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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不是力量(南桥谈教育之一) |美国教授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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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不是力量(南桥谈教育之一) 终身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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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世纪,美国高校的校董或捐助人可以因教授的宗教观点、政见或其他言论炒其鱿鱼。直到1915年,美国的高校教授协会(AAUP)才提出一系列教授聘任的指导原则:1.学校校董可以提高教师工资,但是不可添加违背其个人意愿的附加条件。2.只有教师组成的委员会可以评估教师,教师评估不受外部决策的影响。3.教师只能由教师代表和院系负责人任命,需要有:(1)明确的聘用条款;(2)终身任命制度;(3)明确解聘的前提条件。这些原则渐渐演变为终身教授制度。在这一制度的形成过程中,发起学术自由运动的教育家杜威等学者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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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凡是“铁饭碗”都是有利有弊的,终身教授制度也不例外。由这个职位带来的物质和精神回报总是滞后于实际需要。2007年,我去波士顿参加一次会议的时候,就听《魔鬼经济学》的作者之一、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史蒂芬·列维特说,终身教授制度是世界上最荒谬的制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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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终身教授制度对学术和言论自由的保障是有限的。部分原则、利益有时会架空自由原则,比如所谓“政治正确”。2005年,哥伦比亚大学一群学生曾签字请愿,要求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李·C·柏林格辞职。起因是,哥大的一些犹太学生向校方汇报,中东研究专业的某些教授在课堂上有激怒犹太学生的言论,让这些学生感到了“恐惧和危险”。于是,这位校长在一次演讲中表态:“在课堂上涉及学术自由也应该有个限度,否则就应该受到惩罚。”这一说法立刻激怒了另外一些学生,他们成立了一个抗议小组,写了请愿书,称校长“没有保护我们的教师,所以在整个大学内,形成了恐怖和威胁的氛围”。有老师在呼应学生的请愿时就说,校长试图“在教室里平衡各方观点,这就对学术自由形成了直接打击”,这种做法只会导致“完全的平庸”。“政治正确”本意是好的,到头来却在平等的名义下,把自由放上祭坛,作为牺牲品。“政治正确”也让一个试图教钟型曲线的教授被学生控告,因为他的书似乎贬低了黑人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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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保障自由上,这个制度有心栽花花不开,那在奖励懒人这一方面,终身教授制度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过了终身教授评选,一些懒汉、混子就开始暴露真实面目了。无论他们在大学里怎么混日子,学校也拿他们没办法。前几年我上过一门课,老师就是一个终身教授。这门课程本来应该有三篇论文要交,到了交最后一篇的时候,老师问:“你们大家对自己目前的成绩是否满意?”我们说还行,他就说:“那好吧,最后一篇论文免了。”这样他就不用去改,我们也不用去写,大家皆大欢喜。可是回头再一想,这学期实在是啥也没有学到。就算是这样,学校也无计可施。所以,在美国的大学里,大家说让一个不称职的终身教授滚蛋,除非“死亡、退休、自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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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不是力量(南桥谈教育之一) “打工”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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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规避终身教授制的弊端,越来越多的学校正在增加非终身教授职位,比如合同只签一两年,到期并不进入终身教授评选的教职。另外,兼职教授队伍也日渐壮大。相对终身教授,他们更像是大学里的打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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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说来,兼职教授在学校里的地位没法和终身教授比。他们的自主权比较小:每个学期上什么课,给多少人上,自己往往做不了主。如果系里临时把课程取消,他们都没什么办法。不过他们大多更为敬业,因为他们教不好的话,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就有可能不再被续聘。这些兼职教授的地位很是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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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我去英文系帮一个老师准备网络课程。下午三点多钟,他刚下课,正啃着一个汉堡包。我和他说话的工夫,还有不少学生跑来问问题。我问他怎么这么忙,他说他教四门课,还在另外一个小镇的社区学院教另外一门课。除了这些教学任务之外,很多时候,作为兼职教授还得参与学校其他很多活动,比如写作指导小组、毕业生论文指导小组,等等。我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忙,“得付账单啊。”