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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699 呼喊:当今中国的五种声音 [:1703316996]
1703317700 呼喊:当今中国的五种声音 第五章 昔日“逆流”,今日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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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02 邓小平到处“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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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04 最近半个世纪,世界舆论里,美国的《纽约时报》是最少说中国人好话的报纸之一,不过,它把邓小平看作一个例外。它说道:“邓小平永远地改变了历史的航程。”另外一家美国报纸《联合日报》则说,邓小平“为未来历史方向提供的希望超过当今任何一人”。不过,这都是80年代中期的事,也即我们国家的改革浪潮震撼了全世界的时候。在1978年的这个秋天,邓小平的官复原职已经14个月。为了这一天,他忍辱负重又呕心沥血,如索尔兹伯里所说:“邓使用了中国政治生活中的一切计谋、策略,去搏斗、斗争、交谈和激烈地争论。他再次掌了权。”可是他还没有能够遏制我们庞大国家的历史惯性。这时候,掌握着中国方向的仍然是“英明领袖”华国锋,大政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改观,阶级斗争仍然是“纲”,“两个凡是”虽然受到巨大的挑战,但仍然是我们国家的主流思潮。邓的威望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取代华的程度。他的理论虽然已经不再是右倾翻案的“逆流”,但在我们国家的治国大政当中还远远没有成为主流。至于二十年后所有人都公认的“邓小平理论”,在那个时候人们连想也没有想过。那些日子,众口相传的是华国锋的教诲:“世世代代永远高举毛泽东思想的伟大旗帜。”邓小平要向前走,可是他不能不对过去有一个交代。他不可能在带领中国走向未来的时候还背负沉重的过去,不把过去说清楚,便不可能向前走。这中间既有意识形态的问题,也有权力谁属的问题。前一个问题:毛泽东还能作为中国人的导师吗?如果能,他邓小平正是毛多次批评又两次打倒的人,有什么理由再来现世呢?如果不能,那么没有了精神支柱的中国,是否还有走向未来的力量?后一个问题:“文化大革命”的遗留至今的权力体系,决不可能继续作为今后中国的依据。但这肯定会牵涉到他身边的“英明领袖”。此前,邓小平是这场“革命”的受害者,华国锋却是最大的受益者。对于“两个凡是”的批评,能够不联系到华国锋吗?如果联系到华国锋,又是否能够得到允许?这些事情,在不了解中国的人看来,是难于理解的,甚至拿90年代中国社会的价值观念来衡量,也会令人莫明其妙。不过,在当时,也即1978年的这个秋天,这些问题确是中国大局之中的关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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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06 北京出现的这一场交锋,从1977年春天开始,就怎么也制止不住似的,坚守在“两个凡是”营垒里面的人们似乎正在步步溃败,叛逆者的队伍却日愈强大,就好像一股“祸水”,卷来卷去,到处惹是生非。到了1978年的夏天,这股“祸水”就冲出了中南海的高高的红墙,冲出这座古老的城市,席卷了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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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08 说来也怪,最先感受到震撼的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大西北。6月25日,甘肃省委第一书记宋平对一群理论学者说:“拿出勇气来追求真理,”“不要这个是禁区,那个也是禁区。”过了两个星期,这股“逆流”卷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东北。黑龙江省委第一书记杨易辰要他的下级“解放思想”,还用一种近乎煽动的口吻鼓励大家,什么话都可以说,不抓辫子,不戴帽子,不打棍子。又过了两个星期,辽宁省委第一书记任仲夷就说得更加直截了当了。他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是“当前最大的拨乱反正”。然后,西北方向又有了回应。新疆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汪锋说,“真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实践”,还说,承认不承认这个问题,“不仅是一个理论问题,而且是关系到我们党和国家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的问题”。接着,这股“逆流”便转而南下。9月上旬,福建省委书记廖志高说,科学理论可以作为逻辑证明的论据,但不能作为检验真理的标准。还说,这是“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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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10 这一番话的确不是耸人听闻,至少在邓小平看来是如此。