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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行:中国共产党与中国社会主义 一、基层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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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来,中国基层社会的兴衰沉浮,与中层、高层的治乱得失高度同步。从三代之封建到秦朝开创之郡县,再到治官与治民并举的“寓封建于郡县”,及至清末民初外敌强力挤压下的进退失据,中国大一统格局脆若游丝。中国向何处去,何以救国,成为无数革命先烈、仁人志士思考的首要问题。复古论主张恢复百世不易之道:“为君者法三王,为相者法周公,为术者法孔子”【1】,开新论主张“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因此“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2】。国门破碎,山河变色,中华大地不再有悠游从容之余地,“开新”轻而易举取代“复古”,器物、观念、制度相继登场。这也引发了中国基层的第一重变局,从大治转为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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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前,中国两大政党国民党、共产党在基层治理上做出了截然不同的抉择。国民党变成了彻底的复古论者,把地方自治建立在“地方自治员”和“保甲长”上,只看到官僚,看不到群众,失去了基层,最终偏安孤岛。相反,共产党历经长征磨砺,从吴起镇起步,扎根延安,把群众的同意作为力量源泉,开创了“延安体系”, 在政教、政法、货币、财税、土地、婚姻、家庭、社会等领域,除旧布新,构想并实践了指向“天下为公”的各种制度,走出了具有“普遍的世界历史意义的中国道路”,为中国文明开出了新形态。【3】这是中国基层的第二重变局,从大乱恢复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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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年以来,国际国内双重因素共同推动着中国基层走向第三重巨变。“贫富两极分化”再次全球化,资本的力量在冷战结束后如脱缰的野马般大肆扩张,两极分化从第一、第二世界的发达市场经济国家蔓延到第三世界的发展中国家、冷战后的转型国家,从区域问题变成了世界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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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层社会出现大分化,在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的推动下,国家治理的三个层次都发生着新变化。当代中国基层社会正在经历的大规模流动,堪称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巨变。人员、信息、知识、财富、资源,浩浩荡荡跨越乡村、城镇、县市、省区乃至国境等等不同边界,文化、权力、法律、资本在城乡之间游弋,撕扯着时空概念、社会结构、利益结构和权力结构,农村、社区、工厂前所未有地敞开大门,农民、市民、工人史无前例地发生着角色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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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正从农民为主的农业社会变成市民为主的城市社会,从稳定的熟人社会变成流动的陌生人社会,主干家庭减少(由一对夫妻与父母和未婚子女聚居生活的家庭),核心家庭(由一对夫妻及其未婚子女组成的家庭)增多,弹性工作、短期岗位大幅增加。城市生活令人向往,成为体面生活的不二选择,各种力量刺激、鼓动、诱导、驱使着农民主动或被动进城,引发了市民对城市贫民窟的忧虑。无法进城的农民则推动了农村生活的都市化,向城市看齐的拆平房建楼房、地面硬化、全面电气化,让乡村增添了洋气,减少了地气。没有人不愿意走出农村,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头黄牛半亩田的生活,过上城里人的舒适生活,乡愁几成遥远的梦想。农民人在农村,但思想观念却早已城市化,农村的政法文教已相对滞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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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层社会问题更复杂了,基层治理面临更大的挑战。虽然中国经济总量坐二望一,但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还排在世界第八十位左右,仍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仍有几亿农村劳动力需要转移就业和落户城镇,还有2亿多贫困线以下人口,7 400多万低保人口,8 500多万残疾人,每年新增1 000多万人需要就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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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持续30年的大变局的结果,基层从“团结”走向“松散”,政治生活的重心不断上移,基层的地位日趋低落,基层社会正在从“延安体系”下“团结的基层”转变成市场体系下“松散的基层”。商品交换的逻辑越出经济领域,蚕食着政治、文化和伦理领域,催生了经济领域的金融自由化、国企私有化、土地私有化,政治领域的去政治化,基层的去组织化、基层自治不足、基层民主失序、基层群众失语症,以及基层人民内部矛盾激化、群体事件频发、劳资关系紧张等等乱象,“以人民为上帝”的“民本政治”走了下坡路。因此,如何避免中国的拉美化、菲律宾化,如何让13亿中国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如何在物质富足的同时实现精神幸福,如何既温饱肠胃又温暖人心,再次成为新时期基层治理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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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桓宽:《盐铁论·刑德第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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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商鞅:《商君书·更法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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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参见刘海波:《延安体系浅论》,载《国企》,20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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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参见习近平:《在布鲁日欧洲学院的演讲》(2014年4月1日),新华网比利时布鲁日4月1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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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行:中国共产党与中国社会主义 二、基层失序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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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层恶治与善治的差别主要体现在三方面:组织化程度、直接民主水平和劳动人民的主体地位。目前,中国的基层治理状况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坏,距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尚远,但也远非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不过,思考问题不妨防患于未然,先做最坏打算,再尽最大努力争取最好的局面。就此而言,当代中国基层政治的主要危机首先源于“组织的弱化”,其次源于“失序的民主”。基层自治的实质在于直接民主,但直接民主简化成了直接选举,把选举当成万金油,似乎所有问题都可以一选了之。二者又都与第三点,即“人民主体性的衰减”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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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行:中国共产党与中国社会主义 1. 组织的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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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国家权力触角上收,大步撤出基层,高层、中层关闭了原本畅通的基层上升通道,上传下达的双轨变成了自上而下的命令式单轨,基层治理越来越依靠官僚化的行政命令,一些地方的基层组织严重涣散,甚至出现“表面有政府、实际无组织”的无政府状态。组织的弱化成为基层“最要命的地方”,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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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基层党组织官僚化,党的领导核心地位不彰,党内民主生活会沦为摆设。与中层、高层相比,基层干部离老百姓最近,最懂老百姓,处理基层事务最有经验也最权威,更懂得什么是政治、什么是治理,也有明确的是非善恶情感和标准。但在一切向“大户”倾斜和集中,“为大户服务、为大户排忧、为大户解难、为大户开道”的农村政策主导下,基层干部与普通群众的距离在拉大、隔膜在加深,一些基层干部甚至成了截留政府资金的“吸血中介”和“龙头老大”,丧失了团结基层、凝聚基层、代表群众的资格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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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基层群众组织名不副实。党和群众原本各有组织,党通过群众组织联系群众,协商共治,孵化自治。但多年来,基层只剩下党的组织,党没有能力孵化群众自我组织,现有的群众组织也变成了对上负责的官僚化组织,变成了“半级政府”,越来越脱离群众,相当一部分群众的正常呼声得不到倾听,正当利益得不到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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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基层干部队伍后继乏人。目前的基层治理仍然依赖人民共和国前30年的政治遗产,组织网络中的生产队、生产小组、居委会等架构在关键时刻虽能运转自如,但干部队伍老化,农村的新干部主要来自返乡农民、退伍军人;在城市化洪流面前,在后税费时代基层财力不济的局面下,愿意扎根基层的干部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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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基层干部与群众关系出现明显的代际差异。很多农村地区尤其是贫困山区,家家户户挂毛主席像,但也常常同时悬挂代表宗教的财神像、观音像和代表传统文化的“天地君亲师”,这说明共产党教化人心、安顿心灵的功能尚在,但已弱化了不少。吃过苦、翻身做主人、发自内心拥护共产党的革命一代,即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许多新一代农民和农村干部改革开放之初就在城市社会中摸爬滚打,受够了委屈,见惯了歧视,比城市人还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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