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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GDP极大化到幸福极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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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DP是全国人民一年中所创造的财富总量。经济学家追求的是在资源约束下GDP的极大化。就这一点来讲，我们做得非常成功。30年来生产的财富总量增加了15倍。不但在中国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在世界历史上恐怕也是极其罕见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经过3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已经换了一个国家。不但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地可见高楼林立，连中小城市也到处能见到兴建的工地。如果30年前的一个人睡一觉今天醒来，一定以为身处外国。贫穷落后的中国人在外国人面前直不起腰的窘迫状态已经有了很大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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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应该承认，我们在财富的分配上做得很不好。农村的状况始终没有多大改变。下一阶段我们要下大力气改善财富的分配。有了财富总量的增加，改善分配应该说是比较容易的。如果财富总量不增加，光谈分配，结果是穷人之间的内斗，愈斗愈穷。这正是改革开放以前中国社会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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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改革开放30年来，GDP的极大化也碰到了问题。首先是环境和资源的约束。光顾着财富的生产，环境被破坏，资源越用越少，这就碰到了发展的可持续性问题。更重要的是GDP虽然增加了，但是人们并不感到满意。追求GDP还有什么意义呢？这说明从根本上，我们的目标出了问题。如果财富并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拿GDP衡量社会发展确实是有问题的。那么应该用什么目标来代替财富目标呢？应该是快乐，或幸福感。我们要用幸福感的极大化代替GDP的极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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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和幸福是有联系的。一个人连饭也吃不饱，饿着肚皮，他怎么幸福得起来。一个失业的人，为生活挣扎的人，也很难有幸福感。所以首先要有钱，就国家来讲，就是要有GDP。但是财富和幸福终究不完全一致。幸福感除了物质享受之外，还包括更多的内容。比如对美的欣赏，包括对自然界的美，对艺术和音乐的美，对数学的美，等等。幸福感也包括对好奇心的满足，追求知识，探索未知，追问宇宙。还有健康的增进，对友谊的享受，从同情心得到的安慰，特别是对自身的陶冶，认识人生，享受人生。这些都不需要花很多钱，和财富的关系不大，都是在财富之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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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追求幸福感比追求财富更好？首先，因为财富不一定给我们带来幸福。固然，一般情况下财富和幸福不矛盾，但确实很多情况下二者并不一致。贪污分子追求财富，他们并不快乐，反而烦恼重重。一个人捐钱给穷人，虽然他的财富有所减少，但是他感到快乐。其次，财富代表物质享受，而物质享受是有饱和点的。再美味的食品吃多了也会倒胃口。住在豪宅里，时间长了也不觉得是特别的享受。对美色的享受同样会有饱和点。超过了饱和点不但不觉得快感，反而是累赘。更由于人的欲壑难填，追求物质总也没有满足的时候。把物质享受作为目标，生命将注定是痛苦的。从全社会的宏观经济来看，自然资源是有限的，追求物质享受必定走上资源枯竭的道路。可以说“此路不通”。这些都是追求GDP不可避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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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DP是可以客观度量的，它的单位是“元”。幸福感不能客观测量，也没有测量单位。但这不妨碍我们使它极大化。回顾改革开放的30年，我们用什么方法使GDP极大化？简单说，就是让每个人追求财富，只要他不妨碍别人追求财富，就受到鼓励。老太太养鸡下蛋，卖给需要营养的人吃，老太太赚到了钱，病人得到营养，两全其美，没有人受损，全社会的财富因而增加。过去我们深受其害，以为这是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掉，把社会创造财富的路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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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极大化的方法就是财富没有减少，只有增加，全社会的财富必定越来越多，并趋向于极大。老太太养鸡下蛋，别人不要干涉她；每个人都想办法创造财富，没有人干涉，社会的财富必定越来越多。同样，如果没有人感到不幸福，同时至少有一个人感到幸福的增加，如此推广，全社会的幸福感将会趋向于极大。这就是幸福极大化的方法。