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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从民主社会主义到新工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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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有很多重要的代表人物，当然最重要的是卡尔·马克思。但考虑到读者对马克思学说相对比较了解，本书不打算花很多篇幅讨论这个专题。总的来说，马克思认为，“一切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矛盾和斗争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动力；由于生产资料私有制与社会化大生产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会面临不断的经济危机，由此从资本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就具有必然性；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就是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实现共产主义。[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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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学说传到俄国后，列宁的创新也非常重要。按照马克思的观点，共产主义首先会在资本主义最发达的国家实现。但是，列宁认为，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通过帝国主义方式把主要矛盾转移到了发展中国家，所以无产阶级革命有可能率先在资本主义最薄弱的链条上建立起来。这样，列宁就把马克思学说往前发展了一步。由此，列宁找到了在资本主义链条最薄弱的地方率先发动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依据。列宁还提出，无产阶级革命政党应该发挥领导作用，借助革命政党的领导能把无产阶级力量团结起来，就有可能建立起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列宁特别强调了暴力革命的重要作用，即通过暴力方式来实现无产阶级革命。[34]所以，从马克思这样一个理论家和革命预言家，到列宁这样一个理论家和革命实践家，不仅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从理论到实践的转换，同时包含了理论上的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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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早在列宁领导布尔什维克发动十月革命之前，在19世纪的晚期，马克思的学说在欧洲大陆已经受到很多挑战。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重要领袖爱德华·伯恩斯坦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过于激进，转而走上了改良社会主义的道路，并在德国阐明了民主社会主义或社会民主党的政治纲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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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斯坦总体上并不赞成从马克思和恩格斯到后来列宁的无产阶级革命观点。相反，他认为应该在资产阶级宪政民主框架内，通过议会斗争的方式来实现社会主义的基本目标。当时的社会背景是，普鲁士和德国的普通民众开始逐步获得普选权。对工人阶级，普选权意味着什么呢？只要人数足够多，工人阶级就能把一个工人阶级政党或社会民主党选到议会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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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一个政党能够掌握政治权力，就可以推行有利于无产阶级的公共政策，包括保护劳工权益、建设福利国家、强化再分配、甚至实行一定程度的财产社会化政策，等等。伯恩斯坦认为，马克思生活的年代还没有出现普选——除了1848年普鲁士短暂的民主实验以外，所以，马克思本人并没有看到通过选举改革让普通民众获得选举权的可能性。但是，后来快速的政治变迁揭示，普通民众和工人阶级完全可以拥有普选权。伯恩斯坦的创见在于，当社会趋势发生急剧变迁时，他在政治上看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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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伯恩斯坦对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的政治纲领与社会设计充满了担忧。首先，他认为，完全的公有制将会造成劳工阶层的积极性不足。后来很多关于计划经济的研究已经为这种观点提供了理论和经验支持。其次，这种模式会导致生产过程的官僚主义化。从企业与市场由资本家主导的管理模式变成一种由行政官僚统治的管理模式——行政官僚本身缺少市场激励，整个生产过程极易变成一种官僚化运作。再次，无产阶级一党专政有可能会成为新的专制统治——伯恩斯坦认为至少有这种可能性。最后，伯恩斯坦认为马克思的工人阶级中心论有可能是反人道主义的。如果说工人阶级需要特殊优待，那么其他阶级呢？比如，管理阶层、知识阶层、农民阶层呢？实际上，伯恩斯坦的部分担忧已经为苏联斯大林统治时期的某些实践所证实。[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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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社会民主主义主张何种政策呢？他们主张的一个主要政策是通过税收和再分配使不同社会阶层的收入更加平等化。比如，他们主张对高收入阶层征收累进所得税——收入越高税率就越高，实际上多数西方发达国家现在就是这么做的。不少国家最高个人所得税的税率已经达到40%—50%。社会福利政策也是一个重要方面，社会民主主义的早期理想是建设从摇篮到坟墓的、无所不包的福利国家。社会民主主义通常还会促成充分就业以及支持与强大的工会力量合作。这些大概是社会民主主义政策的概要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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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会发现，社会民主主义的早期政治纲领在如今的很多欧洲国家已成为现实。今天，很多西方国家的制度与政策都是借鉴了这些原则。在20世纪的欧洲，从政治家到普通公民，很多人甚至认为这些制度与政策应该成为现代国家的通行做法。但是，在20世纪70—80年代西方社会的经济危机中，福利国家的模式遭遇了挑战。