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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没有城中村：一座先锋城市的拆迁造富神话 第一节◇万丰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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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强恩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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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岁的他个子不高，身体发福，印堂发亮，双眉浓密，平时常以光头、中山装示人。这个曾经的赤脚医生、卸任的万丰村支书、现任的乡土作家，如今寄情山水，以书画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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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丰的昨天，是他不愿触碰的，但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履历，却与万丰由衰而盛、盛极而衰的过程紧密相连。无论如何，也难以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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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赤脚医生到万丰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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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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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的名字相当满意，有“强”有“恩”，正如其对村民恩威并重。说来也巧，在姓名学家看来，潘强恩确乃佳名，惟一的遗憾，是“虽能破万难成大业，但因权威独行，难免有孤独感，宜养雅量，留神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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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曾经在万丰村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一代偶像，潘强恩的前半生，似乎冥冥中在应验姓名学家的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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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丰其实不大，总面积仅3.62平方公里，从地图上看形似一艘战舰，扼沙井交通咽喉，到深圳机场仅9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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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典型的单姓村，本村人99％以上都姓潘。目前外来人口57662人，村籍人口2035人。600多年前，潘氏祖先落户于此，村名原为邓家蓢，后改为万家蓢。合作化时期又改为“万丰村”，意喻“年年丰收，永世兴旺”。从建村到解放后，万丰始终是一个平凡的村庄。尽管史家苦心孤诣，在村史中也未能渲染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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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万丰大队实现每人1头猪，获广东省养猪先进单位称号，那是万丰历史上最好的年景之一。但翌年出现逃港高潮，史料记载，1978—1980年10月，万丰采用乘船、泅海或利用大雨、台风之机从陆上逃至香港的村民达12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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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底，一位文化水平不高但头脑灵活的“赤脚医生”，走上万丰村的政治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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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香港制造业北移所带来的机遇。1984年，他领风气之先，在万丰村推行股份制。每名村民出资5000元入股，股份公司大建厂房吸引外资，厂租收成再分给村民。这就是具有标本意义的农村股份制改革，在全国也饮了头啖汤。而这个“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就是潘强恩。1981年潘强恩当村支部书记的第一年，全村收入4万元，第二年则达到21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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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起，万丰前进的步伐，如同刹不住的车轮。2000年，万丰股份公司经工商局批准，升格为万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资产14亿多元，年销售额为35亿元，下属十几个分公司。万丰鼎盛时期，与华西村、大邱庄、南街村齐名，号称“南国第一村”。到2006年，万丰村中企业攀升至145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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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这只高速运行的车轮来了个急刹车。一场红利风波，将时已卸任的潘强恩推到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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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利风波中的偶像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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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激愤的人们跑到万丰公司门口围堵，或者到上级政府上访，甚至将万丰公司告上法庭——因为他们的分红被停了。万丰村除改制之初将本村村民吸纳为原始股东外，还在随后的快速发展中，吸纳本村、外村人士提供的资金，在村里建了大量厂房。当时约定50年内厂房利润三七分成，投资者收七成，村里收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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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大约有上万人投资，本村人约有2400人左右。”外村人杜春联说，从2001年开始，村里停止给股东分红。一直到2006年他们出来讨说法的时候，村里共欠他们两亿多元。有媒体称万丰公司当时负债超过10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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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强恩的能人形象也在这场风波中，瞬间被扭转为“独断专行，为霸一方，好大喜功”。随着矛盾的激化，甚至有村民指责潘强恩与黑势力有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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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于青苹之末，这场危机从1992年起已露端倪。村民指责，当年起潘强恩即开始停发给村民的厂租红利。说来也巧，就在这一年，远在天津的大邱庄，领头人禹作敏也步步卷入致命危机，当年5月，天津市推选出席中共十四大的党代表，禹作敏意外地名落孙山。翌年8月27日，他被天津法院以窝藏、妨碍公务、行贿、非法拘禁和非法管制五个罪项，判处20年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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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潘强恩将这场风波看作既得利益者意欲夺取财产支配权的进攻，“这些人能够同甘苦，不能共富贵。”“凡是一个人提出一个观点的时候，没有争议就没有生命力。只有争议才能符合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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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受村民诟病的，还有粤剧团、万丰公园、万景楼、影剧院。这些文化工程被村民认为是潘强恩个人主义的丰碑，是拿集体的钱搞个人崇拜、捞取政治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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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景楼是万丰村的标志性建筑，杂糅了明代城墙和苏州园林风格的建筑，站在城门外，可见影壁四个大字：礼让谦贤，那是万丰随处可见的祖训。登上城楼，万丰社区的景色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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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万景楼的大门，绕过写着祖训的影壁，便是雕梁画栋的文化中心楼。一楼正中陈列着三幅潘氏先祖画像。左侧是各种万丰文展馆的展品，既有万丰古时的史料、石碑，也有上个世纪农民使用的犁耙、竹篓、水车、水桶等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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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是会议和接待室。主位后四个大书柜几乎全是潘强恩的著作，厅正中墙上，是潘强恩9米长的横幅书法作品——《和满江红》，下面是多年来潘强恩陪同各级领导视察万丰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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