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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没有城中村:一座先锋城市的拆迁造富神话 后记 没有城中村,他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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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定 《南方都市报》深圳新闻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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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文字打交道的人,几乎都有“乌托邦”情结:爱情乌托邦——伊甸园里的亚当与夏娃;精神乌托邦——人类别处的家园;乌托邦社会——桃花源的村庄……它几乎跟所有的“纯洁”、“美好”的事物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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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乌托邦?《桃花源记》里这么说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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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过去时代的乌托邦,在农业社会,这是最美的秩序,错落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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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商业社会,这种秩序被称为“落后的、腐朽的秩序”——城市里的农村,也叫城中村,被看作是“欧洲中的非洲”:脏乱、阴暗;曾经的鸡犬相闻、宗亲血脉、低生活成本……这些在商业社会的标准中,就是应该被填平的泥潭,被挖去的土坷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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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耕文明的村落夹缝求生,日渐流变。在原居民与政府对土地的拉锯争夺战中,“钉子户”是这个战争时代农耕文明的英雄,高耸的矮楼就是一面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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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工业文明的城市步步进逼,层层同化,力图营造一个城市乌托邦世界。城市的乌托邦是个高楼林立、整齐划一,井然有序、霓虹闪烁的世界。这一切都建立在无数人曾经蛰伏的世界——那个曾经的深圳。它像是被海水漫过一样,带走许多人蛰伏城中村的岁月:那是个五湖四海记忆——拎着简单的行李,披星戴月,在闷热、潮湿、喧嚣中艰辛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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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于是成为一个标记,一个个人成长与否的标记。从城中村离开的人,摇身一变,腰缠万贯,出入高耸写字楼,挥金如土。未来没有城中村,以后的世界将展现为成功者的深圳,而从此以后,我们找不到与爱人最初邂逅的那座桥,找不到那个曾经可以让我们发呆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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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怀念,被打包进记忆的角落,直到变成一个抽象的符号。就像是个logo,打在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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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是中国市长们21世纪最见政绩的经营城市项目,也是最能透射社会各阶层利益纠葛的灰色角落。这个灰色的角落,落地的是尘埃,还是泪水,不会有人看见。在高楼大厦繁荣的阴影里,掩埋了一切不舍与不忍。欲望晒着太阳,高耸着活色生香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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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的改造,是个规模宏大的造富运动,一夜之间,造就了数以千计的亿万富翁、千万富翁。这是一个时代的人的梦想,它终结了一切勤勤恳恳的生活理想。恍然间,有人回到了改革开放的最初十年,一夜暴富的机会,犹如天上掉下的馅饼,刚好砸在他们的头上。幸福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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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的原住居民们,或许会在被拆的家门口担心去哪里看舞麒麟、鱼排灯,这种想念,不是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哼哼的文化研究者所能体会的。没了城中村,他们怎么办,他们又能怎么办?也许到了下一代,他们都不需要舞麒麟、鱼排灯了,只需要花几十元到电影院看看美国大片就能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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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天,他们或许会发现,以前从10楼喊一句:“修水管的,上来一下,我家水管爆了。”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因为这栋大厦再没有楼下邻居了。他们“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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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城中村,他们再也无处安家,几百万外来者中,大部分居住在城中村,拆迁之后,集体出走……也许,也许城中村中成长的高楼大厦,需要另外一类居民: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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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历史的发展,如大浪淘沙。个人的感情和思念,就像是历史碎纸机里的废纸,早被裁切得不见原形。城中村被抹去,城市的魔术师再次打开潘多拉的宝盒,里面会是什么?是个乌托邦,还是一个整齐划一的现代吞吐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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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中国式城市化进程中的典型标本;深圳,急速城市化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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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超常规的城市化进程,让深圳成为城中村最多的城市,同样也成为全国率先没有农民的城市。随着政府策动的超常规城市化步伐向纵深延伸,深圳或将成为全国最先消灭“城中村”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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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城中村,还是拆迁,在全国范围内,都是官方和民间的非常话题。而中国改革最前沿——深圳经济特区的一举一动,更有羊群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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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者叠加,就是眼球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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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都市报》深圳新闻部的十多位资深记者、编辑,调动多方资源,基于多年观察与深入思考,本着南方报人的良知与客观,倾情记录时代脉搏,为深圳这座先锋城市的更新变迁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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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试图在城市化的大时代洪流中,探索人际、文化、精神、财富的噪动与挣扎。以深圳样本为中国提供经验,以30年剧烈的城市变迁,为其他中国城市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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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所有,都凝聚在这本《未来没有城中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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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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