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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与黄金：英国、美国与现代世界的形成 第8章 伊顿的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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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下两个19世纪中期时的农夫——一个是康涅狄格州的美国佬，另一个是缅甸的稻农——合计如何做一个更好的捕鼠器。康涅狄格州的美国佬把他的新设计拿到专利办公室，组建一个公司生产捕鼠器；缅甸的农民向邻居说明他们如何自己做。年复一年，美国佬的捕鼠器得到了改善，修修补补，形成标准制式。工厂的廉价系统和廉价的铁路运输将原材料从全国各地运来，产品在国内和国际网络分发，如有必要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进行销售，通过四处扩散的大众传媒做广告，美国佬的捕鼠器卖到全美国、整个英语世界，最终到达欧洲。所有介入这一产销过程的公司都利用了世界上最复杂的金融市场，令它们得以用最少的资本进行利润最大化的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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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后来会让他正处上升期的公司身陷麻烦的专利诉讼中获胜，农民可能会摇身一变成为众所周知的捕鼠器之王。他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们去欧洲旅行，伦敦上流社会的女主人出于对其钱财的看重容忍了他们的粗俗，出身可疑的意大利伯爵们扑向这些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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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缅甸的捕鼠器也被修修补补，新的改良版本逐渐散布于一个又一个村庄，一家又一家。最初的制造者受到邻里的尊敬，但他的家却无人问津，他（或她）的名字被迅速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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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美国佬商人乘坐蒸汽船来到缅甸，带着标准制式的廉价捕鼠器，通过英国人建造和拥有的铁路向全国的零售商配发了新奇的装置。手工制作、自产自销的模式很快只能在内地的村庄和穷人中得以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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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人对改进技术和营销的狂热并不仅限于金融市场和产品。新的技术，新的产品，公司里人们工作的新组织方式，新的市场战略，新的媒体，新的交通和通信方式，新的研究资助、组织和指导方式：过去三百年间这一以英美为中心的全球性运动对世界的改变超过我们的认知，它不仅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也建立了世界权力和贸易的新模式。这不仅仅是一个更好的捕鼠器和更快的网络服务器的问题。文化和社会的转型起因于英美资本主义日益扩大的全球化规模所引领的人类生活物质条件的变迁，这协助创建了第一个真正的全球文化和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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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英美世界具有革命性的资本主义社会实现了政治经济的革命，就像政治民主化的兴起一样具有惊天动地的重要效应。在民主社会，政治权力最终成为给人民的礼物。有抱负的政治领导人必须忍辱取胜；他们必须研究他们希望赢取信任的大众的价值观、渴望，甚至偏见和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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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消费社会源于英美的金融与急剧发展、受市场驱动的技术变革的联姻，财富同样是给人民的礼物。如果普通消费者不喜欢你公司制造的汽车，公司会衰落。如果狗不喜欢狗粮，狗粮公司、股东和行政管理层全要蒙受损失。在现代世界，从好莱坞明星到服装设计师，每一个人都必须研究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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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统君主制和寡头制社会，统治者和出身高贵者的口味才是研究对象，他们的偏见和反复无常也一再被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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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消费的力量通过灵活的市场与有才能者的经济利益连接在一起，是自人类驯服火以来最具革命性的发现。精英们的雄心联合起来，且有大众的渴求作为支持，因而已经产生和将要产生的变化是无法估量的。在政治层面，英语世界是三百年来技术、产品、研究和文化的首要源泉，协助建立和形成了海洋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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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兰德斯（David Landes）和丹尼尔·布尔斯廷（Daniel Boorstin）等历史学家对这一历程进行了研究，用这一历程所值得拥有的关注和技巧来研究其各个不同的方面；读者应该阅读兰德斯的《国富民穷》和布尔斯廷的《美国人：民主的历程》，两书的研究比其他研究都要深入和全面。然而，我的目标只是表明英美的历史、经济史和科技史是相互关联的，包含所有这些主题的更广阔的知识为研究外交政策和权力史的学者提供了重要、有益的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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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史，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所累积的改变日常生活的细小变化的历史，虽然与战争史相比显得缺乏戏剧性，但它们却是非常重要的。近现代大国兴衰的宏伟历史都是扎根于平凡的生活小事，如同饮茶和捕鼠器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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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皮普斯（Pepys）到百事可乐（Pep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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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一场由消费引导的经济革命之旅的最佳地点同样是金融之旅的起点：17世纪时伦敦的咖啡馆。对英格兰银行的争论在这里展开，伦敦劳埃德公司也在这里诞生。