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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商业简史 商业遭受重创：大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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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时光终究没有持续下去。20世纪30年代，美国从20年代的高峰跌入了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经济灾难之中，同时也把世界大多数经济体拉下了水。1929—1933年，股票市值跳水，银行倒闭，储蓄被清空，数千人的农场和房屋因为债务违约而被取消赎回权，数百万人失业。随着美国长期陷入金融危机以及令人绝望的大萧条，美国商业辉煌的日子已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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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史学家还在继续讨论大萧条的原因，他们唯一无异议的是美国经济已在20年代末进入了商业循环的紧缩期，从而全球都陷入经济灾难。到1929年，不稳定的迹象已经持续了几年时间，其中包括不断下降的农产品价格以及大量的房地产投机上的损失，尽管损失控制在局部范围。但是大多数美国人，尤其是大多数商人，没有明智地注意到这些，直到1929年10月股市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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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29年9月初达到高点之后，股市就开始上涨乏力。提供保证金贷款的经纪人和银行担心股票价格即便小幅度下降也会造成投资者无法偿还贷款。于是他们开始回收贷款。反过来股票持有者尝试在价格没有下降太多的时候抛售他们所拥有的股票。这种大规模的抛售转变成自我应验的预言，推动了价格的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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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领域的领袖开始着手于为已经陷入紧张的市场护盘。在10月24日星期四交易日开始的时候，股票市值已经损失了超过10%，而一干顶级金融家突然活跃了起来。在J.P.摩根办公室的会议上，这一银行家团体同意联合必要的足够多的资本为其他投资者发送稳定军心的信号。他们派了一个代表前往证券交易所，该代表为美国钢铁这类备受瞩目的股票报出了一系列数目大且价格偏高的报价。他们的目的是重塑市场信心并让其他人确信应当停止抛售行为。这个计划在短时间内看起来发挥了效果，但是马上人们就清楚地发现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全面金融恐慌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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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延续到了周末闭市的时候，并且在星期一交易恢复时出现了更大规模的抛售。金融海啸的闸门最终在接下来的那天——1929年10月29日（这个日子很快就被授予了“黑色星期二”的称号）——打开了。陷入疯狂的交易者以他们能够成交的任意价格出售股票，价格看起来是没有底线的。到了中午有800万股股票被转手，当市场关闭的时候总共做成了1 600万笔交易，这一成交量纪录直到1968年才被打破。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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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股市的崩盘仅仅是一个开始，在1929年10月之后的年度和月度经济变得更糟糕了。随着投资的财富消失殆尽，消费者的需求下降，价格也降低了，这把很多公司推向了毁灭。公司利润总额从100亿美元跌落到10亿美元，下降幅度达90%。随着工人失业，消费者的开支甚至下降得更厉害，陷入了恶性循环。到了1932年，超过10万家公司倒闭。到了1933年，个人非农业劳动力中的失业率达到了30%，或者说有1 150万人口失业。在1933年市场触底的时候，名义GDP只接近1929年时候的一半。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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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机性投资和消费产品的过度饱和自然助长了大萧条的到来，但是温和的政策回应同样值得批评。胡佛总统不信任自己更优秀的直觉，而是被青睐“自由放任应对方法”的共和党政治传统束缚了手脚。财政部长安德鲁·梅隆坚持认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劳动市场出清、让股票出清、让农场主们出清、让房地产出清……这会净化系统中的腐坏物质”。（此话出自胡佛的回忆录，这是在几十年后写成的，但无论梅隆原话是否如此，意思终归是真实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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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步时代被设立用于稳定经济的美联储，采用了类似的处理办法，这让政策制定者无法处理银行体系的大规模系统性失效。美国的银行从来就没有特别稳定过，即便在好光景时也是如此。在整个20年代每年都有500家左右的银行破产。在股市崩盘之后大概一年，破产率仅仅稍高于平均水平。但是从1930年的最后两个月开始，一系列持久的银行挤兑行为导致了数千家地方银行破产，在中西部地区情况尤为严重。