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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00 吾意独怜才:五常谈教育 [:1704816936]
1704817901 吾意独怜才:五常谈教育 “公立”兵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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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03 一九九六年二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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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05 不久前在某杂志上看到一份美国大学的高下排列表,不胜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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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07 十多年前,我在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任教,其时该校在美国排名于十二至十五之间。料不到今天跌到五十,算是二流了!若非该校的医学研究(包括生物学研究)依然举世知名,其排名可能跌近一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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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09 我就读的洛杉矶加州大学,十多年前徘徊于第九至十一名之间;今天,母校跌至三十名之外。当年,美国的首席学府是伯克利的加州大学。今天,伯克利加大排名二十八——也算是二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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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11 今天排名第一的哈佛,二十年前有点不成气候,但排名仍在三至五名之间。我和同事们当时的解释,是“烂船还有三斤钉”。想不到,当时威风十足的伯克利加大,一下子变得“三斤钉”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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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13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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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15 细看今天美国大学的排名表,我们知道伯克利的悲剧,是“公立”使然。前二十五名的大学,公费州立的就只有一两所岌岌可危地存在;想起二十年前大部分都是州立的,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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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17 为什么“公立”大学一致地兵败如山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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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19 一般舆论的解释,是州立的政府资助,愈来愈少,以致经费不足云云。这解释是不对的。二十年来,在通胀调整后,美国州政府对大学的资助下降,是事实。但州政府为恐大学素质下降,早已容许甚至鼓励公立大学增加学生的学费,尽可能以此弥补“公费”之不足也。大名鼎鼎、地点适中、校舍一流的州立大学,摆明先天优厚。条件如斯,怎可以给单靠学费与募捐维持的私立大学——包括一些此前籍籍无名的私立大学——一个回合就打下马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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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21 我认为这问题的主要答案,不是州立大学的“公费”不足,而是这些大学所行的是“共产”制。这制度既有“大锅饭”,也有“铁饭碗”。州立的大锅饭,是指教授的待遇(薪酬)总有点论资排辈,薪金的递增有“等级”(scale)的规限。要是某教师“英雄出少年”,思想僵化了的老教授高高在上,怎可以容许这少年的薪酬倍升呢?有些州立大学不事振作的教授,竟然组织公会,以“罢教”要挟,务求薪酬合乎“大锅饭”的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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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23 州立大学的铁饭碗,是指一位教师入校六年,一经审定批准,就可以享有终生雇用之利,“做”是年薪美金三万六,“不做”也是三万六(今天大约五万六——当然,其中还有等级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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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25 在上述的“共产”制下,大学有什么风吹草动,请辞离校而另谋高就的是哪些教师呢?答案明显不过:是那些有私立大学的“高就”可以“另谋”的教师。市场永远是那样无情:可以“另谋”的“高就”,永远都是为有本领的人而设的。学问市场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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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27 二十年前,我为幼年的儿女在美国选取学校,宁愿选取每人每月交三百五十美元的私校,而舍弃免费的公立学校。于今回顾,我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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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29 八二年回港时,香港政府大事资助官立学校,私立的一败涂地。但我还是把儿女送进每人每月要交数千元学费的私校,因为我要校方老师每月跟我见面一次,商谈一下孩子的发展问题。如果校方不合作,我会把儿女“转”到其他的私校去。也难怪,十三年后的今天,私立的中、小学,在香港经历过“荣、枯”后,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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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31 香港今天的大学,行的也是“共产”制。教师吃的也是大锅饭,做了几年,用的也是铁饭碗。香港的“公立”大学,不会像美国那样,一下给私立的打下马来。主要原因,是在香港以学术谋生的,没有私立的“高就”可以“另谋”。还有,香港的大学互相协定,教师转校不能脱轨加薪——少年难出英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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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33 可以肯定,香港政府对大学的资助,以每个学生计,是世界之冠。假若我们的大学参与美国的排名比赛,其名次不令我们尴尬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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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35 “公立”像“共产”一样,历来都是虎头蛇尾,开始时声势浩大,但若干年后就兵败如山倒。那是我这一辈知道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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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41 吾意独怜才:五常谈教育 从一个学生的一个问题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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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43 一九九七年六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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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45 在港大招收新生时,一位学生问:我们在中学几年的校内成绩,是不是完全不计的?我答道:完全不计!肯定地答了这一句,不禁悲从中来。骤然听来,这学生提出的似乎是个无知的问题,但其实是点中了香港中学教育的致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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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47 我对该学生解释说,那是香港教育制度的问题,而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可能改变这个制度。我认为,要是香港的教育制度像美国那样,重视一间有分量的中学的校内成绩,也重视一个有分量的中学老师的推荐信,教育的发展会有另一番景象。问题是今天香港的中学,不容许一个老师发挥个人的学问或设计自己独有的课程,使我们无从判断一个有真才实学的老师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别无选择,墨守成规的会考就成为唯一的准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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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17949 一时间我想起在美国任教职时的一些往事。一九六八年,我在芝加哥大学做招收研究生的评审员。参与评审的有做助理教授的五个后生小子,由年长而又大名鼎鼎的刘易斯(Gregg Lewis)做评审主席。我们这几位“后起之秀”也真的可怜,每人花了近一百个小时来审阅大约有五呎高的学生申请资料。我们精心排选,每人把最可取的前五十名学生的高下排列出来。跟着与刘易斯开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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