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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其他各种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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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文艺除小说、诗歌及剧本中的段落等文字形式,与供欣赏的春宫画这两大类之外,还有多种表现形式。这里依次简述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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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质的秘戏小雕像。通常烧制成男女二人作种种交媾之状。较常见的一种形式是外表做成桃子、苹果、梨等形状,由上下两半合成,上半为盖,揭去上半,则见果内有二人裸体交媾。这种东西有时被称为“压箱底”——藏在箱底,随新娘嫁妆至夫家,用意不外性启蒙、祈子、辟邪等。“压箱底”有时也做成小船、娃娃等形,但里面内容大同小异。此外秘戏小雕像还有用石、玉、象牙等制成者。沈德符《敝帚斋余谈》“春画”条中谈及这类秘戏小像时说:“此外有琢玉者,多旧制;有绒织者,新旧俱有之。闽人以象牙雕成,红润如玉,几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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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为驱邪、消灾而作的春宫图案,有“避火图”、“护书”(保佑家宅平安者);“嫁妆画”也有类似用意,当然还兼有祈子、歌颂性爱等意。这类作品从本质上说带有巫术性质,通常技法拙劣,既无意境可言,也无美感可论。现今民间犹有保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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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有在日常生活用具上饰以春宫画者。比如碗,清代有一种套碗,一套九碗,由大至小,可次第迭套在一起,各碗外侧皆为种种春宫秘戏之图。当然也有单个碗而饰以春宫图的。又如药盒、鼻烟壶等,也有在外侧雕镂、绘制春宫图的。再如铜镜,亦可在镜背铸出春宫图案,如有一面明代铜镜,背铸男女二人裸体交欢图案;还有一面则刻有“男女情动,交颈相偎,娇吟低语,女情大悦,玉户开张,琼液浸润,茎物坚硬,久刺不止,女兴男欲,美快之极”等色情文字。类似的还有“春钱”,在铜币上铸有春宫图案,以及“风花雪月”等字样——这种“钱”当然不供市场流通之用。上述这些饰有春宫图的器物,多为妓院中所用,目的是帮助营造色情氛围。妓院中还有许多日用杂物,如鸦片烟盒、药盒、墨盒、鞋拔等等,都有在其上绘制或镂刻春宫图案者,使人一入院中,触目皆可见色情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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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本是文人案头之物,如笔筒、镇纸等,亦有饰以春宫图案者。再如葫芦,是不少旧文人爱好的清玩对象,也有在其表面绘以春宫图案者。这类器物,不能都视之为妓院中专用物品,因为收藏、把玩一些色情文艺作品,至少是近几百年来中国文人中一种悄悄的传统,直至现代,仍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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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列举的各种物品,范围仅限于迄今尚有明、清时代原物保存者【39】,当然不可能一无遗漏,但已足以想见这方面情况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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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中国色情文艺所反映的性观念与性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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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西方汉学家研究中国古代性文化时,将主要注意力集中于色情文艺,视之为主要的资料来源。然而色情文艺毕竟只是文艺创作,其中会有许多虚构、想象和夸张。故就史料价值言之,通过色情文艺作品分析这些作品所产生的时代的性观念与性心理固可,但若试图仅靠两三百年间的这类作品去理解中国人几千年间的性与社会之关系,就非常困难了。况且色情文艺在中国的历史(至少就已有实物及确切文献证据者而言)相对较短,而性观念和性心理在中国几千年历史中也有变化,因此仅据现存色情文艺作品以论中国人的性观念与性心理,也还难望其妥切。这就是本书前几章中很少引用色情文艺作品作为史料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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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色情文艺作为史料的局限性,并不足以完全否定其价值。至少对于唐代以后特别是明、清两代社会生活中的性观念和性心理,确实有相当多的反映,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对这些材料进行分析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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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享受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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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国人向来是重视人欲,并且将性爱视为值得讴歌的美事的。