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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结构经济学：反思经济发展与政策的理论框架 [:1704629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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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结构经济学：反思经济发展与政策的理论框架 6 发展战略、制度与经济绩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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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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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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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工业革命以来，世界各国被分为两类，一类由富裕的、工业化的发达国家（DC）组成，另一类则包括贫穷的、以农业为主的欠发达国家（LDC）。第一类国家广泛使用现代的资本密集型生产技术，而第二类国家却主要使用过时的生产技术。发达国家的富裕根源于它们的产业和技术优势。19世纪以来，如何实现国家的工业化并赶超发达国家成为摆在欠发达国家政治领导人和知识分子面前的紧迫课题（Gerschenkron，1962；Lal，1985）。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许多欠发达国家的政府采取多种政策措施，力图实现国民经济的工业化。然而，到目前为止，只有东亚少数几个经济体确实缩小了与发达国家的发展差距，并且趋向收敛于发达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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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大多数欠发达国家没有能够成功缩小与发达国家的发展差距，主要根源于它们的政府采取了不适当的发展战略。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大多数欠发达国家的政府都执行了优先发展资本密集型产业的发展战略。然而，一个经济的最优产业结构是由其要素禀赋结构所内生决定的。政府所要优先发展的资本密集型产业通常是不符合该经济的比较优势的，在一个开放竞争的市场中，这些产业中的企业是没有自生能力的。于是，为了支持不具备自生能力的企业，政府就在国际贸易、金融部门和劳动市场等方面采取一系列扭曲措施。通过扭曲，虽然可能在发展中经济建立资本密集型产业，但是却会造成资源配置不当、寻租活动猖獗、宏观经济不稳定等，使经济的效率低下。结果，收敛的目标未能实现。欠发达国家政府应该以促进要素禀赋的结构升级为目标，而不是以结构/技术的升级为目标。因为一旦要素禀赋结构升级，利润动机和竞争压力就会驱使企业自发地进行技术和产业结构升级。要素禀赋结构升级意味着资本（无论是物质资本还是人力资本）积累比劳动和自然资源的增长更快。资本积累取决于经济剩余（或者说是利润），以及国民经济的储蓄倾向。如果欠发达国家遵循比较优势发展产业，那么就会有最大可能的经济剩余和最高的储蓄倾向，从而最大可能地进行要素禀赋结构升级。遵循这一发展战略，欠发达国家能够取得比发达国家更快速的要素禀赋、技术和产业结构的升级，并实现收敛。企业的产业和技术选择取决于资本、劳动和自然资源的相对价格，因此，只有当国民经济的价格结构能够反映资本、劳动和自然资源相对丰裕度的时候，企业才能够根据比较优势选择自己的产业和技术。而只有当价格是由竞争性市场决定的时候，价格结构才能反映每一个要素的相对丰裕度。因此，政府在经济发展中的基本职能是维持市场的良好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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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文中，我将首先对关于经济增长与收敛问题的最新理论发展作一简短的讨论，然后，我将讨论企业的自生能力和经济的比较优势的决定因素问题，以及它们与要素禀赋的关系。在分析了政府的几个替代发展战略之后，我提出了发展战略的一个统计测度，并给出了发展战略对经济增长影响的计量经济学估计。在总结性评论中，我将讨论分析内容的政策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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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长理论：概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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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后时期，当发展经济学刚开始形成的时候，发展经济学家曾鼓励欠发达国家政府采取干预政策，加速资本积累，追求“内向型”重工业优先发展或进口替代战略，直接瞄准缩小与发达国家的产业和技术结构差距 （Chenery，1961；Warr，1994）。苏联最初在国家建设中的成功，大萧条时期形成的对初级产品出口的悲观情绪，对市场缺乏信心，以及新古典增长理论，都强烈影响了这些经济学家的政策建议 （Rosenstein-Rodan，1943；Prebisch，1959）。20世纪50年代以来，大多数欠发达国家无论属于社会主义阵营还是属于资本主义阵营，都采取了这类发展战略（Krueger，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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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Solow（1956）等人的开拓性工作，从新古典增长理论的假设可以推导出一个结论，发展中国家应该比发达国家增长得更快，两者的人均收入差距应该逐渐缩小，因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拥有同样的技术而发达国家资本的边际报酬递减。然而，经验证据表明，虽然美国不同州之间，以及发达国家之间人均收入水平出现了收敛（Barro and Sala-i-Martin，1992；Baumol，1986），但是，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却并没有能够缩小与发达国家的人均收入差距（Pearson，1969；Romer，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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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新古典增长理论不能解释发达国家的持续增长和大多数欠发达国家没有能够缩小与发达国家发展差距的事实，Romer（1986）和Lucas（1988）提出了新增长理论，将技术创新看做是由人力资本积累、研究和开发（R＆D）、“干中学”等因素内生决定的。新增长理论对使用了世界上最先进技术的发达国家的持续增长的解释是很有见地的。然而，对于韩国、中国台湾、中国香港、新加坡以及后来加入的中国内地等亚洲新兴工业化经济在20世纪最后30年间超乎常规的增长和收敛现象，新增长理论并未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 （Pack，1994；Grossman and Helpman，1994）。在赶超过程中，这些新兴工业化经济在研发、人力资本、“干中学”方面的投资都远远低于发达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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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发达国家一般使用那些处于发达国家技术前沿以内的技术 （Caselli and Coleman，2000）。采用新的前沿技术的发达国家技术创新只能通过研究和发展或其他创造知识的机制实现。然而，对于欠发达国家来说，可以通过模仿发达国家的现存技术和技术转移实现技术创新。很显然，通过研究和开发实现的技术创新成本要远高于通过模仿或其他技术引进方式实现的技术创新。