但是邓小平却不会认为仅仅有这几位省区书记出来说话就可以了。有如他在后来说的:“从争论的情况来看,越看越重要。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他一向精于审时度势,这时候就更加认识到,要把这场争论扩大到全国去。争论得越彻底,“凡是派”就越是无地自容,自己的理论也就可以越彻底地成为新时代的主流。于是,他就觉得有必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到处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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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12 说到“点火”,事实上,邓小平在17个月之前就开始了。1977年4月10日,他说要“完整准确地理解毛泽东思想”。1977年5月24日,他又说,“两个凡是”不行。1978年5月30日,他又说:“现在,连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都成了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1978年6月2日,他说:“有的人还认为谁要是坚持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理论与实践结合,谁就是犯了弥天大罪。他们的观点实际上是主张只要照抄马克思、列宁、毛泽东的原话,照抄照转照搬就行了。要不然就说这是违反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违反了中央精神。他们提出的这个问题不是小问题,而是涉及到怎样看待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问题。”他还说,“拨乱反正,打破精神枷锁,使我们的思想来个大解放。”1978年7月22日,他说,争论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人所以出来争论,其根源就是“两个凡是”。邓的所有这些话都是在北京的高墙深院里面说的。现在,他所需要的是走出中南海,走出这座古老的城市。他登上专车,在金色的秋天里向北方隆隆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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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14 9月14日,邓小平一行在淡淡的晓色中到达吉林省陶赖昭火车站。黑龙江省委书记李力安已经在车站上等候。此行在国事的既定程序为访问朝鲜归来顺道视察东北三省,其实却是邓小平心中久已酝酿的行动。火车稍事停留,他便要求起程,直奔更北方的黑龙江省大庆油田,接着又不停顿地跑到哈尔滨。他心里要说的话挺多,嘴上却说“我是没有更多的好主意的,只能随便吹一吹”。他和李力安谈物质奖励,和大庆市党委书记陈烈民谈引进外国设备。他说权力过分集中是国家体制的一个弊端,“不解决不行”。又说“要把被‘四人帮’迫害的老干部请回来”。他就这样随便“吹”着,其实并没有把心里想着的最急迫的念头说出来。又过了一天,9月16日,他到了吉林省长春市。走进南湖宾馆之后,吉林省委书记王恩茂请他讲话,这一回他不再兜圈子,来了个开门见山。他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理论与实际联系,一切从实际出发。现在是人的思想僵化,什么东西都是上边说了就算数,华主席、哪个副主席说了算数,自己不去思考,不去真正消化……”这些话既露骨又犀利,在湖畔深处幽林环抱着的这座漂亮建筑里面起伏荡漾,令所有在场的人惊心动魄。这些人虽非京官,但也属高级官员,不免会同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知道邓小平所说何指,更懂得这是酝酿已久,蓄势而发。然而想不到邓小平还有更加尖锐的话呢:再一个问题是怎么样高举毛主席的伟大旗帜。这是个大问题。大家知道,过去有一种议论,“两个凡是”不是很出名吗?凡是毛主席圈过的、讲过的都不能动,凡是毛主席做过的、说过的都不能动。这是不是高举毛主席的伟大旗帜呢?不是,搞得不好,要损害毛主席。毛主席最伟大的就是实事求是。……马列主义从来没有说过农村包围城市啊,当时世界上没有啊。毛主席的伟大是什么呢?就是根据中国的具体条件,指明革命的具体道路。如果没有实事求是的基本思想,能指出这样的道路吗?能够把中国革命搞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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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16 说完了这些话之后,邓小平便离开长春到了沈阳。这一次,他不仅说“两个凡是”不是真正的毛泽东思想,也暗示“两个凡是”已经把中国搞得民不聊生,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老百姓会起来造共产党的反。他说:不恢复毛主席给我们树立的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和作风,我们的四个现代化就没有希望。还说,我们太穷了,太落后了,老实说对不起人民。我们的人民太好了。外国人议论,中国人究竟还能忍耐多久,很值得我们注意。我们的人民是好人民,忍耐性已经够了。我们现在必须发展生产力,改善人民生活条件。