律制定者主张控制网上活动的理由是，那些活动构成对有形管辖范围的“进入”，任何以领土为基础的权威当局都能轻易作出这种主张。如果当局对其公民进入网络的任何行为都要加以规制，那无异于说新加坡或伊拉克以及任何主权国家，都能规制美国公司在美国境内进行的网上活动。所有这些以网络为基础的活动，以这种观点看，必须同时受所有的领土主权者的法律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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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观念认为，发生在网址上的行为的影响，会从一个物理位置四射出去，形成影响力度逐渐减弱的一系列同心圆。这种观念，无论在非虚拟世界中多么有道理，在适用于虚拟空间时便支离破碎了。一个物理位置上处于巴西的网址，对巴西境内人的影响不会比身处比利时的人更大或者更小。调整网上活动的任何规则，都不能以某个地缘政治实体为其合法性的渊源。网民是无处不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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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睬地理边界的电子媒体使法律陷入混乱，因为它创造了全新的需要法律规则统辖的现象，但是，当前属地主权者都无法令人满意地实现这种统辖。比如，电子信息交流创造了巨大而全新的交易记录总量，对隐私保护的性质和充分性提出了严肃的质疑。然而，产生这些记录的信息交流，可以同时存在于许多不同的领土管辖区域，应将何种实体法用于保护这种崭新的易损的交易数据？法国警察可否合法地接触从美国到日本的网上信息记录？这些问题，在现有的法律领域内还不能得到妥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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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题可以由简单的原则加以解决：将网络空间想象为一个独特的“场所”，以利于在承认网络空间与真实世界的边界的前提下进行法律分析。运用这一方法，我们不会再问网上交易发生在地理世界的“什么场所”，而是要问一个更突出的问题：对于这个新“场所”以及在其间参与各种活动的人，什么样的规则最为适合？需要发展何种机制以确定规则并强制执行那些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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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网络空间视为一个独立的“空间”，对它适用特别的法律应当是自然而然的事，因为进入这个由存储的网上信息构成的世界，要通过一个屏幕和一个口令所形成的边界。对于网络空间而言，确有这么一个“场所”，因为那里的信息是恒久的，对许多人都是开放的。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那里”，没有人偶然误入网络空间的边界。显然，网络空间不是一个同质的场所，在各种不同网址上发现的群体和活动都是独具特征的，因而每一区域都会发展一套独特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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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网络空间，这是一个有意义的行为，它使“网络空间法律”的适用对那些越过电子边界的人来说是公平的。边界的主要功能是被跨越它的人辨别出来，比如，当你处在“美国在线”的网域时，你宁愿去遵守它们的“服务规约”，而不愿去揣测德国人将如何规制你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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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布兰斯科姆（Anne W. Branscomb）在下文中特别关心的是个人信息权利，当前互联网的发展使这个问题愈加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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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的门前 第二节 谁有你的名字和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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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奥本戴尔是曼哈顿一位律师，他花去几年时间，就为了不让母亲遭受信件的侵害。这些信件是花样百出的劝购信，从收费低廉的豪华旅行到可议价的昂贵商品，应有尽有。一周可以收到两三封诱惑信，绝大部分值得立即抛人废纸篓。而卡尔的母亲却回复了800多封这类信件，并且提供自己信用卡信息，用以偿付邮购物品。当信用卡结账单上显示，实际支付通常多于应该支付的数额时，卡尔劝母亲不要再回复这些花哨不实的信件了，它们绝大部分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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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意识到，母亲现在的姓名和地址无可挽回地储存于许多商技高超但不负责任的买卖人的电脑里，他决心将母亲迁往一个新地址，希望她摆脱无休止的邮件侵袭。卡尔极为小心，小心得让我们感觉多余。他没有在邮局的地址变更表上泄露母亲的新住址，而是让信件直接寄往自己的办公室，因为他知道，新地址会立刻进入一个全国性的电脑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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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美国邮政局”通过其200个地区数据处理中心，综合所有当天由未起疑心的邮政消费者填写的地址变更卡。然后，将这些卡片上的内容输入田纳西州孟菲斯的一台电脑。在那里，它们与“全国地址变更”数据库的信息系统加以核实。这样，“全国地址变更”名录被20多个有经营执照的经理人得到，他们又将这些名录提供给大宗邮寄人，正是这些大宗邮寄人将我们的信箱填满了劝购信，受益者是邮政部门和直邮投递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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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变更卡确实警告我们：该地址可能给予其他人。真实的情况是，它确实给了其他人。每年4千万填写地址变更卡的美国人，并未意识到这一信息可以被任何肯付3美元的人得到。不仅如此，邮政局没有为客户提供其他选择。如果你想收到信件，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几天之内，甚至几小时之内，你的新地址就会掌握在全国各地的直邮经营者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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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美国邮政局说，为客户提供其他投递方式将太过昂贵和费时，困难和成本也将大大超过客户处理垃圾邮件的不便。美国邮政局声称，运用电脑化和标准化的地址，每年节约了3千万美元，而这还仅是电脑自动处理的超过1600亿信件的1%。全国地址变更档案，即美国邮政局唯一的包括真名的档案，记录了9千万个迁址行为。邮件经营者只要与变更档案进行核对，就会立刻得到新的地址。即使每年有1/5的美国家庭改变住所，也有理由假定，任何有效率的邮寄人经过5年时间都会在其数据库中拥有绝大部分正确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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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邮或者邮寄订货业务制造了“垃圾邮件”，信件包括：慈善募捐、政治竞选、环保倡议、赛马彩票、杂志订单、投资方案、食品服装甚至节食秘方。大宗邮件占美国邮政总量的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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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邮政客户都上了大约100个邮寄名录，并被存储在至少50个数据库中。许多这类名录所包含的信息都属于公共领域，是公共目的所要求的，无法将我们的名字从中去除。对那些被过多的邮件搞得精疲力竭的人来说，努力从经营者的数据库中挣脱出来，几乎成了他们的全职工作。我担保一定是这样，因为我刚花了5年时间抵御直邮商对我的侵扰，我租了个邮政信箱，以缓解家用信箱的拥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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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邮政局是直邮工业的合伙人，当前的做法使美国邮政局背了黑锅，但它的确为75万雇员提供了就业利益，而真正的赢家是直邮商。最终的输家可能是这个星球上的森林，它们被砍伐来制造纸山，又转化为没人要的信件。从回复率看，只有1%〜2%的人回复直邮信件，绝大部分没有拆看就扔进了垃圾堆。垃圾回收的费用也在上升，多半用于回收那些第一次生命被浪费的纸张。许多环保主义者提出，禁止“垃圾邮件”是挽救地球的重要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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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一切都返回到那个简单的问题：谁有权接触你的姓名和地址？理想的观点认为，你的姓名和地址是特定的个人财产，应在严格的控制之下。更现实的观点认为，你的姓名和地址是公开的知识，在大多数情况下，任何费力去收集它们的人都可以得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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