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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插图本） [:1703035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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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插图本） 第三章 衣·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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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插图本） [:170303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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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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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内的居民并非人人都有幸得到居住之所。可怜的乞丐和赤贫者露天而睡，而且由于城中屡屡的火灾经常加剧了人口过剩的情况，另一些人也总是不得不暂栖于临时住所里。寺庙的小屋和院落、湖上的舟船、军队的营房和匆忙间以草席搭起的窝棚，都成为无屋可住的家庭和火灾牺牲者的避难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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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层社会的人们，即便有了房子可住，也不得不六七个人——很可能更多——合住一间小屋。尽管在贫困区建有一些多层楼房，但对于这样一个局限于浙江和西湖之间的城市来说，想要找到可靠栖身地的人还是太多了。街上、市场中和屋里到处人满为患。不过，房屋的建设也因此而既快又好又省。一次又一次地，一当官方要举行大礼，数百间用竹桩、木柱、绳索、草席和幕布建成的房子，只需几小时内便在城中的不同地方或南郊的天坛附近站立起来。其中的一处是用来作为龙辇的展厅，另一处则为斋室。[1]由上述临时建筑的搭造之快，足可管窥中国建筑类型之一斑。即使是建造欲使其经久的大殿，也同样采用轻便的材料，并且显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敏和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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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建筑材料是从杭州以南地区假舟楫运来的木材与毛竹，以及砖和瓦。该城当时对于木材的大量需求，改变了其南一二百英里区域的经济性质。严州府（译注：今浙江省建德县）的农民放弃了收益甚微的稻米耕作，转而从事林业，把大量杉木卖给杭州城里的商人。石料则被留作修建桥梁和栏杆、铺筑街面和道路以及建造城墙、堤防和佛塔之用。这是一种适于装饰和雕刻的上等建筑材料。不过，不单民用住房，即使官府衙门也无力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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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贫家还是富室，殿堂还是庙宇，公房还是私宅，房屋的营造法式均相同。房子的主结构并不包含地基和承重墙，而只每隔大约三码由一根木柱支撑起来，木柱则被置于埋在地下10—20英寸深的石基之上。房屋、拱廊或门廊的大小，均由木柱间隔的多少来计算，或者说是由柱距来计算。整个结构的轻便和坚固意味着它可以从底部被连根托起，因而必要时整座房子都能被搬往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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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建筑物无一例外地全部为长方形，它们有时被隔成两间或三间。由于许多这类的建筑被要求散建于公园或富人的花园中，它们要么就彼此成直角地构成一个封闭的院落，要么就相互分离。它们一般为平房，顶多也只是两层的小楼。另一方面，在贫困区，房屋的正立面则沿街巷不间断地组合在一起。它们彼此紧挨，并且向内进深，无疑在后面有小小的天井。另外，如果马可·波罗和14世纪阿拉伯及欧洲的旅行家的描绘是可信的，贫困区的房子里有不少是多层建筑。构造这类多层建筑的方法与构造低矮建筑的方法有什么不同吗？特别是，它们打了地基吗？很可能没有。在杭州城的这类人口稠密区，彼此毗连的房屋本身就会提供某种支撑力；不过，考虑到建筑材料的轻便，或许就没有必要再给予额外的支撑了。的确，若拿欧洲同期的房屋相比，中国的这类建筑简直就像脚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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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当承重的柱子被安放好，就该为房子上屋顶了，这是一座屋子之最重要也最费钱的项目。房顶成两面坡形，安放在由主梁和横梁组成的梁架上。最讲究的房子有时会向外伸出飞檐。房梁的外露部分均饰以雕刻和彩画。最精美的屋顶覆以黄色、浅绿或翡翠绿色的琉璃瓦，檐角微微上扬，与邻近的树木和环湖的起伏山峦形成了完美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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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屋顶修出飞檐来的习惯，很可能到13世纪时还是相当新近的事情。