银行挤兑因为恐慌四散，这与股市的抛售很类似。因为借贷者无力偿还贷款，同时房屋和农场这些抵押物的价值又都下降，银行的收入就减少了。储户担心银行将会破产并带着他们的存款一起完蛋，他们就急忙从银行中取钱。早一些到达的储户是幸运的，而太晚的人只能发现银行也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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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不能从美联储借钱去支撑挣扎之中的银行，数千家金融机构破产。1931年，将近2 300家银行退出了市场；1932年大约有1 450家退出；在接下来的一年，这个数字是4 000。在政府为银行存款保险（在1933年为应对银行挤兑灾难而产生）提供资金之前的日子里，这些破产把个人和公司的存款一并葬送了，这让美国驶向了更深的萧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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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萧条的开始把20世纪20年代受金融界偏爱的狂热迅速地直接带向了戏剧性的终点。公众对于资本家过度贪婪的愤怒推动胡佛在1932年展开了对华尔街投资者的调查，这些投资者被指责造成了股市的崩盘。此外，1930年的中期选举把大量的民主党人送入了国会，他们并不能认同安德鲁·梅隆追求市场“出清”的愿望，并且支持更激进的联邦干预。在1932年，国会通过由胡佛签署的建立复兴金融公司的法案。这个新的联邦机构为信用良好的商人以及地方和州政府提供政府担保的贷款，贷款的对象是因为金融体系失效，无法获批他们本有资格获得的贷款的人。复兴金融公司作为一个内在保守的只做最安全的贷款（也因此能收回贷款）的机构，没有为因大萧条失业或无家可归的数百万美国人做任何事。它也出现得太晚了，以至于无法拯救赫伯特·胡佛的政治生涯。美国第31任总统变成了广泛贫困的代名词——他只能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名字“借给”贫民窟，被称作“胡佛村”以及“胡佛旗”，即把空的口袋翻出来（表示自己没钱）。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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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危机挑战的不仅仅是美国人对商业领袖的观念，也挑战了他们对私有企业合法性的信任。正如研究美国政治的最著名的历史学家之一的威廉·洛克滕堡所总结的：“如果商人造成了繁荣，那么除了他们，还有谁要对萧条负责呢？”对于自身要负责的部分而言，商业领袖并没有在改善他们公众形象这块做什么工作。1930年秋天，就在银行系统开始其史诗级别的崩塌时，全国制造业协会的主席质问道：如果失业者不能“履行勤俭节约的习惯……（难道还要）指责我们的经济系统、我们的政府或者是我们的产业吗”？24如果说20世纪20年代标志着对商业充满信心且拒绝进步时代改革的保守主义时刻，那么20世纪30年代则带来了管制的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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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商业简史 商业和罗斯福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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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夏天，在飞往芝加哥接受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提名（这是第一个亲自这么做的总统候选人）之后，纽约地方长官富兰克林·D.罗斯福许诺，一旦他当选，他将提供“给美国人的新的解决方案”。在竞选期间，罗斯福只提供了应对大萧条的模糊策略，即便是他于次年3月就职之后，他的政策也只是反映了应急的心态（他把这些称作是“大胆的、持久的实验”）而不是清晰的政治哲学。尽管如此，“新政”这个词出现了，在数年之内它就代表了政府的新手段，永久性地重铸了美国商业和美国政府之间的关系。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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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任期前两年，罗斯福通过强力推行一系列改革为经济止血，为数百万遭受痛苦的美国人提供物质救济，并且支撑了这个国家衰弱的金融体系。在出现于这个时期的持续最久的改革之中——这些改革经常被历史学家称作“第一次新政”（出现于1933—1934年），其中最为关键的条款是1933年银行法案。这部法律创建了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该公司通过政府对消费者银行存款提供担保防止银行挤兑。此外，该法律的第四条（经常被称为“格拉斯–斯蒂格勒法案”，这个名字来自提出该法案的两名参议员）在法律上强行分离商业银行和投行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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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罗斯福的新政第一年中最重要的部分却比较短命。在1933年6月，国会创建了NRA（国家复兴署）来振兴全国经济。NRA把来自商业领域以及劳工团体的代表组织到一起共同创造“公平竞争的准则”，包括设立定价标准、分配时间表以及工资，这是为了限制更多的企业破产。知道厂商和产业生产多少，告诉工人他们能够领多少工资，这种自上而下的计划代表了一种激进的经济政策。通过把大公司和劳工组织的领导拉拢进来，NRA代表了一种合作主义模式，这种模式在欧洲比在美国要常见得多。大的制造商十分支持NRA，因为NRA能够让它们保持盈利且减少过度竞争的威胁。美国商会主席对罗斯福说道：“全国的心理状态现在已经在政府批准下为工业的自我管制做好了准备，无论这些审批是否通过了贸易协会。”