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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07 金钱永不眠:资本世界的暗流涌动和金融逻辑 [:1703401421]
1703402808 金钱永不眠:资本世界的暗流涌动和金融逻辑 那座工厂那座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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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10 庙堂上轻飘飘的一个词语,是底下多少普通百姓长长的一生。从20世纪50年代“开发北大荒”“支援新疆兵团建设”,到60年代备战备荒的“三线建设”……宏伟的战略背后,是几千万普通人以自己的离乡背井、婚姻家庭、子女教育为代价,默默承受着国家产业悲喜起落的命运。要永远感谢中国的百姓,他们的坚韧和乐观举世无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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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12 对于很多政策制定者和研究者而言,“产能过剩”“供给侧改革”这样的词语其实只是一些抽象的概念。阐述得多么深刻激昂,也只不过是拂过脸颊的风,再冷再疼,一瞬间也就过去了。但是,对于那些在“石油城”和“钢铁城”中出生、长大、上学和工作的普通百姓来说,一座厂区就是头顶上的整个天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理所当然地成为鹰隼,搏击出另外的万里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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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14 庙堂上轻飘飘的一个词语,是底下多少普通百姓长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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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16 从20世纪50年代“开发北大荒”“支援新疆兵团建设”,到60年代备战备荒的“三线建设”……宏伟的战略背后,是几千万普通人以自己的离乡背井、婚姻家庭、子女教育为代价,默默承受着国家产业悲喜起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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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18 因为研究日照钢铁与五矿发展的混合所有制改革,我从2014年年底开始看钢铁产业的数据,搜集了10多万字的数据和文字,虽然没有最后成稿,但一直认为自己了解这个产业在中国兴衰起伏的历史变迁和经济原因。然而,读陈戴希的《那座工厂那座城》的时候,我几次鼻子发酸,才明白这身为“旁观者”的研究,不管有多少数据模型支持,仍然是肤浅和单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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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20 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命运和人生要怎么度量?我不知道。20世纪90年代末的时候,中国曾进行过一场国企改革,几千万的工人下岗(其实就是失业),有的人走出来了,而更多的人,还有他们的子女则被卷入历史的洪流,滚滚而去。回看历史的时候,我们也许应该稍微抛开那些对“更高、更大、更强”的迷恋,试着从普通人生存的角度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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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22 90年代以前的大型国有企业的工人们,其实和企业之间有一种隐形的合同:极低的现金工资是和隐含的高福利(比如工厂的附属医院、教育、社保、住房等)相匹配的。以那样的收入水平,大部分“旱涝保收”的工人是不可能有太多储蓄的。在“剥离三产”、抓大放小的改革后,工人们一旦下岗,其实丧失的不仅仅是一份工资,而是整个家庭生活的基础,甚至整个人生的归属和尊严。这种代价,对于一个国家可能叫阵痛,可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却可能是绝症,不是当事人,永远不会理解那种挣扎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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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27 当年的改革非常幸运。1998年的住房改革、2003年的入世,再加上当年较小的经济体量、较低的城市化率和第三产业比例,中国开始了超高增长的一段时期,巨大的经济增量逐渐吸纳了大部分的青壮年失业人口,虽然有的个人和家庭陷入了贫困,但没有酿成社会性的巨大灾难。而今日的中国,已经面临完全不一样的情景:3000多美元的人均GDP,连续下滑的经济增长率,因为计划生育政策而提前到来的人口老龄化,逐年上涨的劳动力成本导致的大批产业外迁……我们不可能再有90年代那样的发展速度和那样巨大的经济增量来容纳失业人口了。他们,以及他们子女的未来将要何去何从?这不是简单的成本计算可以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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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29 戴希走出了那座工厂那座城,可是川哥还留在那里。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走不出又回不去的原乡。我想,对于庙堂之上的政策制定者来说,回望历史,不应该是简单的铭记,而是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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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31 附一 那座工厂那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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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33 陈戴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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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35 一座叫攀枝花的钢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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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37 1990年,我和双胞胎妹妹出生在四川一座叫攀枝花的山城。