直至唐代（公元7－10世纪），它还并未普及开来，而且修造所需曲线的方法在当时也还相当稚拙。有一位11世纪的建筑师曾撰文论述营造法式，他曾赞扬了唐代时期的建筑家，但他又补充说当时还没有充分掌握修造飞檐的技巧。[2]值得附带提及的是，依据皇帝的法令，这种带有曲线的屋顶是由高官和政府的建筑物所保存的。如要建筑店铺和一般房舍的屋顶，就不会有人想到要为如此费钱的建筑方法破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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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显贵底邸和政府官衙的屋顶上看到的装饰物，如白鹭、赤陶烧制的动物、龙、凤等，也禁止普通百姓使用。[3]我们可以从当时的绘画中发现，在11世纪初的北宋首都开封，房顶上覆盖着两种不同类型的瓦；很可能在杭州也是如此，人们在那里尽最大可能仿效开封的风俗。其中的一种瓦被称为“板瓦”，它是水平摆放的长长的平板，专供店铺和下层居民的房舍铺屋顶用，另一种瓦则被称为“筒瓦”（就像在法国南部使用的瓦一样），限于公共建筑和豪门富宅使用。[4]只有这种瓦才值得费劲儿去上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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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用立柱来承担房顶和天花板的重量，这就意味着房屋的外墙是独立于主结构的。除了代之以一堵薄薄的砖墙之外，用来抵御小人或盗贼的东西就只有窗帘、帘帐和竹篱了。除了山墙上没有窗户之外，其他用来替代墙的东西都只有20英寸高。这就使得居住者可以在傍晚纳凉，而且如果房子位置好的话，还可以观赏秀丽的景色。窗户是方型木格的，上面糊以在杭州市场上买来的油纸。[5]这种方格窗子极富装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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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中的各色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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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区的房子都径直面向街道，除非在两座房屋间有一个院落。在任何情况下，店铺、食店和小作坊均设在一楼。这种迎大街开屋门的房子，无疑是中国南方的典型样式，它赋予杭州一种友好可亲的气氛。这与唐代首都长安的情况迥然不同，那里的房屋都是自我封闭式的，其街区也都用土坯墙围拢起来，不过也许有少数商业街是例外。或许，今日北京胡同中那森严的围墙，还可以使我们很好地联想到中国唐代那座伟大的北方城市的居住区是什么样子。不过这种除了开两扇门之外全然封闭的院墙，在13世纪杭州的某些地方也能找到。官衙、庙宇、宫殿以及显贵、高官和富商的府第仍然沿用这种建筑样式。在高墙之后，建起了高大的平房，其屋顶伸进门廊，居室坐落在由拱廊环绕的院子中，而两层的楼房和凉亭等散布于花木丛中。富家宅院的主要居住部分由一组互成直角或互相平行的房屋组成，它们被分隔成数目不等的好几进院落。房屋的地面比院子略高，而主要厅堂的正中有几级台阶伸到地面。通往第一进院子的前门是一个方形建筑，也比地面要高，上面还有房顶，可供守门人遮风挡雨。规则限定私人住宅的门户不得超过一间房的宽度。[6]只有帝国的显贵之家才许有几处出就像我们在皇宫看到的那样。大门口有一堵6英尺高的影壁墙，以遮掩出口，并且据说可以阻挡灾害的影响。我们还应提到另一种防范凶神恶煞的东西，那便是门神。他们的绘像被贴在大门两边，以防止恶鬼进入房舍。这两位门神都是被神化的历史人物。根据传说，他们是唐代开国皇帝的卫队长，曾守护在高宗皇上的门前，驱走了他梦中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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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讲究的住宅由许多房屋排列组成，飞檐高扬，回廊百转，显出高度合谐的总体效果。而其中的每一个建筑物又都被别出匠心地用来制造出特殊的绘画性效果。每一座亭台楼阁都是专为某种特殊功用而建：这一处是用来赏月的，那一处是专供奏乐的，再一处是留作宴饮的，又一处则可能坐落在松竹林荫之中，悬挂着绘有雪景的图画，以便暑天纳凉。有时候，凉亭是以打桩的方式建造于人工池塘之上，人们可以乘舟或沿着小小的木桥来到那里。据说有许多富人把大量钱财用于营造和改进其宅第上。有时把珍贵的沉香木和植木从热带国家运来，以供梁柱和雕刻之用。地面上总是铺着釉砖，甚至有一位富人竟在其地板上镂以花草图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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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花园和人工池塘也像对实际建筑那样费尽心机。这些东西被认为是总体效果中很重要的环节。唐代诗人薛野鹤有云：“人家住屋，须是三分水、二分竹、一分屋，方好。”[8]花园中的自然景色全是人工造成的：小小的假山，弯弯的溪流跌落成瀑布，金鱼在池塘中游来游去。这种鱼，“钱塘门外多畜养之，入城货卖，名‘鱼儿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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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图（见周峰主编《南宋都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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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宅院皆有奇花异草和苍松翠柏；而精美的花园亦均有千奇百怪的石头，当时正时兴收集它们。