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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别说:一桩北爱尔兰谋杀案 十三 玩具推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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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麦卡利斯特是一名玩具推销员。他租住在墨托菲尔德庄园一栋优雅砖房的一楼,那是贝尔法斯特市郊的中产阶级街区。[1]即使在北爱尔兰问题最严重的时期,在这树木繁茂的郊区,宗派冲突和准军事组织之间的枪战有时似乎也只是发生在劳动阶层的现象,很少触动这片更为稳定富有的区域。麦卡利斯特的公寓前有一排常春藤缠绕的篱笆,周围环绕着古树和一片雅致的草坪。每天早上,他会提着一个装满玩具样品和目录的箱子出门,驱车在更广大的贝尔法斯特穿行,不时走进商店看是否有业主对他的商品感兴趣。他身材矮小,外表一丝不苟,总是把脸刮得干干净净,头发理得整整齐齐。[2]他的穿着对他选择的工作而言似乎有些过于正式:说到底,麦卡利斯特只是一个上门推销员。然而当他出门工作时,他西装革履的样子看起来像个银行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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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春天的一个早上,这片市郊社区的安宁被一队警车和装甲车打破。[4]它们穿行在街道上,最后突然停在了墨托菲尔德庄园的那栋房子前。英国军队一直在监视这栋房子。事实上,一名身着迷彩服的士兵前一晚在花园的杜鹃花丛里藏了一夜。[5]他在那里监视了很久,以至于他的战友担心他没有足够的东西吃。他们试图稍微给他送点补给,结果出了岔子。有人拿着一份炸鱼薯条经过那里,却意外把食物扔进了别的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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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监视以及上午突袭的对象,是玩具推销员本人。随着车辆发出刺耳的急停声,士兵和警察冲进了房子里。他们发现了麦卡利斯特,并将他强行按在墙上。他极其愤慨地坚持自己的清白,并声称官方擅闯无辜平民的家是厚颜无耻的行为。然而警官们似乎对他玩具推销员的身份并不买账,甚至不相信他的名字叫麦卡利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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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省吧,黑鬼。”一名警官说道,“你逍遥的日子该到头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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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垃圾车逃出朗·凯什后,布伦丹·休斯最后成功搭上了一车吉卜赛人的便车,接着又让一个英国人顺路载了他一程。[7]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休斯突然想到,这个英国人说不定是休班的看守,就来自他刚刚出逃的监狱。不过即使这个人真的是朗·凯什的员工,他也没有认出搭他便车的人是谁。休斯一路来到了纽里,并在那里拿到了一些钱,这些钱是他专门为这种意外之事储备的。接着,他搭乘出租车穿越边境向邓多克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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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了爱尔兰共和国并处境安全以后,休斯立刻开始感觉到贝尔法斯特的强烈召唤。他已经在朗·凯什的铁丝网内浪费了几个月,现在渴望回去参与行动,不过他知道,他不能返回熟悉的西贝尔法斯特。那里局势过于紧张,而他太引人注目。如果说去年夏天他和亚当斯的落网标志着当局的重大胜利,那么他的出逃则更让官方颜面尽失。休斯若想安全回到贝尔法斯特,只能隐姓埋名。于是,他决定伪造一个新的身份。他在墨托菲尔德庄园租下了那间房子,并开始构建另一个自我。[8]他采用了新名字亚瑟·麦卡利斯特,剃去了标志性的小胡子,将头发剪短并染色,努力呈现出和过去举止粗野的邋遢汉截然相反的形象,完全不同于他跟亚当斯在福尔斯路被捕后警方拍下的样子。亚瑟·麦卡利斯特这个人真实存在,或者说曾经是——他已于襁褓中夭折,但假如活下来,他将和布伦丹年纪相仿。[9]通过采用这个名字并为之构建一个人物,休斯创造了许多间谍所说的“传奇”——一个连贯的双重身份。(他后来表示,这种神秘间谍情报技术的灵感来自惊悚片《豺狼的日子》,这部电影于1973年上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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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来自墨托菲尔德庄园的亚瑟·麦卡利斯特,意味着休斯能以中产阶级玩具推销员的身份回到贝尔法斯特。更重要的是,这使得他在城内的行动变得畅通无阻:突然之间,他可以穿越宗教的界线,提着装满玩具的公文包随心所欲地在任何地点进行秘密会议。有时他会在路上被英军拦下,但他们从未怀疑过他的说词——毕竟,他提着装满玩具的箱子,驾驶证上的名字也写着“亚瑟·麦卡利斯特”。[11]临时共和军明白,英国人要是知道休斯正在街头逍遥法外一定会恼怒不已。他们偶尔会在休斯乔装露面后公开自吹,向英方发起挑衅。有一次,在弥尔顿公墓举行的复活节庆典结束后——当局通常会密切监视这类活动——共和军宣称休斯出席了此次庆典,“就在英军的眼皮底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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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的任务就是将英国人拖入战争,”休斯后来说道,“我对自己的任务很拿手,也做到了。”[13]他假借亚瑟·麦卡利斯特的身份策划了许多野心勃勃的行动。但他在那段时期最大胆的计划是成功窃听了英军总部。[14]并非只有英国人喜欢实施间谍行动。休斯呼吁共和党的技术专家想办法渗透英军的通信。一名当地电话工程师进入位于利斯本西埔沃兵营的英军总部,安装了一台新的备用电话。这名工程师并不是共和军成员,而是一位支持者,他在英军情报室的电话线路上偷偷安装了一台声控录音机作为窃听器。因为军方的情报系统会定期和特殊分队进行联络,所以至少从理论而言,此举将为休斯提供这两个组织内部运作的宝贵信息。[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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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装窃听器的技术员开始每隔几天到访墨托菲尔德庄园的那栋房子,留下一批新磁带。