山城是以花命名的,但是直到我19岁离开那里,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家乡很美。印象中视野内全是光秃秃的山岭。就算是春季,这些山岭也不会披上青色。因为有丰富的钒钛磁铁矿,这块西南偏隅的不毛之地以一个钢铁工厂为中心衍生出一座移民城市。这座工厂就是攀枝花钢铁公司(攀钢)。妈妈说,毛爷爷时代,国家从1964年开始在属于“三线地区”的13个中西部省市、自治区进行了一场以“备战”为目的的大规模建设。[2]攀钢基地投建就起源于“三线建设”(见表1)。当时全国重要钢铁产业基地的很多职工都举家搬迁到了攀枝花支援“三线建设”。特别是很多鞍钢的辽宁人,他们从东北到西南,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这片山区,支援这里,也扎根在了这里。我的奶奶和爷爷也是从牡丹江畔的军垦国营农场医院搬迁过来的。他们俩都是四川人,作为医生,他们在1958年响应“十万官兵开发北大荒”的号召去支援东北,16年后,又响应“三线建设”返回西南边陲,在攀钢附属医院工作。记得我小时候,周围很多小朋友都是一口东北腔,上学以后,在攀钢附属的学校里也没有说四川话的氛围,后来知道这种情况在四川省内是很不常见的(四川的中小学生在课堂之外都是讲四川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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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39 除了自身庞大的车间体系以外,还有很多附属于攀钢的后勤单位、医院、学校和幼儿园,以及配套的服务业设施(例如购物点、餐厅、体育馆、休闲中心)。周围小伙伴们的爸爸妈妈要么就是工厂的工人,要么就是附属单位的职工。我们的衣食住行都跟这座工厂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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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41 表1 1964–1980年“三线建设”重要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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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46 岁月也曾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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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48 和很多老攀钢人的子女一样,我爸爸在冶炼专业毕业后也进了攀钢,在附属职教中心工作。我妈妈是随着她姐姐和姐夫移民到这座城市的,他们都是攀钢职工。后来我妈妈也进了攀钢附属的后勤公司工作。1990年我和妹妹出生后,他们需要抚养两个孩子,所以在我10岁以前家里生活还是比较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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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50 从1995年开始,钢铁开始紧俏。爸爸说当时如果有办法拿得到一吨钢材的话,在原价两三千元一吨的基础上,都可以再加价五六百元卖出去。爸爸和同事们开始也在职教中心建了小型轧钢厂作为校办副业,与攀钢的热轧厂合作对次废钢材进行再加工。再后来,我发现身边的很多大人成立了钢铁贸易小公司,开始做一些生意,爸爸和他的朋友们也不例外。我们家的生活也逐渐好转,买了车,住进了市中心的房子。直到2005年我念高中,爸爸妈妈的工作都很安稳。印象里市中心开了一家很大的华联超市,妈妈每次都会把购物车塞得很满,爸爸还会每周邀请职教中心的美国志愿者(支援偏远地区教育的美国人士)到家里来玩,做满满一桌子菜。有一个叫Lindsey的志愿者姐姐经常来家里玩,她会跟我们讲很多美国的故事,包括她的家乡(纽约州罗彻斯特市)因为柯达破产而衰退的故事。她没有讲得很细,只是说她的爸爸和爷爷都是柯达老职员,还有家里很多亲朋好友,都因为数码相机带来的变革失去了工作。她说得有些无奈伤感,我当时也就是在饭桌上呆呆地听着,浑然不觉类似的事情会在自己的身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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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52 产业雪崩与大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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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54 高一的时候(2007年),我开始时常听到妈妈对工资待遇的抱怨,她说攀钢效益不好了。高二时,妈妈干脆办理了退休,全职在家照顾我和妹妹。不久,爸爸兼职的钢铁贸易公司业绩也出现了问题,他们职教中心的小型轧钢厂也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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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402856 后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出乎预料。钢铁价格(以典型的螺纹钢为例,如图1)在2008年后半年开始出现雪崩式暴跌。4万亿刺激计划将钢铁价格死撑至2011年,随后钢铁价格就开启持续走弱模式,直到不如白菜价。2015年冬季,一吨螺纹钢下挫到1800元的价格(即9毛钱/斤),同期白菜市场价在1块钱/斤以上。攀钢在2008年和2009年出现了明显亏损,并在2010年被鞍钢重组收购,将业务重心从“钢铁冶炼”转移至“钒钛磁铁矿开发”(见图2)。随着中国经济的急速减速,全球大宗商品交易市场行情每况愈下,铁矿石由2010年的180美元/公吨[3]降至2014年年底的70美元/公吨,攀钢在2014年出现了严重亏损,开始“激励”子公司进行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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