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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35 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 [:1703334787]
1703336836 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 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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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38 然而与此同时,开罗和麦加却开始被人们用一种奇怪的新方式来想象了——它们不再只是神圣的伊斯兰教地理中的两个位置(sites),而且也是包括了巴黎、莫斯科、马尼拉和加拉加斯这些点(dots)的纸张上的两个点;而这些不问世俗或神圣的点之间的平面关系纯粹由数学计算出来的直线距离所决定。被欧洲殖民者带进来的麦加托式地图(Mercaiorian map)通过印刷品,正在开始形塑东南亚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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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40 泰国历史学家东猜·维尼察古(Thongchai Winichakul)在他最近的一篇杰出的论文中,追溯了“有边界的”泰国在1850年到1910年间出现的复杂过程。[12]他所记述的过程之所以富有启发性,正是因为虽然泰国从未被殖民,但是到头来它的边界却还是由殖民势力所决定。所以,我们在泰国的个案中可以异常清楚地看到一个从“传统的”政治权力结构里出现的新的国家心灵(state-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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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42 直到那个聪明的拉玛四世[Rama IV,即电影与歌舞剧《国王与我》里的蒙库(Mongkut)]在1851年登基时,在泰国只有两种类型的地图,而且这两种都是手工绘制的——机械再生产的时代尚未降临当地。一种可以被称为“宇宙图”(cosmograph),也就是对传统佛教宇宙论当中的三个世界的一种形式化的、象征的表现。宇宙图并不像我们的地图那样是以水平方式组织的;相反地,它是把一系列尘世之上的天国和尘世之下的地狱沿着单一的垂直纵轴嵌进一个可见的世界之中。除了寻求奖赏与救赎之外,它对任何旅行都毫无用处。第二种则是完全世俗的,它是由作战和沿海航行所用的图表式指南所构成的。这些大致依四个象限组织起来的图表式指南的主要特征是附记的关于行军和航行时间的注解;而之所以需要这些注解,乃是因为制图者缺乏比例尺的技术性概念。这些只涵盖了尘世的、世俗的空间图表通常是从一个怪异而倾斜的透视角度,或是从几个混杂在一起的透视角度画成的,仿佛是在日常生活中习惯于在双眼的高度水平观看地景的制图者的眼睛,竟受到了宇宙图垂直性的崇高影响似的。东猜指出,这些指南地图都是地方性的;它们从未被放置在一个更大的、稳定的地理脉络之中,而且现代地图习惯用的鸟瞰图对他们也是完全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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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44 这两类地图都没有标示出边界。它们的制图者想必完全无法理解理查德·穆尔(Richard Muir)下面这段漂亮的论式吧:[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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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46 位于临接国家领土的接触面的国与国之间的边界,对决定主权的范围与界定封闭的政治区域的空间形式具有很特殊的重要性……边界……发生在国家主权间的垂直接触面与地表交会之处……作为垂直的接触面,边界没有水平的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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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48 界碑以及类似的划定边界的标志确实是存在的,而且事实上当英国人从下缅甸地区往前进逼时,这类标志在领土西界的沿线就数倍地增加了。