这些咖啡馆（那个时代茶被视作更女性化的饮料）不仅是金融革命开始的地方，也不仅是英国人展开争论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这里造就了1688年的光荣革命，这些咖啡馆也见证和推进了影响只会与时俱增的消费和信息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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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和茶是提神的休闲饮料。它们并不维持生命，它们让生命更旺盛。一个社会发展到愿意也能够负担得起这类饮料的程度，就像负担得起一样不是必需品的糖，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从那时起，人类社会的形态越来越少地受到生活必需品的左右，而越来越多地寻求方便和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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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总是好事。特别是糖，直到19世纪末都是在最可怕的条件下被制造出来（巴西1888年废除奴隶制，古巴是在1870年）。据说，直到今天，很多在多米尼加共和国蔗糖种植园的非法海地劳工的生存条件仍然毫无幸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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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奥斯汀笔下温雅饮茶的女士和教堂牧师通过他们的喜好和选择改变了世界。他们的改变并不见得都是好事——但他们与之相关。根据历史学家威尔弗里德·普雷斯特（Wilfrid Prest）的研究，英国用于国内消费的食用糖进口量从1660年至1700年翻了一倍，18世纪30年代又翻了一倍，那时英国为不列颠群岛上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进口了15磅糖。[1]1700年进口1万吨糖，此后迅速增长，一个世纪后达到15万吨。同样在这一百年中，茶叶的进口从不到10万磅增长到2300万磅。[2]以前，咖啡在英国贸易中并不重要，1710年后却占了东印度公司收入的22%。[3]咖啡、糖和茶叶贸易是全球性的。原料来自全世界，整合了货主、市场营销人员、制造商、零售商的复杂运营网络负责为伦敦咖啡馆的绅士们提供提神的饮料和小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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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最早的英国人对茶叶的需求可见于一封1615年的信，东印度公司驻日本的一个代理商请求在澳门的同僚发给他一些质量顶好的“chaw”。[4]塞缪尔·皮普斯（Samuel Pepys）后来协助为足以征服世界的英国海军奠定了组织和管理基础，他在特别坦承和生动的日记中吐露，1660年9月25日喝了他所说的第一杯“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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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前，一个在历史上只留下雅各布（Jacob）这一名字的犹太人开了英国第一个记录在案的咖啡馆，取名“天使”，坐落在牛津。伦敦第一个咖啡馆在1656年开张；到1700年伦敦已经有几百个咖啡馆，与之相比阿姆斯特丹只有32个。[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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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类产品消费需求的满足促进了英国公司和大英帝国的构建，它们将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里主宰世界历史。咖啡和茶叶贸易协助成就了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的霸主地位——这家公司将继续招募和训练军队，像完成商业项目一样在印度建立大英帝国（the British Emp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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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草贸易也很重要，从帝国角度和金融角度来看都是这样。仅弗吉尼亚和马里兰两块殖民地在1703～1718年就向英国运送了超过4亿磅烟草。[7]船运费用为每吨7英镑，这意味着烟草在英国船舶业的利润中占了8.2万英镑的分量。[8]保险费（殖民地人愤愤不平地指出，类似的运费是由种植园主支付的）是最大的额外开支，这一稳定的收益对建立英国早期的保险业贡献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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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很多额外的好处。到达英国的烟草有65%再出口到欧洲，产生了更多的利润、保险费和工作机会。英国政府致力于市场发展，运用外交手段到处撬开市场，如威尼斯、西西里和奥属荷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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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草贸易令弗吉尼亚等殖民地翻身成为繁荣的社会；面向弗吉尼亚种植园主和甚至更富有的加勒比糖业大亨的工业成品和奢侈品出口为英国制造业提供了销路，在18世纪余下的时间内，不管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都刺激了经济的高速发展。巨大的国内市场也有助于英国公司在众多欧洲市场中居于主宰之位：自18世纪20年代以来，英国咖啡贸易日益重视对欧洲市场的再出口，部分原因在于茶叶替代咖啡成为不列颠本土的饮料首选。那些操纵着船队旗舰满世界开展商业贸易的人训练水手，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些水手都成为在英国海军战舰上与法国作战的人。船只建造者的技艺以及船长在贸易中绘制的海图和地图协助英国成为更为强大的海权国家——同时也变得更为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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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口和出口一样，也是繁荣昌盛的标志和原因。1725年，威廉·笛福（William Defoe）在《英国商人大全》一书中夸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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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国内消费的外国商品越来越多，从一些生产和加工相应产品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都多的国家进口……除了对棉花、靛蓝、大米、生姜、辣椒或牙买加胡椒、可可或巧克力、朗姆酒和糖蜜的消费，糖和烟草的进口首屈一指，在英国的消费数量大得难以想象。[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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