这里并不需要对幸福感作出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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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和谐社会？我认为就是幸福极大化的社会。它是可以实行的。我自己追求快乐，就是为和谐社会作了贡献。我帮助别人快乐，更是为和谐社会作了贡献。每个人都这样做的时候，全社会的幸福感趋于极大。这就是我们的目标。相反，我自己烦恼，或者给别人痛苦，就是违反了幸福极大化的原则。阶级斗争，人整人，就是一个增加痛苦的过程。大家都搞阶级斗争，会使全社会的痛苦极大化。现在我们要和谐，必须永远停止阶级斗争。让自己快乐，帮助别人快乐，使幸福极大化，这在微观上每个人都可以实行，在宏观上可以成为国家的政策，更可以成为世界各国共同追求的目标。它既抽象又现实，既是我们的理想，又是日常生活的指导原则。它是个人之间的处世原则，也是国家之间的相处原则。当今国际关系紧张的原因，就是给别人制造麻烦，还自以为这是国家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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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向往天堂。天堂是什么？就是快乐极大化的地方。谁也没去过天堂，谁也不知道天堂如何。但我们可以想象，它必定是快乐极大化的地方。在那里没有人痛苦，人人都快乐，而且帮助别人快乐，是一个和谐之处。虽然我们不在天堂，而是在地球上，但是我们应该努力把地球变成天堂。其办法就是自己快乐，帮助别人快乐，结果是全社会的快乐极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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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人世终究不同于天堂，因为人世有痛苦，而天堂没有。人世的痛苦从何而来？如果没有别人故意施加的痛苦，没有阶级斗争之类愚蠢的事，痛苦都是自找的。有人得抑郁症，那是一种病，需要治疗。更有人因为自身的利益侵犯了别人，最后遭到报复或制裁，造成痛苦。我们的社会还有死刑，死刑是最痛苦的刑罚，不但对本人痛苦，而且他的家属更痛苦。但是死刑不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是他侵犯了别人才遭到制裁。按照痛苦极小，快乐极大化的原则，对坏人的制裁要非常谨慎小心。可以不制裁的尽量不要制裁，能从轻的不要从重。尤其要防止伤及无辜。制裁坏人很可能会伤及无辜。犯人的亲属因为犯人被制裁而受无妄之灾。这是极不幸又极不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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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有错误的人，应该以教育为主，而不是报复。要让犯错误的人认识是非，切不可引起更大的仇视。如果冤冤相报，社会和谐不了。国家之间的关系也如此。美国对待恐怖分子一味打击，带有复仇的动机，事情不会有结果。恐怖分子枉杀无辜的人，是极端的错误。但是我们也要设身处地，理解恐怖分子仇恨心理的来源，这才能化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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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不和谐的原因是无端干涉别人，正好像不让老太太养鸡下蛋卖钱。这件事并没有妨碍任何人，有什么理由去干涉它？一个人有自己的主张，发表自己的意见，有自由的行动，只要没有妨碍别人的正常生活，就没有理由干涉。所以我说“给你所爱的人以自由”。夫妻之间，父母和子女之间，师生之间，都有爱的联系，但是又往往彼此干涉，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问题。进一步讲，应该“也给你不爱的人以自由”。因为自由是人的权利，它不该被干涉。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其他人的自由，除非该人的自由有损于他人。要不要给敌人以自由？要看情况。如果敌人是因为干涉了他的自由而互相敌视，那么给敌人以自由就化敌为友了。当今世界上绝大部分矛盾都是无端干涉自由造成的。我们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去干涉别人，就不懂自由是权利，是不容干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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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不干涉别人的自由还不够，更要帮助别人获得幸福。道理既简单又复杂。一个人能不能快乐，不仅取决于自己，更取决于他周围的环境。老有人盯着他，搞斗争，他如何快乐得起来？不希望别人对自己搞斗争，就不要去斗别人，还要帮助别人得到快乐。如果大家都懂得这个道理，就共同创造了一个帮助每个人快乐的环境，每个人都能生活在一个充满友好、互相关照、办事顺利的环境中。很可惜，我们的现实生活并不是那样，磕磕碰碰经常发生。尤其是有点权的人，喜欢滥用权力，显示威风，对人不友好，甚至故意刁难。在普通人群中也往往有以强欺弱，以众欺寡的事情。可见美好的社会要靠每个人的修养才能建立起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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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不能消灭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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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和平的逻辑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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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多年前结束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带来了世界和平。