不过这些界碑断断续续地被安置在具有战略重要性的山隘和浅滩,而且往往和对方所设立的相应界碑距离甚远。它们被理解为——从双眼视线的角度看来——王室权力向外的水平延伸点,而不是“从天而降的”东西。泰国的领导者要等到19世纪70年代才开始把边界想成地图上的连续线的一部分,而且这部分的连续线并不相应于任何地面上的可见之物,而是划出了夹在其他主权之间的一块排他的主权范围。1874年,由美国传教士凡戴克(J.W.Van Dyke)所写的第一本地理教科书出现了——这是当时正横扫泰国的印刷资本主义的一个早期产品。1882年,拉玛五世在曼谷设立了一所制作地图的专科学校。1892年,教育部长达荣·拉渣努帕亲王(Prince Damrong Rajanuphab)开始在泰国施行现代式的学校体系时将地理课规定为初中教育的必修课程。1900年前后,约翰逊(W.G.Johnson)出版了《暹罗地理》(Phumisat Sayam),而这本书从那时开始就成为所有在该国印行的地理书的典范。[14]东猜注意到,印刷资本主义和这些地图所呈现出的新的空间现实的概念在“历史发展”方向上的汇合对于泰国政治产生了立即的影响。在1900年到1915年间,krung和muang这两个传统的字眼大致已经消失,因为它们是从神圣的首都和可见的、不相连的人口中心的角度来想象国土的。[15]取而代之的是从不可见的、有边界的领土空间的角度想象国土的prathet,也就是“国家”这个字眼。[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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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50 和人口调查一样,欧洲式的地图是在一种概括一切分类方式的基础上起作用的,而且这些地图将制图的官僚和地图的消费者导向了具有革命性后果的政策。自从约翰·哈里逊(John Harrison)在1761年发明了让人们得以精确计算经度的“海上计时器”(chronometer)以来,整个地球有曲度的表面已经完全被纳入一个将空无一物的海面与人迹未至的地区划成一个个有刻度方格的几何框架之中了。[17]冒险家、测量专家和军队将会完成像是去“填满”这些方格的任务。在东南亚,19世纪后半期是军事测量专家——殖民当局的测量家以及稍后的泰国测量家——的黄金时代。就像人口调查专家试图监视人口一样,他们也步步进逼地将空间置于相同的监视之下。一次三角测量接着一次三角测量,一场战争接着一场战争,一个条约接着一个条约,地图和权力的结盟于是向前迈进。用东猜确切的话来说:[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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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52 从大多数传播理论以及常识的观点来看,一张地图就是一个对现实的科学的抽象化。一张地图只不过代表着已经客观地存在于“那里”的某些事物而已。在我刚才描述的那段历史中,这个关系却被逆转过来了。地图先于空间现实而存在,而非空间现实先于地图存在。换言之,地图是为它声称要代表的事物提供了模型,而非那些事物本身的模型……它已经变成将地球表面的投影图具体化的真实工具了。对于新的行政机构和要支持其领土主张的军队而言,地图如今已是不可或缺之物了……行政和军事行动不仅以制图论述(the discourse of mapping)为其运作其中的典范,而且同时为这个典范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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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54 到了世纪之交时,随着达荣亲王在内政部(一个关于制图的好名字)的改革,这个国家的行政在继毗邻的殖民地之后终于也有了一个完全属于领土地图的基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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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56 如果我们忽视了地图和人口调查关键性的交汇,那就很不明智了。因为,通过划定——为了政治性的目的——“客家人”、“非塔米尔斯里兰卡人”和“爪哇人”等的界线,新式地图帮忙把人口调查的正式机构所想出来的这些没完没了的系列范畴实实在在地分离开来了。而反过来,人口调查则通过某种人口学式的三角测量从政治上填满了地图那徒具形式的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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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58 从这些变迁中产生了地图的两种最后的化身(avatars)(两者均为晚期的殖民政府所制定),它们是20世纪东南亚的官方民族主义的直接先驱。