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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现场:晚清经济改革始末 倒霉的五品官,受牢灾又亏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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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昌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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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会,容闳选定的一条入美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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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会的创始人之一威廉·亨廷顿·罗素(William Huntington Russell)是容闳的校友,他有位堂兄叫塞缪尔·罗素(Samuel Russell)。塞缪尔是美国康涅狄格州的一位商人,也是旗昌洋行的老板。旗昌洋行前身为罗素公司(Russell&CO.),用广东话叫赖素洋行。塞缪尔尽管只是一个商人,可是他出生在显赫的罗素家族,该家族跟美国政坛关系密切。威廉当初联手老同学阿方索·塔夫脱(Alfonso Taft)组建骷髅会的时候,堂兄塞缪尔已经成为旗昌洋行的大老板,在中国沿海大肆走私鸦片,跟怡和洋行、宝顺洋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塞缪尔在十几年里就家财万贯。当时,威廉的骷髅会刚刚组建,塞缪尔将在中国贩毒赚取的银子用来大力赞助堂弟威廉的骷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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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闳找到旗昌洋行,一方面跟威廉是校友,更重要的是这家公司跟广东商帮有着密切的关系。旗昌洋行成立之初的两个股东都是美国驻广州领事。鸦片战争前夕,中国首富、怡和洋行老板伍秉鉴的两个美国干儿子福布斯兄弟,凭着伍秉鉴的巨款,成为旗昌洋行的大股东,其中罗伯特·贝内特·福布斯(Robert Bennet Forbes)还是旗昌洋行的经理。[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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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次鸦片战争时,广州商人、吴松道台吴健彰更是帮助旗昌洋行将9名生丝商、茶叶商拉入其旗下的轮船公司,为旗昌轮船贡献了三分之二的资本金,成为旗昌轮船的股东。到了1862年,身为道台大人的吴健彰同时兼任旗昌轮船的买办。约翰·哈司金到上海,就是从美国运送旗昌轮船的第一批轮船过来,旗昌轮船后来成为大清帝国航运工业最大的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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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闳跟约翰·哈司金签约,就是希望借助广东商帮在旗昌洋行跟旗昌轮船的影响力,从美国采购制器之器。选定旗昌洋行,跟威廉的骷髅会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那个时候威廉已经是州立法机构成员,加上其他股东在美国政坛的背景,美国当局就不会封杀旗昌洋行向大清帝国出售尖端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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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这下子抓住了容闳的尾巴。尽管那个时候吴健彰已经回到广州,可是他在旗昌洋行的股权影响力依然存在。容闳通过吴健彰持有股权的公司采购美国机器,要知道吴健彰当年可是因为“通夷养贼”给摘了乌纱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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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五品军功的耶鲁高才生,跟美国骷髅会的创始人家族做生意,交易对象中一名重要股东又是大清帝国的罪臣。李鸿章跃跃欲试,只要这个时候向奕䜣打个小报告,容闳的美国订单就会黄。因为容闳去美国采购的费用是上海海关跟广东财政厅出的官银,那可是国有资产。旗昌洋行赚钱分给吴健彰这样的股东,那是将国有资产扔到罪臣腰包里,这是不可饶恕的洗劫国有资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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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旗昌洋行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罗素家族在美国可不是吃素的,骷髅会也不是那么无能的。他们将美国驻上海领事金能亨(Edward Cunningham)吸收到旗昌洋行当合伙人。这位美国领事在组建旗昌轮船的过程中,一方面笼络大清帝国的官商入股,另一方面笼络一位把控着中国海关的英国人赫德当股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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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李鸿章将奏折送进北京,容闳的美国之行肯定会被暂缓,安庆方面跟旗昌洋行的合同也可能会被叫停。可是这样一来,李鸿章就真的跟老师曾国藩势不两立了。一旦旗昌轮船的股东赫德出面跟奕䜣撒娇,奕䜣也会从稳定曾国藩的角度,放行容闳的美国采购。那样一来,李鸿章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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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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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衡利弊得失,李鸿章决定来一招暗度陈仓。他了解到,旗昌洋行从成立到容闳与其签订单期间,已经有不少于五位买办是广东商帮成员。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广东商帮中的精英都是宝顺洋行、怡和洋行等一大批欧美公司的买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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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闳跟旗昌洋行签约,进一步增强了李鸿章要奴化广东商帮的想法。