因此，从发达国家向欠发达国家的技术扩散有助于欠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将注意力主要集中于产生新技术的机制对理解欠发达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收敛性没有什么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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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之间的技术差距处处存在，一个欠发达国家仍然面临哪类技术适合自己模仿或引进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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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适技术的思想首次被Atkinson and Stiglitz（1969）引入新古典贸易理论，他们提出了“局部性的干中学”（localized learning by doing）概念。发展经济学中的类似观点由Schumacher（1973）提出。对合适技术的研究最近重新被Diwan and Rodrick（1991）、Basu and Weil（1998）、Acemoglu and Zilibotti（1999）等研究提出。[4]但是建立在合适技术观点上的理论模型对于收敛问题并没有一致性的结论。Basu and Weil（1998） 认为欠发达国家资本存量相对较低是采用发达国家先进技术的一个障碍。他们得出结论，欠发达国家如果能够通过提高储蓄率来利用先进技术，就有可能经历一个经济迅速增长时期。可是，他们的观点不能解释为什么拉丁美洲、非洲和“四小龙”之外的亚洲国家政府提高储蓄率的努力没有能够提高经济增长率。Rodríguez and Rodrick（1999）在一个跨国研究中显示，增长率决定储蓄率，而不是储蓄率决定增长率。因此，难以将提高储蓄率看成是触发经济快速增长的关键。相反，Acemoglu and Zilibotti（1999）强调进口技术的坏处。在他们的理论框架里，发达国家的技术是由熟练工人使用的；当技术转移到欠发达国家的时候，技术是由非熟练工人使用的。劳动技能和技术之间的这种不匹配会导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人均产出和全要素生产率（TFP）方面出现巨大差距。在Acemoglu和Zilibotti看来，改善工人的技能基础和人力资本对于收入收敛是至关重要的，Lucas（1993）也持有类似的观点。然而，Acemoglu和Zilibotti使用的假设条件过于苛刻，他们假设欠发达国家总是使用发达国家处于技术前沿的技术，而不是技术前沿以内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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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适技术观点并没有回答欠发达国家政府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合适角色是什么的问题。虽然知识扩散与合适技术之间的关系表明需要选择一个不同于许多发展中国家实际遵循的发展路径，但是政府干预对于经济增长是否是重要的，政府是否应该采取提高私人部门储蓄率和人力资本存量的政策，政府是否应该对发展高技术产业直接提供补贴，这些问题还不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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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生能力、比较优势和要素禀赋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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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国家的人均收入是它的技术和产业的函数。如果两个国家有相同的技术和产业结构，则它们的人均收入应该基本相同。为了理解欠发达国家的收入是如何向发达国家收敛的，我们需要弄清楚欠发达国家怎样才能缩小与发达国家的技术和产业差距。我将先解释企业自生能力的含义，以及企业自生能力及其产业和技术选择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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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一个开放、自由和竞争性市场中的企业的预期利润率来定义自生能力（viability）一词。如果一个企业通过正常的经营管理预期能够在自由、开放和竞争性市场中赚取社会可接受的正常利润，那么这个企业就是有自生能力的，否则，这个企业就是没有自生能力的。很显然，如果一个企业预期不能获取社会可接受的正常利润，那么就没有人愿意投资，这样的企业除非政府提供支持，否则就不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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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竞争的市场里，企业的经营管理将影响其盈利能力，这是一个公认的命题。然而，一个企业的预期获利能力也取决于其产业和技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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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一个简单经济，该经济仅包括两种给定的生产要素，资本和劳动，且只生产一种商品。图6.1中的等产量线上的各点代表生产既定数量的某一产品的各种可能生产技术或所需要的不同的资本和劳动组合。A点代表的技术比B点更为劳动密集。C、C1、D、D1是等成本线，其斜率代表资本和劳动的相对价格。在一个资本相对昂贵而劳动相对便宜的经济里（如等成本线C和C1所表示的那样），生产既定数量的产出，采纳A点所代表的技术成本最低。当劳动的相对价格上升的时候（如等成本线D和D1所表示的那样），采用B点所代表的技术成本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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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1 生产要素的相对价格与技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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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自由、开放、竞争并只生产一种产品的市场经济中，如图 6.1所示，一个企业只有在生产中采用最低成本的技术时才是有自生能力的。在图6.1中，如果资本和劳动的相对价格是C曲线，则采用A点代表的技术就是成本最低的，任何其他技术选择，如B点，都会导致成本上升。市场竞争将使得选择A点以外的各种技术的企业都不具有自生能力。因此，在一个竞争性市场中，给定劳动和资本的相对价格，企业的自生能力取决于其技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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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竞争性市场中，资本和劳动的相对价格决定于该经济的要素禀赋结构中资本和劳动的相对丰裕或稀缺程度。当劳动相对丰裕而资本相对稀缺时，等成本线类似于图6.1中的C线，当资本相对丰裕而劳动相对稀缺时，等成本线就会变化为类似于图6.1中的D线。因此，在一个竞争性市场中，企业的自生能力取决于其技术选择是否位于经济的相对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最低成本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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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讨论可以扩展到生产许多不同产品的一个产业，以及拥有许多不同产业的经济中去。如图6.2所示，I1、 I2、I3分别代表产业I中具有相同产出价值的三个不同产品的等产量线，三个产品的平均相对资本密集度从I1到I3递增。如图6.2所示，一个企业的自生能力取决于其产品和技术选择是否位于最低成本线上，该线又是由经济的相对要素禀赋所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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