虽然欧洲人完全明白自己是遥远的热带地区的不速之客,但因为他们来自一个早已确立了地理空间的依法继承与法律上可转移的文明,[19]所以他们常常想要用准法律的方法来使他们的权力扩散正当化。比较常用的方法之一是宣称欧洲人“继承”了被他们铲除或征服的本地统治者推定拥有的主权。不管在哪种情况下,这些霸占者都是在干——特别是针对着其他欧洲人——重建他们新到手的财产的历史的勾当。这就说明了为什么被设计成以新的制图论述(cartographic discourse)来证明特定的、被紧密地划出界线的领土单元古老性的“历史地图”(historical maps)会特别在19世纪晚期出现。通过这类地图依年代先后安排的序列,这块领土的某种政治传记的叙述(political-biographical narrative)就此出现,而且有时候这个叙述还带着巨大的历史深度。[20]反过来,这个叙述到了20世纪,也被变成殖民地政府的遗产受赠人的民族国家所采用(adopted)——尽管常常是被它们给改编(adapted)了。[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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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60 第二种化身是作为识别标志的地图(map-as-logo)。它有着合情合理的纯真的起源——各帝国的政府用帝国式的染料在地图上把它们的殖民地涂上颜色的习惯。在伦敦的帝国地图上,英国殖民地通常是粉红色的,法国殖民地是紫蓝色的,荷兰殖民地则是黄棕色的……既被如此染色,每个殖民地看起来都像是一套拼图游戏中可以分开的一片图样。一旦这个“拼图”看起来很平常以后,每一“片”就可以从它的地理脉络中被完全分离出来了。在它的最终形式里,所有解释性的词汇都可以马上拿掉:经纬线、地名、河川、海和山脉的记号、邻国,它们如今是纯粹的记号,而不再是世界的指南针了。以这个形状,地图遂进入了一个可以无限再生产的系列之中,能够被转移到海报、官式图记、有头衔的信纸、杂志和教科书封面、桌巾、还有旅馆的墙壁上。因其立即可以辨认与随处可见的特质,作为识别标志的地图深深地渗透到群众的想象中,形成了正在孕育中的反殖民民族主义的一个强而有力的象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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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62 关于这个过程,现代印尼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良好而痛苦的例证。1828年,为热病所苦的第一个荷兰人殖民拓垦区建立在新几内亚岛上。尽管荷兰在1836年时不得不放弃这个拓垦区,荷兰国王仍然对这个岛屿在东经141度(一条和地面上的事物毫无对应,不过却圈住了康拉德笔下那逐日缩小的白人空间的隐形的线)以西的部分——除了某些被视为主权属于梯铎尔(Tidore)的苏丹的绵延的海岸地区之外——宣告拥有主权。海牙政府要到1901年才向苏丹买下那些土地,将西新几内亚并入荷属印度群岛之中——正好来得及被识别标志化(logoization)。在面积广大的地区中,白种人居留的人数即使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都还像康拉德笔下所描写的那么稀少;那一小群荷兰人多半是传教士、矿藏勘探员——还有监禁死硬派的激进印尼民族主义者的监狱看守人。位于荷属新几内亚的东南最前端的梅劳克(Merauke)北面的沼泽地带之所以会被选为这些监狱设施的地点,正是因为该区域被认为是位于殖民地的其他地区所遥不可及之处,而且那些还处于“石器时代”的当地居民也完全没有受到民族主义思想的污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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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64 民族主义烈士之拘禁,而且往往埋骨于此,使西新几内亚在反殖民斗争的民间传说中占有一个核心的地位,并且使之成为民族的想象中的一个圣地:自由的印尼,从(苏门答腊西北角的)沙璜(Sabang)到——除了此处还会有什么地方——梅劳克。除了几百名被拘禁的人犯以外,所有的民族主义者都要等到20世纪60年代才亲眼看到新几内亚;然而这一点也不影响这个地方在他们心中所占的神圣地位。但是迅速传遍整个殖民地的荷兰人的殖民地识别标志地图却显示了一个在它的东边空无一物的西新几内亚,因此在无意中强化了正在发展中的那些想象的连带。在1945年到1949年的惨烈的反殖民战争之后,当荷兰人被迫将群岛主权让给印尼合众国(United States of Indonesia)的时候,他们还试图(为了某些我们无须在此深究的原因)要将西新几内亚再度分离出来,暂时使之置于殖民统治之下并准备让它独立建国。