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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画像一：电信重组前后的一段小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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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1997年发出强烈的拆分中国电信的呼声，到最终完成对三大国有电信商的重组，电信史整整动荡了13年。亚洲金融危机后，电信业是国内所有经济行业中第一个遇到全民批判的行业。在总结这段历史时，无法回避对中国电信这家公司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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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电信是中国的第一电信运营商，它与金融、能源、矿产、机械等领域的早期中国国有企业一样，是国家经济结构中的均衡一环，但1994年的互联网运动放大了它的价值，并开展了一次只有电信业才能享受的百年历史想象。当初，我们对于未来的想象，是以机器人的机械主义思维路径去想象的，但在1994年互联网的大发展后，路径全变。人类把信息解码为0与1后就可以按光速在全球运送它们。电信运营商作为这一底层架构的支撑，在对20世纪90年代的互联网理解中，华尔街对它充满了泡沫的想象与估计。AOL这家接入商就可以吞并时代华纳，中国电信这家中国唯一的接入商对于一个有13亿节点的国家来说，是一个怎么样的巨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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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太近的时候，人们不能看到真相。对于中国电信的想象只有极少的思考者才会去做。这些思考者现在看来确切地发生在华尔街，而不是中国。1998年，电信数网竞争的运动发起者，是一批留美经济学家与留美投行人士，他们迅速就发起了对于一个古老陈旧公司的厌恶之情。2000年的时候，骂谁都不可以，但骂中国电信垄断是完全合法的技术现象。互联网BBS与传统媒体的最早互动中，骂中国电信成为第一批技术精英继而成为中国社会新精英群的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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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中国电信完成了第一次竖拆，它的无线网送给了中国移动，它的寻呼系统送给了中国联通，它自己保留了基础电信网。第一次拆分并不成功，中国电信仍然是异乎寻常的强大，它的互联网支撑功能使自己在别人眼中出现了一个恐龙的幻觉。于是2002年它又迎来一次横拆，那就是基本以中国地理上的南北方为界，把中国电信一分为二，南方仍然叫中国电信，北方则取名为中国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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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网通与小网通合二为一。田溯宁原来是亚信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他有着美国的经历并且在小网通这家很洋化的中国宽带电信运营商里保持着强大的商业欲望，这里面聚集着一批来自跨国公司的商业精英，并且在资本结构上有高盛、默多克等资本巨头进入中国基础电信业的埋伏。小网通的宽带网无法埋入中国的城市地下和每一座居民楼，那么就开始在最重要的商业城市的最重要商业区建立自己的局域网。小网通在中国电信拆分完毕后，命运发生了急剧的转折，原来它企图“蛇吞象”的战略仿佛一夜间为人所识破，小网通早期的一批人马几乎全部出局，历史从英雄创造的豪情变成了悲情。几年后，中国网通的董事长张春江落马后，拆分中国电信的这一段动荡历史伴随着国资委对于电信业的第二次重组而画上句号，小网通与网通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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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拆分电信的过程中，一直伴随着中国修改《电信法》的呼声。相比于其他国有企业，电信类国有企业生存在一个最不确定的时代，它所处的行业是这个国家在过去几十年里技术与商业上演变最动荡的一个行业。最初从90年代开始，电信技术的发展首先把邮政这一蒸汽机速度的信息运营商从邮电业中剥离出去了；1998年，无线技术的发展又把中国移动从中国电信中剥离了出来。即使这样，中国网通的宽带战略也有可能将中国电信完全打死。后来还有形形色色的力量，企图要在电信业的“元网络”（中国电信的基础网）上割一刀：铁通的全国光环网、军队的奔腾一号网、网通的全国IP网；一批新的力量也突然间成长为新型电信商，SKYPE的电话、微软的MSN语音与视频通话、腾讯的QQ通讯系统……这些令众人眼花缭乱的技术演进是一个古老的国有电信商无法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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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电信业利益的争夺，在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后必须用法律形式把它合法化。变革与利益没有落定的行业最难确定一部法律，也最不适合确定一部法律，《物权法》与《电信法》就是这样。呼吁中的《电信法》直到今天也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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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司意义上看，这是一个好现象，公司是降低社会交易成本的主体，中国的信息产业还有几个核心问题没有解决：“三网”完全合一、新型电信商与传统电信商界定清楚、电信运营商与电子媒体的关系界定。这三个问题没有从技术与政治认识上理清前并不适合出台一部完全意义上的《电信法》，但这部法律的出台不可以拖延太长，否则垄断电信力量的慢速网络就可以慢慢毁掉中国在百年不遇的信息社会中的先机。与日韩相比，中国电信、联通的蜗牛网络正在拖延中国的信息化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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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拆分中国电信后，随之而来的是国内外电信设备力量对于3G的渴望。这个充满泡沫的牌照完全是电信产业与资本市场勾结起来后对于监管层发起的进攻。他们曾在欧洲完全获胜，欧洲拍卖3G牌照后使法国电信、英国电信、德国电信等老牌电信商在几千亿美元的牌照费面前被掏空。对于中国的3G牌照逼宫就是从拆分中国电信开始的，这一呼声一直持续到2009年中国发出3张3G牌照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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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政治时间表上，“三网合一”、3G牌照列入“十一五”规划，这些都基本实现，只有《电信法》没有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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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在四大国有电信商格局暂时企稳后，呼吁《电信法》出台的声音非常强。电信运营商在利益稳固后，就想快速用《电信法》稳定自己的地盘。