他的这些话是对着眼前这些高级官员说的,但是,毫无疑问,在老百姓听来更加中听,也更加容易在普通的民众中间煽起对旧时代的不满和愤怒。事实上,邓小平的确是希望全国都来响应他的。他对沈阳军区司令员李德生说,我是到处点火,在这里点了一把火,在广州也点了一把火,在成都也点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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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18 谭震林说:第一次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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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20 邓小平没有再到别的地方,他回到了北京,仅仅这些已经足够。他点起来的这几把火,很快就蔓延到全国了。到了这一年深秋时节,中共中央工作会议开始的时候,情势已经大大地不利于“两个凡是”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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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22 按照党的中央委员会的规则,此种会议的主题是在事先确定的。名义上华国锋为党的主席,报纸上面还是把他叫作“英明领袖”。照例他应该有权决定其中最关键的事项,对最后的决议也必是成竹在胸。但是在过去几个月里胡耀邦不顾一切地发动了“文章救国”运动,几周之前又有邓小平的“到处点火”,情势可就大大不利于他和他的那些忠实的下级了。华国锋本来的想法,只是要在会上讨论把农业搞好的问题,以及确定今后两年的经济计划。他期待着大家能够相安无事地决定这些经济的问题,会议的时间用半个月已经足够,他实在不愿意大家还去纠缠那些过去的事情。至于什么“拨乱反正”,就更加不愿意听到。但是,邓小平对于华国锋的这些想法不能同意。他说“只有解决好思想路线问题,才能提出新的正确的政策”。所以邓提出在讨论华国锋的议题之前,先来讨论一下全党工作重点的转移问题。华国锋同意了,他并不认为这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顶多让会议延长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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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24 不料他已经控制不住眼前这些人了。他在两年前告诫大家不要纠缠邓小平的事情,在一年前告诫大家不要再争论“天安门事件”,在半年前告诫大家不要对真理标准的问题随便表态,但是,没有几个人听他的。他一步一步地退让,他的对手却一步一步地进逼。现在,邓小平已经出来了,真理标准的讨论也如火如荼了,难道这还不够么?他可一点也没有想到,对那些在“文革”当中饱受屈辱和迫害的老人们来说,仅仅是这些事情还差得远呢。王震已经在家里邀集了一些人来商讨对付华国锋的办法。那一天,肖劲光、王诤、耿飚都来了。几分钟后,一个更加重要的人物出场了,这就是陈云。他几乎立即就成了这些人的先锋。他说他要在即将召开的会议上做个书面发言,他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当场就拿出他的发言请在场的人聆听。这个发言说,安定团结是全党全国关心的大事,但是为了保证安定团结,实现工作重点转移,就必须认真地解决那些遗留问题。很显然,陈云的发言是顺着华国锋的思路开头,但却完全走到了华国锋所不愿意走的一条路上:他还是要纠缠过去的事呀!就这样,甚至在会议尚未开始的时候,华国锋就已经注定不能控制会议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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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26 1978年11月10日,中央工作会在北京召开。陈云仅仅忍了一天,便把他的发言拿出来。他所开列的“遗留问题”,几乎全部都同毛泽东有关,包括“六十一人叛徒集团”问题;陶铸、王鹤寿问题;彭德怀问题;天安门事件问题;康生的错误问题。这一事件在后来的史学家看来具有“爆炸性”的效果。因为这个发言几乎立即就扭转了会议的方向,大家全都振奋起来,争相说话。只不过,说的话全都不是华国锋所确定的议题,一时间,倒好像是陈云确定了一个新的议题。聂荣臻元帅说:“案件问题,陈云同志首先提出来,我很同意。”康克清说:“对过去遗留问题,还是讲清楚为好。”她不是元帅,但却是元帅朱德的夫人,其威望可与元帅相比。万里说:陈云提出的问题要解决,“不然人们心里不舒服。”胡耀邦这一年来对冤假错案的平反处处受到掣肘,不少人说他是在“砍旗”,现在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他说:“这些大是大非问题的解决,关系到安定团结,关系到拥护毛主席的旗帜。”肖克委婉地劝说华国锋把过去那些是非重新评价,不是叛徒说成是叛徒,不是反革命事件说成是反革命事件,把这些事情颠倒过来,“对党的团结有好处”。这么多的人异口同声,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华国锋只好再退一步,不仅全部接受了陈云的意见,而且做得更多。会还没有开完,他就宣布给“天安门事件”平反,把所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文件全部撤销,给“二月逆流”平反,给六十一个“叛徒”平反,给彭德怀、陶铸平反,给杨尚昆平反。