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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制造的脆弱性：银行业危机和信贷稀缺的政治根源 [:170367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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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不涉及的研究领域及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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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读者可能好奇：为何本书重点研究银行，而不同时分析金融市场？诚然，金融市场及其专门机构（如股票交易所）的历史也是反映金融体系发展的重要方面，同时，金融市场也经常成为金融不稳定（如主权债务危机和股市崩溃）的策源地，因此，本书在叙述银行发展历史时，也关注了金融市场与金融发展和金融不稳定之间一些重要的关联性。然而，我们之所以重点研究银行体系，是出于一个简单的原因：金融市场总是由银行创造并维持的。没有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可以在银行体系发展之前就形成债券市场和股票市场。经纪商和交易商或本身就是银行，或依赖于银行信贷以管理其承销和交易活动，此外，金融市场的其他参与者之所以参与市场，也是因为与银行有长期业务往来后，积累了丰富经验，最有可能成为金融市场的参与者。从概念上说，有时很难区分银行中介活动和金融市场工具。例如，汇票是银行对外的借据，但它们也是可交易的金融工具。一些早期银行，例如英格兰银行，最初基本上只是主权债务重组的工具，持有这些银行股票类似于投资主权债务。无论在哪个时期哪个国家，银行业都是各类金融发展的生发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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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虽然金融市场能提供银行信贷之外的其他融资渠道，但这些融资渠道也同样受制约信贷供给的因素影响。在许多国家，政府没收资产的风险限制了公司通过股权市场筹集资本的能力。为降低这一风险，公司经理人参与到政府成员的寻租活动中，这一做法事实上降低了市场中能够流通的资本数量。11简言之，证券市场也是在政治背景下运行的，一些严格的政治约束会束缚银行的运营和绩效，这些约束也同样对证券市场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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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读者会疑惑，为何本书重点研究特许银行（即通常所称的商业银行，商业银行吸收储蓄，发放贷款，在任何能够租到的6平方英尺的地方放置自动取款机）而非私人银行（也称为商人银行或投资银行，如罗斯柴尔德家族、摩根大通银行）。私人银行自古代货币发明伊始便成立至今。然而，它们所能动用的资本总是受到限制（详见第二章和第三章）。随着特许银行的出现，私人银行利用其专业技能和良好声誉成为金融网络中的协调者：它们组织银团贷款、为国际金融交易充当经纪、承销和分销证券、协助管理大型非金融机构。然而，现代经济中最核心的信贷供给方一直都是特许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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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书写作过程中，常有同事、评审人或学生询问我们：为什么本书仅包括如此少量的案例研究。为何只选取5个国家，而非8个、10个或者20个国家？在实际研究中，研究一国制度的时代变迁，并不像办企业，收益随规模递增；相反，在案例数量和研究深度之间存在明显的权衡关系。更重要的是，本书的目的并非详细介绍各国银行业发展的政治经济历史，而是试图建立并阐述一个我们认为有强大解释力的通用框架。我们邀请其他研究者用其他国家的案例以及大型多国数据集来检验这一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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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其他同事和学生询问，为何要研究数百年的历史，而不是仅仅研究过去几十年的历史？换言之，为何不简化本书研究，重点研究某一国家过去几十年的历史？事实上，许多学者在尝试解释美国次贷危机的根源时，都采用了这一研究策略，并取得了较好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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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我们的回答原则上是简单的，但在实际研究中所需的研究方法却并不简单：如果要理解影响复杂系统的各个因素，以及导致系统从一个均衡过渡到下一个均衡的因素，人们需要采取多维度分析方法，其中备受关注的一个维度便是时间。这类似于内科医师的诊断过程，例如当医生面对难以诊断的病情时，首先，她会从与时间无关的基本因素着手，例如从家庭病史推断病人是否拥有易患某类疾病的基因。然后，她开始了解病人的自身病史：过去得过什么疾病，接触过何种病原体，以及病人的健康习惯是怎样的？接下来，她开始询问短期内是否存在影响健康的因素：节食、锻炼或压力。同时，医生也从直接观察中获得信息：代谢功能检查、对器官的触诊，以及对症状的描述。最后，医师将病人信息和以往诊疗过的病人信息放在同一个逻辑框架内进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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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种方法，医生得以排除一些假设，排除的原因包括事件时间顺序不符（例如，如果A在B之后发生，那么A不可能是B的原因），比较证据不符（例如，在其他情况下A不会导致B，那么在本病例中即使A先于B发生，A也不会导致B），以及病人与时间无关的基本特性导致某些假设不成立（例如，病人家庭无X病史，且X有很强的基因依赖性，则X可能不是病人症状的原因）。医学中的有效诊断方法同样适用于依赖观察法且倚重准确因果陈述的自然科学（如流行病学、天文学和生物进化学）。同样，这一方法也适用于社会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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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医学诊断的比方尤其适用于对全球银行体系的研究，在全球银行体系中，健康良好的银行业是一种意外，更多情况下出现的是银行业不稳定和信贷稀缺这一近乎病态的组合。正如医学经常发现，健康源于一些根本性的原因；同样，广泛分配信贷资源的稳定银行体系也是良好政治制度的产物，此类政治制度的特征包括广泛的选举权，以及限制银行家与民粹主义者结盟动机的制度。理解这一点需要对这些政治制度的起源和结果进行深入的历史探究。