丁日昌,李鸿章想到了这位曾国藩曾经的幕僚,现在正在跟马格里忙着造枪造炮,由他领导的三分厂红红火火,已经成为上海洋炮局效益最好的分厂。丁日昌是广东丰顺县人,由于老家做生意的人很少,他跟以香山人为首的广东商帮交情很淡薄。李鸿章决定将丁日昌调任苏松道台,坐镇上海滩盯住广东商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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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日昌早年落魄的时候,是曾国藩收留了他,曾国藩派丁日昌到广东征收商业税,给了他一个崛起的机会。在曾国藩想方设法操控广东商帮的时候,李鸿章以办理军务的名义将其调到上海。曾国藩表面上啥都没说,但容闳的上海之行,以及跟旗昌洋行签订采购合同,已经是在给李鸿章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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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将丁日昌提升为分管上海的道台,就是给曾国藩做个姿态,意思是,对老师您的人,我可是一心为公全力保举的。李鸿章给曾国藩埋下丁日昌这颗广东钉子,将来却成了他一举掌握大清帝国经济改革主动权的有利武器。不过,李鸿章为眼下江浙的政治格局感到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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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864年开始,南京的洪秀全政府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容闳那位好朋友洪仁玕推行的改革新政,在各位王爷眼中就是开玩笑。太平天国内部倾轧,湘军、淮军全面出击,南京的太平天国政权已经摇摇欲坠,连洪秀全都在金銮殿大嚼野菜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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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军气吞万里如虎的气象早已远去,洪秀全在饥饿中图谋使太平天国回光返照,一心想封侯拜相的曾国荃可不想给洪秀全最后挣扎的机会。曾国荃跟曾国藩尽管是亲兄弟,可两人性格迥异,他要独揽拿下南京的天功。曾国荃哪里能读懂曾国藩的担心,湘军一旦拿下南京,将太平军彻底消灭,那么最后很有可能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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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将面临和曾国藩一样的问题,刚刚形成一定规模的淮军也将可能面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局面。另外,南京一旦被攻破,身为两江总督的曾国藩一定会进驻南京。而身为江苏巡抚的李鸿章,也只能回到自己的省会城市苏州,那样就必将远离上海滩,而曾国藩则可以利用两江总督的身份,直接插手上海滩的政界、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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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李鸿章感到不安的是曾国藩在安庆成功试航了小火轮船。1864年1月28日,安庆军械所轮船制造总办蔡国祥在安庆江面试航小火轮船,曾国藩坐在船中督看。当天的试航很成功,明显比第一次试航途中熄火好得多。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看蔡国祥驾驶新造之小火轮船长约二丈八九尺,因坐至江中,行八九里。约计一个时辰可行二十五六里,试造此船,将以此放大,续造多矣。”[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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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练兵学战为性命根本,吏治洋务皆置后图。”[33]曾国藩在李鸿章奔赴上海前夕说的这句话,时常在李鸿章耳边回响。而曾国藩的兄弟为了独揽攻破南京天功,不断催促李鸿章筹粮抽饷。一方面是谆谆教诲,一方面是钱粮逼宫。攻破南京是淮军的分内职责,这不正是曾国藩说的战为性命根本吗!这时,总理衙门下发的一封信函,立即让李鸿章莫名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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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灭太平军进入了关键时刻,李鸿章的上海洋炮局因为生产量极大,成为议政王奕䜣关注的重点。奕䜣给李鸿章发函,要求李鸿章详细汇报上海洋炮局的生产状况。让李鸿章感到意外的是,奕䜣在信函中提出要各地抽调精兵到江苏学习军火生产技术,所有的经费由北京负责。[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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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军械所在当时堪称国内第一家集团化的军工企业,共计设立了五局二所:子弹局、火药局、枪炮局、善后局、谷米局和内军械所、内银钱所。安庆军械所分工非常明确,有供应湘军军火的,有供应湘军军需物品的,其中火药局生产各种炸炮、火药,子弹局生产炮弹;枪炮局制造劈山炮、抬炮、小炮等,内军械所制造轮船。令人奇怪的是,奕䜣为何不派人到安庆派出学习的精兵,而向曾国藩的学生李鸿章处派出学习精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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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䜣的信函犹如雨露一般,润泽了李鸿章焦急的内心,他在给总理衙门的回函中向奕䜣揭露了一个惊天秘密:西方制造枪炮时有很精准的算数支撑,而中国的造炮都是以康熙皇帝时期汤若望的经验以及福建商人丁拱辰的《演炮图说》为秘籍,汤若望的造炮技术已经相当落后,丁拱辰尽管出过国经商,但只是到过中东等地,没有到过欧美,秘籍也只是“浮光掠影”“附会臆度之谈”。[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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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矛头直指以曾国藩为首的国营枪炮企业,他在信函中以近乎嘲笑的口气说道:“无怪乎,求之愈近,失之愈远也。”影射曾国藩手下的军火人才都是在上海滩混出来的,没有像样的国际人才。李鸿章在信函中毫不客气地指出安庆等地造炮不精是制造者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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