他给这一连串在“文革”当中受了委屈的人平反,另外两个在“文革”当中赫赫有名的功臣,康生和谢富治,却在这一天成了罪人。华国锋说,这两个人民愤极大,理应揭发批判。汪东兴坚守的“中央专案组”,也在这一天被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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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28 平心而论,作为党中央主席,华国锋能够听取这些他本来并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接受这个他本来并不愿意接受的局面,这在相当程度上证明了他的宽厚和英明的一面。他的问题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于,他以为这样一来大家就应该满意了,众人的情绪也该平息,安定团结也就来了。所以他在宣布了这些决定之后,再次要求大家停止讨论过去的事情,转过头来讨论他提出的农业问题。可是他又错了,人家仅仅才开了个头,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哪能就这样罢手呢。更何况他的这些决定对于那些人来说,与其说是平息情绪,不如说是火上饶油,一发不可收了。谭震林说:“一个领导人,如果人家讲了不同意他的话就叫反对他,那还有什么民主集中制?”徐向前说:“现在党内外心有余悸的状况仍然存在,应该广开言路,让大家把心里话都讲出来。”粟裕说,民主生活极不正常,不能批评,否则就是反党,这是“四人帮”的破坏。这些话已经够厉害的了,然而还有更厉害的呢。比如说共产党正在“失信于民”;说“极少数人进了政治局后深居简出,从此群众是路人”;说“法制遭到粗暴践踏”;说“官僚主义相当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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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30 会议开了三十六天,大家说的话真是不少。这许多年来,这类会议开过不知多少回,可是没有人像现在这样痛快淋漓地说话。不受约束,不加限制,没有人来抓辫子,发言者用不着字斟句酌,每天滔滔不绝,《简报》每天层出不尽。总共出了五百多期,有人估计加在一起有一百五十万字。胡耀邦说,“估计有一百五十万字,相当于两部《红楼梦》,近三部《三国演义》。”11月26日,谭震林感慨道:“从七届二中全会以来,像这次会议这样充分发扬民主,畅所欲言,是第一次。这样真正地实行民主集中制,也是第一次。”这就等于是说,他们这些人在过去二十九年里,开了那么多的会,说了那么多的话,但全都没有说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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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32 “最可怕的是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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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34 直到这时,一个最重要的人物,邓小平,还没有公开地说什么。他天生是个政治家,古今中外的历史上,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被别人左右了自己的命运之后,还能回过头来左右别人的命运,被时代抛弃之后,又能回来改造这个抛弃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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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36 邓小平能够东山再起,似有一连串预料之外和意料之中的事情来促成。党内在资格和威信方面可与其一较高下的领导人,如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彭德怀,都已先于毛去世,邓小平却在历经磨难之后仍旧保持着生命的活力。毛泽东在活着的时候给了他一次复出的机会来赢得人心,后来把他再一次打倒却不肯彻底埋葬他的政治生命。毛让华来继承大统却又留下好斗的“四人帮”来争夺权力,华从毛那里继承来的资源刚好够他战胜“四人帮”的挑战,但是邓小平的背后却聚集了一大批与毛泽东一同开创天下的老人。这样,命运就把邓小平推上历史的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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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38 现在,在1978年的冬天,华国锋的阵营已经全线溃败,而邓小平这一边所谓“翻案逆流”已经汇成汹涌澎湃的潮流,有如胡耀邦所说,是“历史潮流滚滚向前”,其沉浮逆转之势已然铸成。不过,仅仅战胜了身边的对手,难道就具备了开创新世纪的条件?就可以成为领袖?四十五年前被王明打倒的时候,十年前被毛泽东打倒的时候,他对这些问题都曾发生过疑问。今天的邓小平对这一切已洞悉无误,就如同他的年龄已经进入“知天命”的阶段。我们的国家在体制上实行中央集权,但是权力的展开则需要有精神的支柱。