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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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NRA代表了大公司和联邦政府之间的权力分享协议，它被最高法院解散就代表了这种妥协不成熟的终结。1935年，最高法院裁决NRA因为两个原因违宪：第一，因为给予了执行部门制定规定的权力，NRA篡夺了宪法赋予的立法机关的权威；第二，通过设立标准，比如在数州之内应用的最低工资标准，NRA超出了州际商业条款的界限。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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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NRA解散、劳工组织以及其他寻求更加激进的商业管制的团体诉求的破产，把罗斯福总统推向了政治上的左翼。罗斯福的公众演说，比如1936年的麦迪逊广场花园演说，表达了他攻击根深蒂固的富人阶层的意愿。类似地，罗斯福的政策机构也反映了重新出现的对经济弱势群体，尤其是对于穷人、老人和工人的维护。一道巨大的裂痕迅速出现在商业领域和一个政治联合体之间，那个政治联合体逐渐自称“新政自由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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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福新政的劳工政策标志了一个深刻的历史性的开端。1935年，劳工组织运用瓦格纳法案获得了一场大胜，该法案把劳动者形成组织以及集体讨价还价的权利写入了法律。这部法案创建了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这是一个管制委员会，能够裁决雇主是否采用了不公平的劳工政策，比如歧视工会成员、尝试支配工会活动，或者拒绝商议工资。此外，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保障工人能够进行公开选举工会成员。激进的工人政党抗议瓦格纳法案过于温和，因为该法案关注集体讨价还价的程序性权利，管理层和劳动者总的关系仍旧保持不变，工作场所的动态也没有因此发生结构性改变。另一方面，很多商业领袖拒绝劳动者权利的制度化，并且担忧集体性的讨价还价会削弱经理人的自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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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社会保障法案》代表了商业和新政自由主义者之间分歧的第二个来源。通过为老人、寡居者、残疾人以及有小孩的贫困家庭创建联邦养老金支付系统，社会保障使政府致力为这个国家的贫困人士提供保障。这部法案是大量妥协和政治上努力的成果，却被证明它是新政当中最具有争议性的政策（对它的讨论延续至今）。一些传统主义者指责给无业者付钱便宜了赫伯特·胡佛所说的“懒散的信徒”，而很多其他人则担忧社会保障支付将会对紧张的国家财政产生难以预测的影响。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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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福同意正规的国库资金不应该被用于养老，并且担忧未来的立法者可能投票否决他开启的任何计划。为了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罗斯福偏向于设立一个由单独的、特定的针对收入所得征收的税种（一种“工资税”）提供资金的项目，把未来支付的养老金和一个工人一生的出资联系在一起——该税收一半由工人承担，一半由雇主承担。正如他所提出的：“我们把这些来自工资的资金放在那里，以便给予出资者合法的、道德的，并且是政治上的权利，去获取他们的养老金和失业津贴。有了这些税收，没有任何一个该死的政治家能够废除我的社会保障项目。”29社会保障是非常受欢迎的（支持率从1936年的68%上涨到1944年的96%），但是很多大公司和商业协会因为雇主要承担新的花费而表示抗拒。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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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罗斯福新政开启了对于商业活动的各种各样的重要管制，这重新塑造了政府和企业之间的政治关系。在股市崩盘之后，一项国会调查总结出，某些银行家为了内部人员的利益操作金融系统，导致金融泡沫和随之而来的金融崩溃。罗斯福当局推断，如果不能指望金融界自我监管的话，那么政府就要出手了。由于大萧条，华尔街十分不受信任，罗斯福没有遭受多少反对。在1934年，国会创建了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接管一度由私有机构负责的领域，确保公司诚信。SEC的设立标志着商业管制的新方式出现，要求上市公司公开金融信息并且创建新的法律禁令，防止从内部信息中获利。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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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中的其他管制措施也同样寻求提高公平性、透明度以及经济效率。相对于受管制严重的铁路行业而言，道路质量和汽车技术的改进给予了卡车运输业巨大优势，铁路的价格和路线都是由州际商务委员会来管理的。作为回应，国会扩大了州际商务委员会的权限，允许其管制卡车运输。为了管制商业航行这个新行业，国会创建了民用航空局设定价格并控制行业准入，决定谁被允许称为一家航空公司。用相似的方法，政府同样管制供水企业和能源企业，为石油、煤矿、天然气以及电力出台相应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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