在人类经历的两次世界大战中，上亿平民和战士死亡，他们对生命的热爱，对未来的憧憬，统统化为泡影。财产的损失更无法计算。有了两次战争的教训，人们迫切需要和平，盼望世界能够进入一个和平的新时期。在这种背景下战争成为最不得人心的事情。任何一方想发动战争都会遭到全世界人们的反对。有战争决策权的政治家们不得不对战争与和平的选择更加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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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以后，导致10万人以上死亡的战争有数次：如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伊拉克战争等。死几千人的战争可以说一天都没断过。这些战争是怎么打起来的，责任在谁，是谁挑起的，各有各的说法。因为战争不得人心，谁也不愿意承担战争的恶名，都想尽量把战争的责任推给别人。至于战争的后果，是推动了历史的进步，还是无谓之战，白死了许多人，也是各有各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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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美国在越南打的那场战争来看，在美国国内有了比较一致的看法，认为这是一场无谓之战。美国未能阻止共产主义在越南的胜利，更没有料到30年后越南逐渐放弃了共产主义的理想，走上市场化和资本化之路（要说是资本主义之路现在还有点为时过早）。美军在越南死亡的5万多人完全是白死了，更不用说越南方面死亡的几十万军队和百姓（如果将致伤致残的都计算在内，死伤可能达百万），使越南曾极度缺乏男人，成为新娘的输出国。冷冰冰的死亡统计数字背后是无数的青年横死，家庭破碎，留下永远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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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拿伊拉克战争来看，当时得到绝大多数美国人的同意，认为萨达姆涉及9•11事件，并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且萨达姆独裁统治残害伊拉克百姓，美军是正义之师，打的是正义之战。可是今日看来，当时的理由都难以成立。伊拉克百姓在战争中死亡逾10万之众，至今还是恐怖袭击不断，百姓上街都冒着生命危险，战争换来的日子还不及萨达姆时代。这样的战争值得打吗？奥巴马增兵阿富汗，还说战争有时候是难免的，将来还会有战争。这位很有新思想的美国领导人也未能摆脱战争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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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历史的眼光看，二战后几场大的战争没有哪一场是值得肯定的。但是这并没有给世界各国领导人以教训，懂得以后不要再有无谓的战争。相反，各国还在大量制造军火，购买军火，扩充兵力，炫耀武力，准备打仗。联合国安理会到处奔走灭火，谈不上有什么根本性的良策。一度热火朝天的全球裁军呼声似乎销声匿迹，现实是口头上都说要和平，而事实上大家都在改进武器，精益求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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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各国的政治家都想打仗，也不见得。虽然他们的内心深处怎么想我们不知道，但是稍有理智的人也不大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发动战争。我相信，如果有机会让全世界的人民举手表决要不要战争，99％都会反对战争。既然国家代表人民的意愿，为什么各国都不遗余力地准备打仗？被称为世界和平宪兵的美国，事实上成了最大的杀手。大家都要和平，大家又都在摩拳擦掌。理想和事实的巨大背离，说明我们对和平的性质有很大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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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理想和事实的背离，其原因可能是认为“只有战争能够消灭战争”，或者“和平要靠战争（武器）来保卫”。所以大家用加强武装来保卫和平。的确，交战双方打仗的结果是以一方获胜结束的，是战争消灭了战争。但是从长远看，以一方获胜结束的战争只是下一次战争的前奏。从历史的长河来看，战争消灭战争的逻辑是错误的。战争只能导向战争，离和平越来越远。只有和平才能导向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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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战争来制止战争”的逻辑，背后的假定是“我是爱好和平的，你的战争欲望要靠我来制止”。这显然是一种单方面的看法，对方如果也这么想，战争就不可避免了。要使这种想法有效，先要判定是谁在发动战争。真正发动战争的一方不会承认是自己想打仗，总是说对方如何如何迫使我们不得不打仗。当然，真正的战争发动者心里很明白为什么要主动打仗，但是他们告诉老百姓的完全是不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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