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4262954
山寨中国的终结：创造力、创新力与个人主义在亚洲的崛起 [:1704262233]
1704262955
1704262956
山寨中国的终结：创造力、创新力与个人主义在亚洲的崛起
1704262957
1704262958
1704262959
1704262960
1704262961
山寨中国的终结：创造力、创新力与个人主义在亚洲的崛起 ◆◆◆◆ ◆◆◆◆
1704262962
1704262963
稻田之间，一座巨大的椭圆形玻璃水泥建筑拔地而起，在远处白沙碧海的映衬下，像是外星人的飞船。我朝这幢大楼走去。阳光射下来，微风轻摇路旁的棕榈树。我在三亚海棠湾，这是海南岛最主要的旅游度假城市，素有中国夏威夷之称。我不记得以前在中国任何地方呼吸的空气能像这里这么清新，我一边走路，一边长长地深深呼吸这里的空气。
1704262964
1704262965
大楼是一座医院，是北京著名的解放军301医院海南分院。我走进大楼的时候，听到带着非常有特色的儿化音的北京方言在空荡荡的大厅和走廊里回响。在离首都好几千英里的地方，这样的闲聊声和这幢大楼一样显得格格不入。我走进一间检查室，因为有点咳嗽，要看彭医生，他正等着我。彭医生三十八九岁，圆脸，微微有些中年发福。他开始说话，也带着那种很浓的北京儿化音。
1704262966
1704262967
彭医生告诉我，这家医院的大部分医生都是北京来的，他们被迫搬到海南轮岗两年。他平时见不到有几个病人来。这家医院和我所有去过的中国公立医院都不一样，看医生的等待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1704262968
1704262969
彭医生告诉我：“老实说，我不想来这儿，但是医院强迫我们都到这里来。他们需要一家好医院来建设这个地区。”
1704262970
1704262971
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建立一个主要项目以刺激一个城市新区域的增长，这种手段很普遍，在中国，政府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建设。通常，政府会把市中心的医院、大学或一家国企总部搬到新区，或者新建这些设施，以拉动投资促进增长。
1704262972
1704262973
五年到十年的时间里，政府会慢慢地推动其他项目：超市、幼儿园、写字楼。慢慢地，一个社区开始形成。一时间，西方的新闻摄制组，比如《60分钟》来到这些新区采访，拍下空荡荡的街道和空无一人的大楼，然后在画外音里迫不及待地宣称这就是中国经济即将崩溃的预兆。一些报道被病毒式传播，在西方的新闻博客和YouTube上被广泛转发分享，评论众多。著名的空头投资者吉姆·查诺斯也看到了这些迹象，以那些看起来空荡荡的城市，例如云南省会昆明郊区的呈贡市来作为例子，认为这是比“迪拜还要严重一千倍”的灾难的领头羊。
1704262974
1704262975
事实上，这些地方很多是五年到十年计划实施的一部分。许多这些所谓的鬼城——包括呈贡——现在变成了繁华的城市。
1704262976
1704262977
有一座城市被《华尔街时报》描述为鬼城，2014年，我问这个城市里一家主要的房地产开发商如何回应《华尔街时报》的文章，他告诉我：“这座城市现在当然是空的。这是五年计划的一部分。2014年底，有一家国企的租约到期，会搬过来，在此之前这里肯定是空的。城市规划是打算慢慢地充实起来，接下来的五年里每年往前推20%。如果这座城市到2020年还是空的，那才是有问题的。”西方媒体指出许多地方都是鬼城，但其中只有内蒙古的鄂尔多斯现在还是鬼城。其他所谓的鬼城，慢慢都有人口增长。
1704262978
1704262979
解放军301医院海南分院是三亚海棠湾第一批启动的项目之一。在离开医院车程几分钟的地方，修建了35家五星级酒店，包括康莱德和威斯汀，这是吸引境内旅游的计划的一部分，此外还有高端住房项目以及私人游艇俱乐部。如果政府强制要求退休官员和军队首长到这里来看病，我也不会觉得意外。因为他们的医保是政府买单的，政府也可能要求他们来海南看病，帮助刺激这个区域的增长。
1704262980
1704262981
建设核心项目以推动开发一个区域，是中国的地方政府一种常见的规划方式。我回想起1990年代第一次看到浦东的时候，在上海黄浦江东侧巨大的区域里，只有大片的沼泽地。
1704262982
1704262983