直到1963年,由于来自美国的沉重外交压力以及印尼屡次发动军事突击,荷兰人才放弃这个计划。要到那时,苏加诺总统才在62岁高龄时首次造访一个他曾孜孜不倦地为之雄辩了40载的地区。其后,西新几内亚住民和独立的印尼政府的特使之间的痛苦关系可以归因于这个事实——尽管印尼人多少是诚心诚意地把这些住民当成“兄弟姊妹”,这些住民自身却大多有很不一样的看法。[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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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66 这个差异的产生在相当大程度上要拜人口调查与地图之赐。新几内亚地处偏远与高低不平的险恶地势,在过去1000年中创造出一种极度碎裂的语言分布状态。当荷兰人在1963年离开这个地区的时候,他们估计在那里的70万住民中就存在远超过200种大多互相无法沟通的语言。[25]很多居住在较远处的“部落”团体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可是,尤其是在1950年以来,荷兰的传教士和官吏才第一次认真地考虑经由从事人口调查、扩张传播网络、设立学校以及设置超“部落”的政府结构等手段来“统一”这些住民。发动这项任务的是一个——如我们先前所注意到的——独特的殖民政府,因为长久以来它主要赖以统治印尼群岛的媒介不是欧洲的语言,而是“行政马来语”。[26]这就解释了何以西新几内亚被“带大”的过程所使用的语言和先前印尼被“抚养长大”时所用(而且假以时日终于成为国语)的会是同一种语言。讽刺的是,bahasa Indonesia遂因此成为新生的西新几内亚的西巴布亚民族主义(West Papuan nationalism)的共通语了。[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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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68 然而把经常相互龃龉的年轻的西巴布亚民族主义者结合在一起的——尤其是在1963年之后——是地图。虽然印尼政府将这个地区的名字从西新几内亚先改成伊利安巴拉(Irian Barat,西伊利安),再改成伊利安加亚(Irian Jaya),但它却是从殖民时代的鸟瞰图式的地图集当中来认识当地的现实的。一群四散在各地的人类学家、传教士和地方官员也许会知道,而且会想到恩丹尼斯人(the Ndanis)、阿司马特人(the Asmats)和包迪人(the Baudis)等的族群。但印尼政府以及全体印尼人民所看到的只有一个根据地图命名的、幻影般的“伊利安人”(orang Irian)而已;而正因有如幻影一般,以一种准识别标志的形式来想象这个“伊利安人”:“黑人的”五官、阴茎的包皮……以一种让我们想起最初印尼是如何在20世纪初期荷属东印度群岛的种族主义结构中被想象出来的方式,一个被东经141度线和隔邻的南北摩鹿加(Moluccas)省围起来的“伊利安人”民族共同体的胚胎就此出现了。当这个共同体最著名而且最有魅力的代言人阿诺德·阿普(Arnold Ap)在1984年被印尼政府谋杀时,他正在担任一所专门以“伊利安的”(地方的)文化为主题的国立博物馆的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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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74 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 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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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76 阿普的职业和他的被暗杀之间的关联一点也不偶然。因为博物馆和博物馆化的想象(museumizing imagination)都具有深刻的政治性。他的博物馆是由遥远的雅加达当局所设立的,这个事实向我们显示了这个新的印尼民族国家是怎样在向它最近的祖先——荷属东印度群岛的殖民政府——学习的。如今东南亚地区博物馆的大量出现暗示了正在进行中的一种普遍的政治继承的过程。要想理解这个过程,我们必须先思考一下使这类博物馆成为可能的新的19世纪的殖民地考古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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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78 直到19世纪初期时,东南亚的殖民地统治者都还很少对他们征服的文明的古代遗迹表现出多少兴趣。