上文业已提到，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和美国总统里根开始对既有的福利国家模式和社会政策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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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种背景下，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社会民主主义阵营内部出现了分化，其主流开始与新自由主义的部分主张合流，兴起了“新的社会民主主义”“第三条道路”“中间道路”“新社会民主党”和“新工党”等概念。总的趋势是，他们部分地接受新自由主义的经济理论，承认市场经济的作用，强调企业家精神和激励因素的重要性，不赞同建设无所不包的福利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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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过去工党更倾向社会民主主义的政策主张甚至被视为落伍陈旧的观念。有学者这样评价英国“老”工党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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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老工党对市场力量抱有深深的疑虑，它试图通过集中化的经济计划和大量的干预主义政策限制市场的力量……老工党笃信公有制的优越性，它试图以牺牲私营部门为代价稳定地扩大公有制的范围。老工党以工会是工人阶级的代表为理由，赞同在政府中保有工会的权力……最后，老工党倾向于放任国家的财政，常常会屈从于税收、支出和借款等“快修”方法的诱惑，而不是寻求更为适度和审慎的方法。[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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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说法则代表了后来英国“新”工党的基本政策：“市场应当在企业家的指导下起主导的作用，政府的干预应减少到最低限度；应缩减税收和公共开支；应尽可能淡化工会的作用。”这则言论非常明确地强调，英国工党在向新自由主义的政策靠近。由此，大家可以完整地理解欧洲国家社会民主主义及其政策的历史变迁，了解社会主义这种意识形态的完整发展脉络。[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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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意识形态论战的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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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政治意识形态往往容易在一些重要议题上产生交锋。首要的问题是个人与群体的关系。究竟是个人优先于群体，还是群体优先于个人？不同意识形态的分歧很大。比如，下面就罗列了一次课堂讨论中两种主张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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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个人优先的观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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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权力是个人权利让渡而来的。形成集体的目的就在于保障个人。如果个人的权利与利益不能得到保障，集体的存在就没有意义。如果一味强调集体而忽视个人，实际上集体主义会沦为一个空洞的口号。只有每一个人的权利和利益得到切实的保障，这个集体才能得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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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集体优先的观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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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坚持个人优先，国家政策往往是鼓励个人自由、权利与利益的最大化，但这其实自相矛盾。比如，一个人自由的最大化，往往会妨碍另一个人的自由。所以，如果想要达到对所有人都有利的结果，首先应该保证集体或群体的最大利益。如果说集体利益是个人利益的加总，那么只有保证集体利益，才能保证个人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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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个人优先的观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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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观点似乎在强调，个人利益被包含在集体利益中。但是，集体会不会侵犯个人利益呢？有人说，只要利益在个人间得到合理分配，集体就不会侵犯个人利益。但问题是，如何保证利益在个人之间进行合理分配呢？那些在分配利益过程中掌握更大权力的人，会不会设计一种对自己更有利的分配方案呢？这个问题在很多集体主义社会中非常严重。由于控制了集体资源的分配权，那些掌握权力的阶层日益成为“新阶级”。所以，这种观点并没有什么牢靠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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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集体优先的观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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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权力未必就是个人权利的简单让渡。集体利益不只在于保障每一个构成集体的个人的利益，集体本身也有自己的利益。比如，如果一个群体流落到一个野兽出没、危险丛生的原始森林，大家该怎么办呢？这种时候，集体通常无法确保每一个人的安全，此时作为一个整体能存活下去是更重要的问题。所以，当身强体壮的人被组织起来去对付猛兽时，他们本身的生命可能处于更大的危险之中。但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们的妻子儿女及同类有更大的存活概率。所以，集体并非个人的简单加总。此种情形下，为了集体，个人必须做出必要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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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个人优先的观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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