为了发展浦东新区，政府首先在1994年造起东方明珠电视塔，然后在1990年代末，金茂集团盖起了佛塔状的88层金茂大厦，这也是当时最高的建筑。即使当时的中国总理朱镕基说服了泰国首富谢国民建造了正大广场之后，那块地方还是空了好多年。分析师们冷嘲热讽，说发展浦东是花钱买罪受。
1704262984
1704262985
“没有人会愿意在那里工作或生活，”一位持怀疑态度的意大利投资者2003年的时候告诉我，“产能过剩太严重了。”但是浦西的交通堵塞越来越严重，房租高涨，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而浦东的基础设施比如地铁开始改善，很快，像摩根斯坦利、杜邦和谷歌这样的公司就把办公室迁到浦东了。
1704262986
1704262987
浦东金桥地区的政府开发了适宜外国人居住的小区，宽阔的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让人想起美国的郊区。他们增加了国际学校，例如港资的耀中国际学校，采用英式教学体系的德威英国国际学校，以及美式的协和国际学校。他们还推动法国零售商家乐福多开了几家分店。国有中医医院曙光医院也从浦西时髦的新天地商圈搬到浦东的张江高科工业园，离史雷博士的办公室不远。
1704262988
1704262989
当地政府建起上海最大的机场，也批准建造中国最高的写字楼，还建造了世界上最快的磁悬浮列车，从浦东机场开到世纪公园只需要七分钟。十年后，政府在这个地方批准建造迪士尼乐园度假区和一个新的自由贸易区。
1704262990
1704262991
如今，浦东的发展远不是一个累赘。浦东有520万居民，世界上最昂贵的地产项目有几个也在这里。类似的五年到十年发展计划在全国各地都在推行。比如说天津的滨海新区，政府在那里建造新的办公商务区，并与著名的表演艺术学院美国茱莉亚艺术学院合作，在滨海新区开设了一个校区。
1704262992
1704262993
彭医生和他的同事们的诊疗很不错，与我在美国医院体验到的医疗水准一样。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决定看看医院周围是什么样子。环境很漂亮，有延绵的天然沙滩海岸。沙滩的边缘伫立着高高的林木，政府也严禁项目建设离沙滩太近，以确保不会毁掉海滩的风景。
1704262994
1704262995
当天晚些时候，我决定看看附近正在建造的新小区。这里空气清新，有海，附近还有医院。我给妻子发了一条语音微信，说将来有一天这里可能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1704262996
1704262997
“先造好，人会来”的经济发展模式在中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以至于这不断阻碍了创新发展。
1704262998
1704262999
对于中国的政府官员来说，鼓励新城市和新郊区用十年的时间发展是个简单易行的规划方式。他们找到几个自己信赖的大型房地产开发商，往往是国有企业来启动项目（就像浦东新区找的金茂集团一样）。国有银行提供低息贷款。开发商建造地铁、铁路以及其他将新区和中心城区连接起来所需要的交通设施，并强制国有企业把核心办公区搬到新区来。这个庞大的项目很容易操控，确保哪一期项目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措施如何推行就可以了。重要的是，这些大规模的项目征税很容易，并能提供许多就业机会。
1704263000
1704263001
对于官员来说，转向以创新为基础的经济发展模式更难理解，更难把握连续增长。从税收和预计增长难度的层面看，一下子监管成百上千的初创企业比只监管几家大型的国有企业要困难得多。一个积极支持创新的经济体意味着对官僚主义的制约更多。对于一个官员来说，如果他或她批准了一家企业经营，结果发现这家企业在政治上靠不住，那对这个官员来说风险就很大。
1704263002
1704263003
地方政府越来越依赖简单易行的监管和税收模式，把精力集中在大量投资和大型的基础建设项目，比如机场和铁路。如果当地的GDP增长放缓，他们只需要命令银行给受到他们政策倾斜的开发商再多放一些贷款。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地方政府债务高企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必须依靠出让土地维持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