那位来自威廉·琼斯(William Jones)统治下的加尔各答的不祥的特使——托马斯·斯坦福德·莱佛士(Thomas Stamford Raffles),是第一个不只搜罗了一大批个人珍藏的当地工艺品,而且也有系统地研究其历史的著名殖民官员。[28]从那以后,婆罗浮屠(Borobudur)、吴哥(Angkor)、帕甘(Pagan)以及其他古文明地点富丽堂皇的遗迹就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被先后发掘,从覆盖的丛林中被清理出来、测量、拍照、重建、围篱、分析以及展示。[29]殖民地考古局(Colonial Archaelogical Services)变成了强大而有威望的机构,并且征用了一些极端能干的学者官僚来为之服务。[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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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80 如果我们去完整地探究为何这个现象会发生,以及它在何时发生的话,我们就会离题太远了。在这里也许只要提出一点就够了:这种改变和两家大东印度公司的商业殖民政权的衰落,以及直接附着于母国的真正的现代殖民地的出现有关。[31]因此,殖民地政府的威望现在已经和故乡的上司密不可分了。值得注意的是,殖民政府在考古事业中所耗费的心力多么密切地集中在复原壮丽的遗迹上(而这些遗迹又如何开始被标示在供民众传阅和教育之用的地图上:某种死者名册的人口调查已在进行之中了)。无疑,对这方面的强调反映了一般的东方主义式(orientalist)时尚。然而所投入的大量资金却足以让我们怀疑政府如此做可能还有纯属它自己的与科学无关的理由。有三个理由会马上浮现在我们的脑海中,而这当中的最后一个,当然就是最重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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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82 首先,推动考古事业的时机刚好和关于国家教育政策的第一次政治斗争发生的时间一致。[32]“进步派”——包括殖民者和本地人——极力主张应大量投资现代化教育。反对他们的则是对这种教育的长期后果心存畏惧,并且主张让本地人就停留在原来本地人的样子就好的一群保守派人士。因此,考古保存——以及随后由国家出资印行的传统文学典籍——可以被视为,同时也成为抵抗来自进步派压力的借口的一种保守的教育计划。第二,正式的古迹重建的意识形态纲领总是把古迹的建造者和被殖民的本地人放在某种层级结构里面。在若干个案中——例如在荷属东印度群岛,直到20世纪30年代还有主张古迹的建造者事实上和本地人分属不同的“种族”(他们“真的”是印度来的移民)这样的想法。[33]在其他的——比方说像缅甸——个案中,这类意识形态所想象出来的是一种现世的衰败过程——当代的本地人由于如此堕落,以致再也无法企及他们那些推定的祖先们的成就了。从这个观点来看,则那些耸立在周围农村的贫困之中的、重建后的古迹,无疑是在向本地人说: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显示了你们始终就是——或者已经有漫长的岁月——无力成就伟大的功业或者管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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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36884 第三个理由则使我们更深入、更接近地图。我们在先前讨论“历史地图”的时候,已经看到殖民政权如何为了最初相当直接的马基雅维利的法律主义式的理由而开始把自己和古代与征服的行为结合起来的过程了。然而,时日一久,殖民者在公开场合就越来越少地残酷地谈论征服的权利,并且花费越来越多的心力去创造另外的正当性基础了。有越来越多的欧洲人出生在东南亚,并且很想要把这里变成他们的家。逐渐和旅游业发生关系的遗迹考古学使得政府看起来像是一个一般化了的,但同时也还是属于当地传统(tradition)的守护者。陈旧的神圣遗址将被纳入殖民地的地图之中,而它们(如果已经消失——往往就是如此——政府就会尝试去恢复)的古老威望则悬挂在制图者的身旁。这些重建过的古迹四周常常铺着设计得很漂亮的草坪,而且四处总会设有标示着各种日期的解说牌。这一事实正为上述那个吊诡的情境提供了很好的例证。而且,除了四处闲逛的旅客之外(并且尽可能不要有宗教仪式或朝圣之旅),这些古迹内部必须保持空无一人。以这样的方式被博物馆化以后,这些古迹就被改头换面成为一个世俗的殖民地政府统治权威的标志(rega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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