他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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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一位研究莎士比亚的英语系教授也曾模仿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中的一句台词说:“霍拉旭,天地之间,还有很多账单,是你的哲学所不曾想到的呢。”英文系教授工资本来就不高,兼职的自然更糟。我所在的教育专业也好不了多少,教育系一个老师自称自己是文科的“穷亲戚”。而一些热门专业的老师收入则很高。以前一个教育系老师指着街对面的管理学院说:“大家同是教授,可是街道对面的腰包比我们不知要鼓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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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文学科和基础学科院系提供的工作机会本来就不多,终身教授的职位更少,很多人就只有去做兼职教授。他们行色匆匆,奔忙于不同的教职之间,担负着大部分本科新生的课程教学任务,收入却甚是微薄。在我们学校及附近的一些大学,一学期教一门课,收入只有1800美元左右。如果单靠这点工资很难维持生活,因此很多教授必须从事其他工作,或在多个学校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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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使用兼职教授,可节约成本,但这对老师并不公平,对学生也不公平。学生每年或许要花三四万学费,而兼职教授的收入或许也只有三四万。学校一方面花重金请来大牌学者,一方面却用这些兼职教授去教学生。很多兼职教授十分出色,可是学校并不给他们提供任何资源,比如不支持他们去参加学术会议,等等。有的甚至连办公室都不配备,又如何让这些兼职教授对学生实施课后指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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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学越来越像公司,越来越“懂”开源节流的道理。他们争取教育经费,却削减教育投入。用《高校不是公司》一书中的说法,教学越来越不重要了,而这本该是高校的使命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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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不是力量(南桥谈教育之一) “老板”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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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师生关系就是单纯的师生关系,老师给学生打分,学生也参与老师的评估。而现在,师生关系日趋复杂。很多高校转为“研究型院校”,在那里,教学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研究,或者是创收。比如,一些高校为了节约开支,聘请学生从事各种临时性工作,助教或助研,有一些老师把这样的学生视为“私人打工仔”,过度使用而形成利益冲突。有时候,老师在外面另开公司,所经营的业务与研究内容相关,更易产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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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坦福读书的大卫·扎波尔就曾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他的导师盖瑞·诺伦是一个学术新星,掌管一个实验室,同时也在外面开了一家公司。有一次,扎波尔的同学罗森·博格去诺伦的公司开会,发现他和扎波尔的研究成果赫然出现在公司的投资人会议上,而演示中丝毫没有提及这两个学生的名字。二人向导师提出此事,反遭责备。而实验室的其他人则集体失声,因为不少人已在诺伦的公司就职,或担任顾问。后来扎波尔无奈地离开了实验室,也终止攻读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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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还没有离开的罗森·博格后来发现,一旦自己公布研究计划,作为公司老板的导师就可能另找人做类似研究,以其人力、物力,会很快拿到结果。这样一来,自己的导师便成了自己不对称的竞争对手。另外,作为新入门的学者,罗森·博格要和学术同行交流成果。他联系的学术同行凯特·林教授也有一家公司,正好和诺伦的公司是竞争对手。导师得知此事后,严重警告自己的学生不要和凯特·林教授联系。无奈,罗森·博格也只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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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自己公司的老师们,变得越来越不像老师,而像老板。我曾经上过一门测试课,课程内容与课程名称不搭边,明明是一门测试课,却花半天时间来复习早就学过的统计。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老师在外面开着公司,所以就把工作内容作为教学材料使用,就连上课讲的笑话也都是公司工作中的笑话。这样的“老板”老师根本不管学生需要学什么,而是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教,最终害苦了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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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对美国教授的印象是一元的,等我在教育这个行当里工作几年后,发现原来教授也是“品种齐全”。就如同我们的一个教授所说,美国教授也是“马赛克一样品种繁多,绝非大石板一样千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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