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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如何用价值观创造价值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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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出口之言,必出自某人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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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学家翁贝托·马图拉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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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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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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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它们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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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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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清楚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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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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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奥尔森《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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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阿根廷的军事独裁统治下长大。似乎一切都在控制之下——我每天都上学,经济稳定,前些年为害国家的恐怖袭击事件偃旗息鼓了。我踢足球,看电影,和朋友一起玩耍。生活很美好。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对我来说,生活看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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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70年代晚期,谣言开始甚嚣尘上:绑架、集中营、酷刑、谋杀、三万人下落不明。这些消息多数来自外媒——国内媒体遭到了政府的审查。我感到怒不可遏。我听说,也相信,这是一场反阿根廷的阴谋。全国到处都张贴着这样的标语:“阿根廷人重人道、通权理。”(用“人权”二字玩的文字游戏,外国人声称阿根廷侵犯了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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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我们认为,如果我们重人道、通权理,那些事就不可能是真的。我想我们并不希望那些事是真的。如果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报道是真的,我们就要面临进退维谷的境地:袖手旁观,我们就会成为大屠杀的帮凶;挺身反抗,我们就会成为大屠杀的受害者。阿根廷有谚语道:“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有种种迹象可以让我们看出端倪,但我们惧于正视这些迹象,也不敢为我们所发现的事情承担责任。继续装糊涂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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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那些消息最终都被证实了。那段时期后被称作“肮脏战争”。为了保护“祖国的西方基督教价值观”,军方奉行“系统化斩草除根”的政策。但凡是不遵守右翼民族主义思想的人,都是敌人。甚至连志愿在施粥所做义工或教成年文盲识字的人,都会被算作表现出了危险的左翼倾向。为了防止无迹可寻的恐怖主义威胁,军方逮捕并杀害了所有在他们看来可疑的人。“如果杀掉了10人,其中只有1人是恐怖分子,另外9个人也算死得其所了。”一名将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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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环境很好的小区,上的是私立学校。我是个好学生,不惹事。周围的恶行,我浑然不觉。我上学坐的公车每天都会在海军工程学院停下。这是一栋优美的建筑,有着修剪整齐的草坪。它的地下室关押着数百名囚犯,其中多数人都没能活着出来。那里经常有人遭受酷刑拷打、被害。这座学校看似体面,但擦得铮亮的地板下藏着一个死亡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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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犹太人,所以发现我周遭发生的可怕行径,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学校和家里,我屡次听人讲述过德国人在600万犹太人惨遭灭绝的时候如何袖手旁观。我很容易便做出了自以为公正的评判。“多么可怕!多么邪恶!怎么会有人干得出这样的事来?”结果,我这时却成了“可怕”和“邪恶”的一方。成千上万的人在我眼皮底下被送进了集中营,我却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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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我深感羞愧。我如此蒙昧无知。我怎么会不知情?我怎么会如此闭目塞听!我邪恶吗?在苦苦思索这些问题多年后,我终于承认自己在当时已经尽力了。为了赎罪,我立誓要从这次经历中学到教训,努力防止再犯。我希望从根源上杜绝暴力,教育人们增进自己对多元化的认识和尊重。最终,我鼓起了足够的同情心,原谅了自己和“二战”期间的德国人。没有人可以免于蒙昧无知。解决的上策不是妄加评判,而是用同情心和深入的认识来加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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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回首往事,我明白蒙昧无知并非阿根廷人独有的弊病。我参加过不少商务会议,这些会议的唯一目的就是掩盖真相。更糟糕的是,我怀疑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实情,但谁也不愿挺身直言,实事求是地解决问题。随波逐流可以获得回报,惹是生非则会受到不小的威胁。公司里没有死亡集中营,但许多看似成功的企业却涌动着危险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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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专业人士在会议室里因为含沙射影、流言蜚语和负面意见而身败名裂。这虽然有时是恶意行为,但一般都是无意识的表现。问题不在于人们思考方式有异,而在于有人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只要和他想法相左,就是错的。因此,“异见者”便成了需要消灭的敌人。权欲熏心的人不会将不同观点视作可以接纳的有益视角,反而会将其视作绊脚石。不足为奇的是,他们并不想浪费时间用对话来弥合分歧。他们只想不择手段地除掉异见,然后继续自己的道路。“肮脏战争”的萌芽来自每个人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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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前苏联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在《古拉格群岛》中所写的:“如果一切都那么简单就好了!如果坏人都藏匿在某地,阴险地做着邪恶的勾当,只需要将他们同其他人隔离开、消灭他们即可,这样该有多好。但善恶的分界线洞穿了每个人的内心。而又有谁会愿意将自己内心的一部分消灭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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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便立誓,长大之后,我绝不会再轻信谎言,但长大不仅仅是时间问题。我上大学的时候,军政府占领了马尔维纳斯群岛,挑起了与英国的战争。其所鼓吹的目的是夺回阿根廷的领土主权,实际目的是转移人们对国内形势的关注。在这场短暂的战争中,国家控制的媒体自始至终不断报道称阿根廷军队占据了上风。每天的晨报都重复着同一条捷报:“胜利在即,胜利在即,胜利在即!”直到一天下午,军队统帅出现在电视上,语气僵硬地汇报:“我们输了。”我早就明白每天的报道都是政治宣传,但我还是震惊不已。那时,我才意识到,保持清醒并不能一蹴而就。保持清醒是一个持续的过程,需要时刻警醒与努力。我立誓保持眼界开阔,透过表面现象看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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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作为顾问,我在工作中发现,若不恪守真理,个人和团队都很容易陷入狂热的妄想中。每个人收到的都是抚慰人心的信息,而领导人则鼓吹“正面思考”和“团队合作”的重要性。这样一来,看似“胜利在即”,但到最后一刻,真相大白,项目告吹,部门被抛售,公司濒临破产,“我们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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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教授,所以大学毕业后,我离开阿根廷,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我选择了博弈论作为我的专业方向,我想逃离我在阿根廷见识过的人类种种疯狂行为,我想同理性主体打交道,了解他们如何做出理性决策。我原本在学业上做得不错,但后来却做出了一个自毁前程的决定——我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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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不在于我结婚了,而在于我做出结婚决定的方式。我还记得我在电话里告诉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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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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