然而出现了一个问题:这些磁带含混不清,难以听懂。[16]休斯觉得它们听上去就像米老鼠。看来军方增加了预防措施,他们对通话进行了扰频。有一种设备能用来还原这种被扰频的通话,不过它并非那种你走进任何电子产品商店就能买到的东西。事实上,唯一能找到这种设备的地方,就在军方总部的大本营里。因此,休斯吩咐技术员返回利斯本,让他从军方偷一台解读通话的设备。[17]而他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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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斯或许一直在暗中监视当局,但他没有意识到,从某个时候开始,当局也在侦查他的行踪。他们不知从哪儿获悉了他的藏身处,并确认这位屋外被常青藤围绕的衣冠楚楚的玩具商,实际上是在逃的共和军指挥官布伦丹·休斯。[18]谁也不清楚警方和军队怎么会得到如此机密的消息,但对于当时的观察人士而言,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可能。有一则报道在休斯被捕后指出:“临时共和军无疑将展开深入调查,以确认他们中间是否存在重大告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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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突袭休斯的住所时,他们发现了四把步枪、一架冲锋枪和3000多发子弹,以及从军方总部窃取的六盒通话磁带。他们还找到了一些隐藏的资料,其中概述了后来被称作共和军“末日计划”的应急预案。[19]这些文件所设想的局势是一场全面的宗教战争,休斯和他的同党们将在这场战争中被迫捍卫天主教领地。其中包括显示撤离路线的地图,以及一份事先准备的声明:“受迫于紧急情势,我们共和军别无选择,只能捍卫自己的人民。我们或将采取严厉的措施,以确保军事上的胜利。”这些文件预期了一场大动乱,其中指出,将有共和军的电台广播有关食物供给的信息。[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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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斯第一次被捕时,抓捕者不仅对他拳脚相向,而且把他当成战利品在他旁边摆造型拍照。这次却不同以往,他们现在想做的是对他进行招降,就像他们对谢默斯·赖特和凯文·麦基所做的那样。在休斯被拘留期间,特殊分队的警官们告诉他,作为贝尔法斯特的行动神经中枢,他是帮助他们的绝佳人选。他们只想试图终止这场冲突——而他可以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来结束这所有的杀戮。休斯告诉他们他不感兴趣。或许能用其他的方式诱惑他?[21]警方给了他满满一箱现金,但他拒绝了。“他们出了5万英镑收买我当线人,”休斯后来回忆道,“我告诉他们,5000万也没法让我动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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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别说:一桩北爱尔兰谋杀案 十四 终极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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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安和杜洛尔丝在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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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克斯顿监狱是一个阴森的庞然大物,周围环绕着高大的砖墙。[1]在19世纪的一段时期,那里关押过女性罪犯,然而等杜洛尔丝和玛丽安·普赖斯在温彻斯特城堡被判刑后不久关进那里时,她们成了整座设施内唯一的女性,里面无孔不入的男性氛围令人难以忍受:监狱里拥挤不堪,男人们随处可见,他们有的在牢房内踱步,有的穿着背心和棕色囚服在娱乐区闲荡,还有的把毛巾搭在肩上往浴室走去。杜洛尔丝和玛丽安被单独关在各自的牢房里。[2]不过当她们每天到院子里进行半小时的活动,或者在护送下走过布里克斯顿漫长的走廊时,她们总能引来其他囚犯一连串的评头论足。[3]有传言说,当两姐妹在活动时间出来的时候,监狱里的男人会叫卖窗户边能看到放风场地的位子。[4]对杜洛尔丝而言,布里克斯顿甚至闻起来都有男人的味道。[5]被囚禁的男人们散发的气味充满了监狱的每个角落,牢房里也挂满了色情拼贴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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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走到哪儿,你身边总有狱警寸步不离地跟着。”[7]杜洛尔丝后来回忆道。监狱为姐妹两人编了号——杜洛尔丝是286185号囚犯——这是一个新的体制性身份。[8]理论而言,她们将在未来20年中把这个编号戴在身上。只不过姐妹俩谁也不打算在监狱里待这么久。她们到达布里克斯顿时已经停止进食,除了喝水什么也不吃。炸弹小组被判刑的其他成员中,有几个人对绝食抗议浅尝辄止。不过杜洛尔丝和玛丽安打算绝食到底,如果有必要,她们将以死明志。[9]休·菲尼和格里·凯利分别被关在不同的监狱,两人都决定加入她们。[10]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当局以政治犯的身份将他们遣返北爱尔兰的监狱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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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赖斯姐妹选择这种特殊的抗议方式,实则激活了爱尔兰悠久的反抗传统。早在中世纪,爱尔兰人就开始利用绝食来表达异议或者控诉。[11]这是被动攻击的典型武器。1903年,W.B.叶芝的一部戏剧讲述了17世纪爱尔兰的一位诗人在皇家宫殿的大门前发起绝食抗议的故事。[12]叶芝描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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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古老而愚蠢的习俗,假如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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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屈含冤,或自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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