毛泽东的时代是理论层出不尽的时代,邓小平又将以何种理论来支撑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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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40 他细心地倾听众人的议论,估量政治力量的对比发生变化,眼见得情势的进展比他在几周之前所能想像的还要快一些。看来,中国历史的转折就在眼前,而开启新时代的历史之钥,此刻就在他的手里。说来也怪,这个中央工作会议上面有这么多人,说了这么多话,可以说,每个人的谈话、倾向和情绪,都在对邓小平发生重要的影响,他们无疑也在心里默默期待着邓小平的行动,但是却全都没有料到邓小平此刻想要做什么。事实上,只有极少的人能够直接了解到邓小平的想法。胡乔木是其中一个。自从30年代后期至今,他在四十多年里始终是共产党内的最杰出的文件起草人,党的历史上无数重要的文件乃是出自他的手笔。这倒不是说这些文件全是他一人所为,事实上共产党的文件几乎全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其中最重要的则充满了领袖人物个人的色彩,但是,胡乔木善于体会领袖好恶,精于表述领袖思想,并且能够将自己的思想融会其中,已经成为党内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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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42 不过,在1978年的11月,胡乔木的权威受到挑战。他为邓小平起草的讲话稿居然明显地不能符合邓小平的本意,如中央党史研究室的研究人员韩钢所说:“小平看了不满意。”或者按照胡乔木秘书朱佳木后来的回忆,因为会议形势的发展,所以“这个讲话稿已显得不适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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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44 有证据表明,邓小平决定为自己的讲话另起炉灶。他自己动手写下来的新提纲总计三页,16开白纸。这三页纸后来为于光远收藏,此后十九年秘不示人,直到1997年邓小平逝世之后,中央党史研究室的郑惠和韩钢才终于在于光远家中见到此物,这时候它“年深日久,纸面已微微发黄”。但是上面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见。字迹为铅笔写成,近五百字,一望而知为邓小平亲笔。郑惠和韩钢将此物与邓小平后来发表的讲话加以对照之后确信,邓小平后来的讲话在思想、结构、以及主要观念的文字表述方面,都是依据此提纲写成。这样一件邓小平手稿居然在于光远家中发现,这让两位党史专家既兴奋又惊讶。根据一般的逻辑,他们断定其中大有缘故。果然不出所料,于光远的解释第一次说明,邓小平那篇扭转中国历史的讲话,最初的起草者不是胡乔木,而是当时国务院研究室里几个并不太知名的人,其中一个名叫林涧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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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46 按照于光远的回忆,邓小平将胡耀邦和于光远找来,要这两个人负责重新起草讲话稿。邓将自己的想法详细交代,还将自己写成的提纲交给他们。于光远还清楚地记得,《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这个题目亦为邓小平所出。他当场询问这个题目好不好,胡耀邦说好,于光远也说好。邓小平这次真是找对了人,他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中央组织部部长,一个是国务院研究室的负责人,都是当时思想解放潮流当中异常活跃的人物。邓小平所表述的思想,在他们来说真是不谋而合。看来这持续两年的理论交锋就要有结果了。他们立即找来林涧青等人执笔起草。两天之后,初稿送给邓小平。他再次召集胡耀邦和于光远等人逐字逐句修改。当然邓小平并没有忘记胡乔木,他对胡乔木说“稿子基本上可以了,还需要加工”。稿子就这样到了胡乔木手里。作家叶永烈在二十年之后的一番调查之后认定,讲话稿后来还是经过了胡乔木的修改。朱佳木在若干年后也回忆道:“记得那天晚上,乔木同志并没有动笔,但第二天早饭后,他却把改好的稿子交给了我。原来,他是半夜两点爬起来,用了两个多小时改出来的。”“12月13日,也就是工作会议召开闭幕会的那天,下午两点小平同志就要讲话了,午饭后,乔木同志还在对讲话稿进行最后的文字上的润色,直到下午两点才脱手。那时,他已经是六十六岁的人了,这种拼命工作的精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看来胡乔木的确是倾心尽力地参与了此文的写作,但却是邓小平所说“基本可以了”之时,亦如于光远所说,是“若干文字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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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17748 党的历史上领袖人物讲话无数,后人之所以会对这个讲话产生过程的细枝末节如此关注,乃是由于这个讲话的重要性所致,它在当时即对我们国家发生了重大的影响,在日后也成为人们研究邓小平理论的最重要的文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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