下文将开始这一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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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制造的脆弱性：银行业危机和信贷稀缺的政治根源 第二章银行交易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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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的重大问题不是由演说与多数人决议决定的——这正是1848年和1849年的错误——而是由铁和血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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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俾斯麦（1862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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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本书的每位读者无疑都至少有一个银行账户。但大多数人几乎完全忽视账户安全问题及该银行的偿债能力。这种信任和自我满足，源于过去四个世纪不断推敲、设计并完善的一整套极其复杂的制度化安排。如果没有这些政府强制性的安排，我们很可能彻夜难眠，担心自己的财产不翼而飞，因为银行在设计之初就是一个潜在的不稳定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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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稳定的根源在于：银行的日常运营依赖于仅可由政府提供的三套财产权保障。1银行需要强大的政府。但除非银行家能够说服当权者和他们合作，否则政府权力的行使并不一定能够使银行家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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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和银行家的伙伴关系无法回避。认为可以回避的想法无异于一个乌托邦之梦——这不禁让人想起约翰·列侬（John Lennon）的著名歌曲《想象》（Imagine）,在这首歌里，列侬想象了一个可以在无国家情况下运行的人类文明。尽管列侬唱出了自己的心声，但那些想象自己可以在无国家情况下生存的银行家会发现这难以实现。银行家依赖于国家的行政监管权。而这一权力并不在银行家的控制之下：如果没有某种形式的伙伴关系，该权力可能并不会站到银行家一边。正如德国“铁血宰相”俾斯麦似乎曾经说过，无论是好是坏，成功的银行家希望解决财产权这一根本问题，为此，他们必须同拥有武器并可以发动战争的政府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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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政府是各不相同的。在某些政治体系中，决定权集中于一人，他有近乎绝对的权力和无限的自由裁量权。在另外一些体系中，决定权以选举权的形式分散至全体成人，而选举产生的官员的权威和自由裁量权受到严格约束。当然，还有一部分政治体系位于上述两极之间。政府与银行家伙伴关系的本质在不同政治体系中各有不同。本章有三重研究目的：阐述银行体系为什么无法脱离政府和银行家伙伴关系而存在；探寻在此类伙伴关系中，内在的基本利益冲突是什么；揭示决定各政体的制度差异如何缓和或激化其中的部分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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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同时缓和政府和银行家伙伴关系中的所有内在利益冲突是异常困难的。有些政治体系能够实现平衡，名义上是民主制度，却用强大且约束性的制度压抑民粹主义潮流；然而，这种政治体系较为少见。因此，政府和银行家伙伴关系中的内在利益冲突使得大多数国家的银行体系呈现人为制造的脆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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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制造的脆弱性：银行业危机和信贷稀缺的政治根源 [:170367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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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业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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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完全理解银行的潜在脆弱性有多大，对国家的依赖度有多广，有必要先不考虑银行和政府所建立的制度安排（如法律体系对于权利的保护、股东的有限责任制、政府监督管理机构等），而是充分探究银行业务中一个内在的核心问题，即财产权问题。下文将讨论法律、监管以及政府机构的建立如何缓和这些财产权问题，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的目的不是鼓励人们把存款取出并放到床垫下，而是希望提出对两个关键问题的看法：为什么没有政府积极参与的银行体系不存在？为什么在涉及银行体系的相关问题上没有政府能够成为完全中立的仲裁者？简言之，本书的研究目的就是探索银行为什么在过去和现在一直都与政治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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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从基本问题开始：银行能够产出什么，又需要投入什么。银行的主要产出，即银行的产品是债务合约，主要形式是借款人对银行的欠条。银行的主要投入也是合约，主要形式是银行对储户的欠条。尽管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当你把工资存入银行之时，你便向银行提供了一笔贷款。银行的基本商业模式因此变得非同一般：它的产出和投入均为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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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家企业，若其主要产出和投入都是偿还债务的承诺，则这一企业必然是不稳定且高风险的。首先，银行家开始了一项困难的平衡操作：从储户手中借钱然后贷给借款人，但是银行家无法准确预测借款人是否会偿还贷款。即便是最诚实可信的借款人也可能由于不可预见的情况而违约，并可能让储户损失储蓄。2其次，银行家要将储户和借款人的合同期限一一匹配，即使存在这种可能性，难度也异常之大。银行储蓄通常可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取，但这些储蓄所支撑的贷款则可能需要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收回。事实上，银行家面临的风险是，即使银行并没有丧失偿付能力，忧心忡忡的储户也可能蜂拥而至提取存款，而银行金库里或许并没有足够现金来满足储户的所有提款需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