这些经过风化的石头形状很像小山。有时候它们被叠成一种著名仙境的模样，据说道教的仙人即住在那里；然后，又在上面栽种起小树（很可能当时已经应用了），并凿出一些小岩洞，以便燃起的香烟可以从洞中逸出，宛若云朵，再加上一些小湖在左右相映成趣，遂使这种叠石艺术足以引人入胜。那些醉心于这些假山的人们，就像得道成仙的人一般，退隐于环绕这些小山的幽径之中，可以心旷神怡地自由信步。中国的审美境界源出于古老的关于艺术表现的神秘概念，叠石艺术只不过是它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我们在中国的山水画和中国的造园艺术中都可以见出此种境界。中国的花园有时被布置得宛若名山大川。人们徜徉于其间，亲近着那些怪石、古树和珍花异草，精神会为之一振；再俯首注视鱼儿在水中四处漫游，就会因此种景色所传达的天籁自然感而顿觉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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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波罗对皇官的描述值得我们全文引证，因为它充满了有关宫廷建筑的有趣细节，这种官廷建筑本身就构成了一座小小的城池。由于中文材料在这方面并未予以充分描绘，就使得马可·波罗的记载价值更大。他是从一位年迈的中国商人那里得悉这些情况的。他写道：“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听一位阔商讲的，当我在该城遇到他时，其年事已高。此人曾是一位南宋末年皇帝的密友，对皇上的生活起居了如指掌，他曾亲眼见过我所讲的现存的宫殿，并且很乐意为我作向导。由于被大汗任命的王爷住在那里，所以虽然一些最好的建筑还像往常一样矗立在那里，但宫娥们的住房却已全成废墟，除了遗迹之外什么都看不见。曾围起林木和花园的宫殿也同样倒坍于地，鸟兽和树木均已荡然无存。”尽管如此，还是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他在开头所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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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要讲一下一位末代皇帝所居住的美妙绝伦的宫殿，其先王占据了一大片土地，这片土地又被划分为三块，把它们围扰起来的高墙有10英里长。从其正中部分，人们可以步入一个极雄伟的大门，大门两侧均有平地造起的十分宽大的城楼，城楼的屋顶则由雕梁画栋撑起，显得金碧辉煌。然后，我们看到为首的主殿，它比任何其他宫殿都更雄伟，其梁柱均描金镂银，天花板上也装有极美的黄金饰物，四周的墙上都绘有追述先王业绩的壁画，笔触十分圆熟老到。每年逢到祭神的固定节日，皇帝总要在这里召见廷臣，并且赐宴款待杭州城的上流人物；而在我们讲到过的那些殿堂中，一次足可摆下招待成万宾客的酒席。这次觐见礼仪要持续10至12天，乃是一桩盛事，而看到由于每一位宾客为了竭尽所能地展示其权势所带来的财富，均身裹绫罗丝缎，一身珠光宝气，真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些前殿的背后，有堵开了道门的宫墙，墙那边是皇宫的另一部分，人们推门进去，又会发现一大片不同的景象。这里是一处大院子，被由立柱支起的回廊环绕着，院中有留待皇帝和皇后从事各种活动的不同房屋，还有四周的围墙。从这个院子人们可以走上一条六步宽的遮顶通道，它长长地直通湖边。通道两边各有10座庭院，它们彼此相对而立，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被回廓围住的长院子。这20座庭院各有50间房屋，也各有花园。在所有这些房屋中住着1000名宫娥，专门服侍皇帝。有时皇帝夫妇和一些宫女们会乘着画舫游湖取乐，或者驾临神庙。皇宫的另外两部分则是一片树木、湖泊和种满果树的花园，在那里畜养着各种动物，如雌鹿、小鹿、赤鹿、兔子等等，皇帝和他的宫女们常来取乐，有的乘车有的骑马，但决没有别的男人涉足此地。他让宫女们和狗一起奔跑嬉戏。玩累了以后，她们就来到湖畔的丛林中，脱去衣衫光着身子跳进水中，从湖的这一边游到另一边，而皇帝则停在一边看得乐不可支。尔后，他们便一起回宫。有时皇帝还会把宴席摆到茂密的丛林中，宫女们则从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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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材料未曾提到过马可·波罗所讲的这类行乐活动，不过或许他讲的也并非全然出自想象。因为我们确实读到过，在御苑的复古殿、选德殿和翠寒堂前，“长松修竹，浓翠蔽日，层峦奇岫，静窈萦深，寒瀑飞空，下注大池可十亩。池中红白菡萏万柄，盖园丁以瓦盎别种，分列水底，时易新者，庶几美观。又置茉莉、素馨、建兰、麝香藤、朱槿、玉桂、红蕉、阇婆、薝葡等南花数百盆于广庭，鼓以风轮，清芬满殿。御笐两旁，各设金盆数十架，积雪如山。纱厨后先皆悬挂伽兰木、真腊龙涎等香珠百斛。蔗浆金碗，珠果玉壶，初不知人间有尘暑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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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装饰总是简单、雅致、枯淡。家具包括长方形的小矮桌，其桌腿细而直；又有小茶几、扶手椅和高靠背的矮椅、四条腿都雕了花的圆凳，以及被称作“胡床”的轻便椅子，其腿呈“X”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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