但当时，“三网合一”这一战略性的技术根本没有写入《电信法》，如果突然让这个法律仓促出台，中国的信息产业可能会贻误一个百年战略时机，一错而百错，朱镕基政府以来启动的电信业改革将会走向一条失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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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0年到2010年，《电信法》准备了30年，这一部对急速变革的技术作出稳定的制度安排的法律，如果不能对生产力发展的核心问题给以关怀，只满足于国有企业或只满足于电信企业，都会损害中国信息产业的发展，实际上是生产关系对于生产力的一种倒退式阻挠，令中国电信业失去历史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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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98年算起到2005年，电信业8年改革的成果只是解决了信息产业部主管的电信行业利益分割。2005年时根本不具备出台《电信法》的条件，对于监管层来说，电信与广电的“三网合一”是电信8年改革所做的全部工作的真正目的。电信公司、广播电视公司、互联网信息服务公司的平等法律竞争就在于“三网竞争”。如果在技术上每一张网络可以提供其他网络的技术服务的话，电信、广电、互联网公司的三张网可以平等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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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的《电信法》都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修改的，在美国的信息高速公路计划出世后，各个国家都从战略上认识到信息产业可能会改变各个国家的百年战略竞争格局。在那段电信私有化浪潮中，从美国到欧洲，从亚洲到非洲，每个国家都制定了电信市场开放的时间表和技术演进路线图。在中国，拆分中国电信以打破垄断的舆论浪潮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全球语境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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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中国的电信产业以退为进的战略，使四大国有电信商成功阻挡了民营公司和外资进入的空间。到2006年时，原来说的“狼”来了，只有英国沃达丰在中国移动香港上市公司上有一点战略投资，其他方面，在基础电信领域，没有一个外资进入者。同时，国内的小型民营电信企业已无生存空间。从制度安排上讲，如果要给民营资本留下一个进口，只有在“三网合一”的时候，才会在技术上给出一个小小的缺口，让新进者凭借技术的先知先觉而成长起来。没有民营资本的进入，四大电信商的垄断将变成一种勾结式的模拟竞争，最终因操纵价格而伤及民众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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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网合一”是一种技术杂交，它的技术出口使玩家天然地从四个扩大到N个，门户网站、电信商、广电商、即时通信商等各种不同技术背景的玩家进入同一个城市，一个城四座门，殊途同归，最终介入均质的对等竞争，从而在中国杂交出更多的综合性IT运营商，这也是一种可以想象的前景。对于中国的公司来说，很多行业我们是后来者，但IT业是一个全球同步起跑的产业，这里才是淘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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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北大周其仁教授写过的一篇著名的文章叫《数网竞争》。那时，他认为几张网（包括广电网）竞争的局面出现，才能竞争出一个广阔的天地。如果三网合一写入《电信法》，中国的信息产业改革总算有一个最终的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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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2010年，两个历史事件发生了：中国电信商第二次重组、中国宣布三网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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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中国电信业第二轮重组方案的宣布是一个早能够预料到的旧消息。自1998年拆分中国电信的讨论以来，10年间，这个手术一直没有停止过。2008年的重组方案是在“国进民退”语境下对于2002年重组方案的一个修补，或者说重新强势的国家经济主义对于电信重组给出了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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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电信重组为中国电信商变相发出了3张3G手机牌照。第二轮电信重组为中国发放3G执照准备条件。其实，最大的看点是中国已经发出了3张3G手机执照，中国移动当时已经得了中国民族标准的TD-SCDMA标准，包括北京在内的8大奥运城市当时推行的名为“试商用网”是一个最好的证据，原因很简单，中国不会在奥运会上做一张试用网，它本来就是一张正式的网。中国电信拿到的CDMA2000将满足这家老牌电信运营商拥有手机业务的愿望。联通这些年辛苦做起来的CDMA1X网，只要略加升级本来就是一张3G网。实力最弱的新联通拿到的WCDMA手机执照是全世界发放量最成熟的技术，那就是欧洲的WCDMA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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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电信业重组意味着中国网通彻底死亡。田溯宁旗下的小网通精英们曾经是中国最好的电信新兴力量，可惜，他们与这次历史机遇失之交臂。在中国电信旧力量复辟后，小网通和他的全部历史已经画上了一个句号。中国网通和中国铁通的出现，曾经被看做是打破中国电信垄断的秘籍，后来发现，铁通的管理与认识水平根本达不到与电信对阵的能力；小网通的人马比中国电信的要强，但他们错过了战略时机且带有买办阴谋，2006年后基本没有小网通的进取环境了。基本上是以十年为周期，这家由田溯宁最早主政的白袍电信小将已经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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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2年前后，小网通（原中国网通）一度吃了中国电信北方十个省的固话业务，原来的宽带中国网通变成了大网通（新的中国网通）。谁曾料到，张春江主政的中国网通迅速抛开了原来的小网通清新风格，一家穿新鞋走老路的公司出世了。同样惨淡的是，这个中国网通没有走多久，就已经正式退出了历史。至此，中国电信业十年的实验改革中，先后死去的公司是：中国吉通、中国铁通、小网通、大网通、老中国联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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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网通作为改革的先驱是一个有趣的技术轮回和权力轮回，历史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1996年，美国的新《电信法》后，三网合一在美国首先合法化。观察家不会忘记，为什么在1998年中国突然发起了拆分中国电信的舆论运动。中国电信垄断就和芙蓉姐姐的故事一样，成为一种时尚话题。放眼全球，中国电信业改革中私有化思想的潜入与欧美是同步的。1996年美国修改《电信法》，一年后，英国、德国、法国、日本、俄国……都开始了电信业的私有化运动。由此来看，中国1998年的电信业大讨论，确实有很深的国际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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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博弈中，保守主义战胜了自由派。吴基传主政的信息产业部，在第二轮的电信重组前被动地捍卫了中国电信商的利益，却先知先觉地预验了后来私有化电信思想潜入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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