自从道学家大倡礼教,主张压抑性爱,遂与旧传统形成对立的强大两极,性张力于是大为增强。色情文艺作为缓释这种张力的主要途径之一,自然就会具有唤起“意淫”、让人们在幻想中获得性爱满足的功能。因此在色情小说、诗歌之类作品中,经常可见及时行乐、享受性爱的心理流露。比如色情小说中屡屡出现“如此可意人儿,若能与他(她)……就是死也甘心”这样的心理描写;而当男女主角坠入情网、即将走进性爱之前,往往会有礼教、人言之类的念头闪出,但接着则是“如今顾不得了”,仍然不顾一切地享受性爱。一个非常突出的例子见《大乐赋》,其中第七段描写一男子深夜潜入人家闺房,对睡眠中的妇女实行非礼。当女子惊觉后,按今天人们的估计,她们的反应似乎不外是呼救、反抗或怒斥该男子;然而令人惊异,在白行简笔下,她们的反应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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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嫁者失声如惊起,已嫁者佯睡而不妨;有婿者诈嗔而受敌,不同者违拒而改常;或有得便而不绝,或有因此而受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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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乐赋》是游戏笔墨,当然不宜视为实录;但即便这纯出于白行简的凭空杜撰,毫无任何社会生活依据,它至少也反映了白行简的性观念——几乎是“性爱至上主义”了。这段情节在现代人看来可以算作强奸,但如果女子们顺水推舟,暗怀喜悦地接受了这飞来的性爱,甚至还从此结识了新的情人(“或有得便而不绝”),那就自然要另作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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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两性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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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经谈到中国古代房中术理论将男女性交比做战争(本书第二章Ⅳ),先达到性高潮的一方被认为是失败者。这种“采阴补阳”和“采阳补阴”之间的两性之战,也是色情文艺中经常写到的题材。比如在色情小说《昭阳趣史》中,飞燕、合德姊妹被说成是燕精、狐精转世,当初二精在山中修行之时,各怀损人利己之心,一个要想获取“真阴”,一个要想得到“真阳”,于是化身为俊男倩女,一场性交“采战”下来,燕子精被狐女“用运气收锁之法”,吸去了“元阳”。燕精大怒,于是床上的两性之战,发展为山中的刀兵之战。又如小说《禅真后史》中,渲染休达的“采战”之术,接连“击败”几位“敌手”,最后总算有一位精擅道家内丹之术女子将他战胜。书中对于这一“战”的性交细节描写(见第五十三回),被汉学家麦克马洪(K. McMahon)视为中国古代“两性之战”(sexual battle)的典型【40】。至于将性交比喻作战斗,在旧小说中随处可见,有时还要用几句骈文或韵文来铺陈形容一番。就是《大乐赋》中的“有婿者诈嗔而受敌”云云,也是同样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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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之战”的意象本出于房中术家“采战”之说,色情小说中袭用之。但有时也被用来表达性能力的强弱大小——当然以强大为荣。这里姑举二例,以概其余。《醒世姻缘传》第七十三回中,荡妇程大姐夸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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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加炉火,不使上钢,出上(“拼着”之意)我这两片不济的皮,不止你郝尼仁一个,……你其余的十几个人一个个的齐来,……我只吃了一个的亏,也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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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夸性能力之强,可以连“战”十几人而不“败”。更典型的例子可见晚清青楼小说《九尾龟》。第一百七十九回“真阅历发明攻战术,正比例研究床笫谈”中,众人要“资深”的青楼浪子章秋谷讲述如何在床笫之间取悦妓女之道。章表示“这件事儿是极秽极亵的勾当,却叫我一时怎样的讲得出口来”,禁不住众人一味缠磨,最后章秋谷遂将男女二人性交用“两个开战的国度”作比喻,细细讲述了一回。章所述的内容,几乎可以看做是明代房中书《纯阳演正孚佑帝君既济真经》的白话改写,不外是在性交之前先用爱抚挑逗之法唤起女子的性兴奋,然后才“慢慢的布阵出队,慢慢的和她合战”,如此则可以让女子达到性高潮。如果男女同时达到高潮,俱得尽欢,章称之为“打个平手”,若是男方先至高潮而女方尚未满足,那就是男方“一败涂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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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性活动公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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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本书第二章Ⅱ之(二)谈到古代中国人的寝室缺乏私密性时,已经涉及到了性活动公开化问题。最先提出这一问题的是西方汉学家,对于古代中国人在这方面的观念、心理和习俗,他们感到陌生,因而十分注意。因为在西方文明的传统中,性活动一向被认为是很大的隐私,是不宜公开的。这里姑引一则西方历史上非常权威的文献以见一斑,见于基督教会历史上最伟大的圣徒之一圣奥古斯丁(St. Augustine)的《上帝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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